陸辰嗓音甜甜軟軟的:“在啊,姐姐想見我母妃嗎?”
容溫對他晃了晃腦袋:“不想。”說完,葉一也已洗過桃子走來,將手中的桃子遞在陸辰手中:“六殿下,拿著吃吧。”葉一看著陸辰喜歡容溫,心裡也高興。
畢竟是身上流著相同血液的兩個人,自然是親近
的。
陸辰接了桃子,容溫對葉一道:“帶六殿下去彆處逛逛,這彆苑裡好玩的地方多著呢。”不等葉一應下,陸辰對著容溫不願的哼哼了兩聲,將口中的桃子脆脆的嚼完才道:“我不走,我要跟姐姐在一塊。”
一如在醉仙樓那次,容溫心裡沒來由的煩躁,她不願看到陸辰,將手中的竹籃遞給葉一,淡聲道:“你們摘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著了。”
她轉身就走,身後的陸辰喚了她好幾聲姐姐,容溫未回身理他,隻加快了步子,不遠處的顧書瑤不解的問葉一:“表妹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回去了。”
葉一為自家姑娘解釋著:“姑娘身子不適,就先回去了。”
顧書瑤輕輕‘哦’了聲,目光落在遠處的身影上,直至不見,她也沒什麼心思再摘桃子了,可萱陽公主和六殿下都在,她又不能不陪著。
直到臨近午時,陸辰提了一竹籃的桃子,男童胖嘟嘟的小手用勁的提著,不肯給彆人,顧書瑤請他們在彆苑裡用午膳,萱陽回絕了,就要回隔壁皇家彆苑,陸辰在身後喚她:“姐姐,你去那裡做什麼,咱們再鑽回去啊。”
萱陽臉色一黑:……
顧書瑤垂眸不說話,隻憋著笑。
最後,萱陽走了三藏苑的正門,陸辰又從狗洞裡鑽了回去,顧書瑤直到和容溫一起用午膳時,還忍不住的笑:“表妹,你都不知道,當時萱陽公主的臉色有多難看,這六皇子可真可愛。”
容溫附和的笑了下,垂眸用著麵前的蝦仁粥。
其實,她今兒從桃林回來時,遇到了貴妃娘娘,她心急如燎的尋找著陸辰,也不知是為何那般著急。
當時,容溫躲在一處遊廊處偷偷看著,她的夢魘之症日日用藥卻不見輕,那會兒看著蘇盈時,手心已不覺間被指甲攥的沁紅,雖然她知道母親對陸辰很是關心,可當親眼所見,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原來,她真的不是生性淡漠。
著急的模樣,似是陸辰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
容溫怔怔的看了許久,直至貴妃娘娘的身影走遠,她吩咐彆苑裡的下人去告訴她,六殿下和萱陽公主在桃林裡摘桃子,也不知為何,母親並未再去尋他們。
想來,是那下人多嘴說了句,容姑娘也在。
所以,她才又出了三藏苑。
——
夜間,容溫沐浴後就早早睡下了,顧慕亥時回到彆苑後,徑直來了她這裡,屋內是熄了燈的,可小廚房裡的燭火卻亮著,淨思上前去問時,卻見花一一邊啜啜泣泣的在抹眼淚,一邊在煎藥,淨思問了她一番,花一走出小廚房,對顧慕行禮道:“是我家姑娘又夢魘了,還把晚膳用的吃食都給吐了出來,之前大夫說若按平日的劑量不足以安眠,可再加些,我就又在煎藥了。”
花一年紀小,也是曾聽人說夢魘之症若是嚴重了,很有可能瘋傻,她見姑娘臉色慘白,一時害怕,煎藥的時候就忍不住落了淚。
今夜並無月光,顧慕的神色在昏暗中
冷沉,吳院使昨日才來給她搭過脈,怎會又嚴重了?他吩咐花一:“去屋內通傳。”
花一手中還拿著煽火的蒲扇,步子極快的走進了裡間,屋內隻床榻邊的小幾上燃了豆燭火,葉一在往銅獸爐裡添安神香,看著花一道:“怎慌慌忙忙的,藥煎好了?”
花一回:“是二公子來了,讓進來通傳。”
葉一朝著窗外看了眼,都這個時辰了,二公子怎得來了?她看向倚在迎枕上閉目的容溫:“姑娘,二公子來了。”容溫聽到了,這會兒她因著夢境著實心緒有些不平,默了默回道:“問他是否有急事,若無急事,明日再說吧。”
葉一輕歎,她家姑娘自落水後情緒不好,這人一旦夜間睡不好,自是什麼都不好了,葉一給花一遞了個眼神:“去與二公子回話吧。”
花一從屋內走出來,隻見二公子站在夜色中,眉目間綴滿了憂心,就算是院中的燭火泛著暖光,也掩不住二公子神色間的冷沉,花一膽子小,被顧慕身上的矜冷之氣嚇的話都有些說不出口,隻低聲道:“姑娘問,二公子是否有急事?”
花一話落,顧慕抬眸透過窗牖向屋內望去,似是能窺見裡間神色不佳的女子,他開口道:“藥還有多久煎好?”
花一垂眸,依舊不敢看眼前矜貴高大的男人,隻道:“馬上就好。”
顧慕讓花一將藥從小廚房裡端出,他接過花一手中的藥走至外間時,比平日裡略沉的嗓音喚了容溫的名字:“容溫。”他話落,容溫一驚,下意識攏了攏身上的中衣,開口問他:“二表哥可是有事?”
屋內有片刻的寂靜。
容溫見外麵沒了話語聲,正要示意葉一出去瞧一眼時,顧慕頎長的身影端著藥碗走了進來,他神色平和,眸光深邃,就算夜間進了女子的閨房也是一副朗月清風正氣凜然的模樣。
容溫又如過去的每一次一樣,自動將他與那些心懷不軌的人區分開,低聲道:“怎麼了?”
顧慕看了眼一旁的葉一,葉一遲疑著看向她家姑娘,隨後退出去,片刻,裡間隻有他們二人,他一直不說話,容溫不由得秀眉微蹙,垂眸也不言語了。
顧慕將手中的藥碗放在床榻邊的小幾上,俯身將修長的指節落在容溫額頭,神色略顯舒展,隨後坐在床榻邊上,垂眸看著容溫,將她因夢魘而顯露於麵的情緒都看在眼底,嗓音平和道:“聽吳院使說了你的魘症,來看看你。”
容溫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肯定既憔悴又狼狽,被他這樣直直的看著,不自覺的就會有情緒,嗓音低低的道:“我知二表哥是關心我,可夜色深了,二表哥是世家公子典範,又官至中書令,難道不知曉男子夜間進女子閨房——不妥。”容溫咬唇垂下眼睫,不去看他。
其實,容溫這會兒心裡因著夢魘很是煩躁,適才倚在迎枕上閉目也是為了不把氣焰撒在葉一身上,這會兒看到顧慕進來,就忍不住的想要在他身上出氣。
顧慕看著她這副虛弱又支離破碎的模樣,立於身側的手掌青筋微顯,克製著將她擁進懷
中的欲望,他嗓音溫潤道:“在宮中耽擱了時辰?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以至於回到這裡天色都暗了,夜間進來是我的不對,”他頓了頓,嗓音又放溫和些:“所謂夢魘,不過是心病,你並非愚鈍之人,該知心病要連根解。”
容溫聞言抬眸看著他。
顧慕嗓音裡帶了些許輕哄:“三藏苑附近有月兒湖,從明日開始,我教你遊水。”
許是深居高位太久,顧慕的話語裡雖是帶著哄勸,卻又難免帶著些強勢的命令,一時間‘遊水’二字如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對著容溫劈頭蓋過來,容溫本就心間煩躁,適才說他不該進她屋內,如打在棉花上,這會兒煩躁如藤蔓一般纏在心間,直接帶著情緒打斷顧慕的話:“我不學。”
她情緒激動,顧慕觀著她緊蹙的眉,以及慘白的臉頰,冷白指節抬起落在容溫的眉心處,當容溫以為她又要一拳打在棉花上時,顧慕指腹間的動作很溫柔的將她蹙起的眉撫平,口中的話卻強勢堅定:“你的魘症越來越重,由不得你。”
容溫:……
他,他在說什麼?容溫被他這句強勢到極點的話氣的唇瓣翕動,終於把心中悶燥的氣焰發出來:“誰要你管,你憑什麼管我的事,”她帶著情緒吼了兩聲,隨後坐直了身子,將顧慕落在她眉間的手給打開。
顧慕神色不變,深邃的眼眸看著她,極為好脾氣道:“我是你兄長,自是可以管你的事。”
容溫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他:“我曾需要你幫我的時候,你這個兄長去哪了?”說到這裡,容溫自覺失言,情緒也有些失控,皺眉道:“我要歇著了,你出去。”她抬手在顧慕肩上狠狠的推了下,隻是,她這會兒的那點子力氣根本推不動他。
隨後,容溫就整個人鑽進被褥裡,將頭給蒙了起來,不看他,也不聽他說出口的話,屋內靜默了片刻,隻有那盞昏暗的燭火發出‘劈裡啪啦’的輕微響聲,顧慕怔神片刻,這是在跟他算舊賬,討當初顧譚的事沒幫她?
幾息後,顧慕抬手掀開了被褥一角,語氣中帶著深思熟慮後的妥協:“把藥用了再睡。”
容溫:……
他竟然還沒走?
她的氣雖撒了,氣焰卻還旺,聞言猛地坐起身,就要側首去端一旁的藥碗,適才鑽進被褥時本整理好的中衣有些許的歪斜,隱約透出了小衣的一角,她情緒太盛,沒注意到,隻想喝了藥趕他走。
顧慕卻先她一步將小幾上的藥碗端起,眸光微沉,側過身去嗓音平淡的提醒她:“你的衣服。”
容溫恍恍惚惚的回過神,急忙將中衣又給攏好,心裡的火氣更大,上次在梅林被他看到也就看到了,今兒在她自個的屋子裡也能被他看到,她整理好後,語氣不善道:“把藥給我。”
凶凶的,跟隻發怒的河豚一樣。
顧慕側過身來,冷白指節已拿起湯勺舀了一勺喂到她麵前,嗓音平和道:“我喂你。”
容溫:……
她直接將藥碗從他手中奪過來,差點把藥汁顛簸的灑出去,這會兒也不怕苦了
,直接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藥碗都不遞給他,直接‘砰’的一聲放在小幾上,又鑽進被褥裡蒙住了腦袋。
……
顧慕走出屋子的腳步聲很輕,容溫並不知曉,待她睡不下再掀開被褥時,床邊已沒了人,她咬唇輕歎了聲,這會兒才覺得適才脾氣有些大,可若是再來一次,她應還是會這麼給他甩臉子。
這邊顧慕走出院子後,淨思嚇了一跳,跟在公子身邊多年,他頭一回見公子臉色如此難看,從前無論是在侯府應付大夫人的各種話亦或是在朝堂中處理任何公務,他家公子一向從容應對,神色間永遠都是平和淡然的。
今兒,這是怎麼了?
而且,以他對公子的了解,公子生氣不悅時,應該神色間沒什麼情緒顯現才對,越讓人瞧不出來越是波濤洶湧,此時,卻是都寫在了臉上。
淨思在心中暗歎,朝著院內看了一眼,定是表姑娘欺負他家公子了。
可,表姑娘能欺負得住公子嗎?
回到書房,顧慕直到子時還在處理公務,淨思在一旁忍不住勸道:“公子,早些歇著吧,明兒一早還要去上朝呢。”他家公子要來彆苑裡住,這地方離得皇宮多遠啊,要多半個多時辰的路程。
顧慕未言語,一炷香後,他將一封信遞給淨思,吩咐道:“傳去錦州。”
淨思接過來,傳去錦州,那也就是給三爺顧譚的信了。
淨思剛收下信,顧慕又遞過來一張紙:“拿去廚房,日後她的膳食就按這上麵做。”
淨思又上前接下,垂眸看了眼,多嘴的問了句:“公子寫的食譜可是對表姑娘的魘症有益處?”
顧慕一邊將手中筆放回筆架,一邊沒什麼情緒的淡聲道:“食譜上皆為五行屬木的食物,木克土,她該多吃些。”
淨思:……???
淨思待他家公子歇下後,特意點燈去查了下,木克土,命中土多的人性格執拗,不聽他人意見,做事刻板——淨思一邊看一邊下意識念了出來,看來,表姑娘真的是欺負他家公子了,都欺負的公子犯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