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我是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作為家族中第一個孫輩,又是個女孩子,我應該得到爺爺奶奶,父王母妃,二王叔和三王叔所有人的寵愛的,可他們卻都不怎麼疼愛我,我自出生便被送入宮撫養,父王和母妃每隔許久才會進宮看我一次,二王叔和三王叔每次見了我也都是遠遠看著,他們從不來抱我。
年幼的我有些不明白他們是為了什麼,直到稍稍長大了些,我才從乳娘那裡聽說,我曾有一個最小的姑姑,是爺爺奶奶的幺女,自出生後便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養著,可六歲時一場高燒,奪走了小姑姑的命,奶奶因為此事大病了一場,在那些日子裡,爺爺每逢下了朝便都守在奶奶身邊,親自喂奶奶喝藥,給奶奶說笑話,逗著奶奶高興,他們彼此扶持著走過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乳娘說,爺爺寵了奶奶一輩子,而我的小姑姑便是因為得了太多的寵愛和福氣,小小的孩子經受不住,是以當我出生後,他們不是不疼我,而是不敢疼我啊!
我覺得乳娘的話是很有道理的,我自有記憶起,每逢看見爺爺,爺爺都是一臉的寵溺,不管爺爺發了多大的火,隻要有人把我抱到了爺爺身邊,爺爺總會變得慈眉善目起來,可爺爺從不敢抱我,奶奶也不許他抱,爺爺隻能喊我乖寶兒,讓內侍不停的拿糖果糕點給我吃,就連疼愛也都是帶著小心翼翼的。
母妃說,爺爺當年還在雲州的時候,曾遇見過一位相麵的老者,在小姑姑夭折後,那位老者曾過一句話,他說,水滿杯溢,月滿盈虧,即便貴為天子,人生終究是沒有圓滿的。
人生終究是沒有圓滿的,這句話我記了好久好久。
可除了小姑姑的事之外,爺爺奶奶的日子當真是美滿極了,爺爺立儲極早,父王和兩位王叔一直是兄友弟恭,至於爺爺奶奶,他們是這天下間最恩愛的夫妻,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爺爺奶奶是結發夫妻,自爺爺登基後,數十年如一日的寵愛著奶奶,爺爺從不曾選過秀,納過妃,即便當了皇上,爺爺和奶奶仍是如同民間許許多多平凡的夫妻一樣,他們同吃同住,就連爺爺的四季衣裳也都是奶奶親手做的,爺爺打了很多年的仗,到了晚年時常腰疼,奶奶總會親自為他揉著,爺爺不肯吃藥,還要奶奶去哄,奶奶最是好性子,爺爺常說,奶奶是天下間最好最好的妻子,也是最好最好的皇後。
每逢爺爺下朝,奶奶都會在廊下等著他,有時候爺爺會直接把身子靠在奶奶身上,父王和王叔看見了都紅了臉,爺爺的臉皮可真厚啊。
待我長到六歲,欽天監的人為我推算了命格,我不曉得欽天監的人到底說了什麼,隻知道所有人都是高興極了,奶奶和母妃都是流著淚,輪番的來抱我,親吻我,爺爺更是把我高高的抱了起來,原先他們都不敢給我用太好的東西,我甚至還穿過百家衣,蓋過縫著補丁的百家被,可自那以後,爺爺奶奶,父王母妃,二叔三叔,他們送給我好多好多的珍寶,好多好多漂亮的衣裳,那些好東西幾乎堆滿了我的宮殿,在我七歲的時候,我的封邑便已有上萬戶,遠遠高出了曆朝曆代所有的公主,我想,爺爺奶奶是把對小姑姑的愛全都轉在了我身上,爺爺總愛抱著我批閱奏章,奶奶便會在一旁為我和爺爺做著衣裳,或者準備些點心,有時候我昏昏欲睡,總愛偎在爺爺的懷裡聽著他和奶奶閒話家常,那是我的童年記憶中,最最溫馨的日子。
我無憂無慮的成長著。
等我長到十歲,爺爺突然有一天說自己年紀大了,想要回鄉,他們想回一個叫“玉水村”的地方看一看,爺爺說,那裡是我們李氏的家鄉,也是他和奶奶當年成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