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時刻銘記您的護佑,願十主神的恩惠長存世間。」
紅光在半空畫出一個半圓,隨著尾音落下,梅莉雙手握住法杖單膝跪地,杖柄直直插|入法陣的最中心。
聚集在杖頂的紅光仿佛擁有了生命,順著杖柄間閃現的紋路一直向下,赤金色的紅線以法杖為中心擴散開來。
順著剛剛梅莉打好的框架,地上的法陣變得更加繁複,紅線書寫出符文在邊緣閃出耀眼的光芒。
常年與魔物作戰的經驗讓奧菲娜養成了不少肌肉記憶,現在的環境讓她本能感受到危險。
但她還是強忍住那股跳出去的衝動。右手緊握著廚刀的刀柄,雙腳分開,全身肌肉都進入了準備戰鬥的狀態。
法陣中的光芒越來越亮,似乎下一秒就能將那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吞沒……
然而,事情並沒有往預想的方向發展。
強光之後,法陣驟然消失。
且熄滅地十分之迅速,像被一把摁滅的蠟燭,小火苗“嗖”地一下就不見了。
失去特效的加持,足以讓高大上的氛圍瞬間轉換成社死現場,讓做足充分準備的二人都十分尷尬。
“這、應該是我放在門口的法陣被破壞了……”梅莉女士站起身,強自鎮定地解釋道,“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有損壞也不是不可能的!”
傳送魔法的核心便是要在出發地和目的地分彆擺好相同的法陣,然後才能在其間建立通道。
因此,一旦有一邊的法陣被破壞,傳送術也會因此無法發動。
但這話現在說就很多餘。因為作為一個“魔法盲”,奧菲娜其實並不知道普通的傳送法術是怎麼運作的。
但她是個會看眼色的聰明人,不等婆婆轉身威脅就已經為其搭好台階:“您說的沒錯。我離開時,魔王城就已經很多年沒有修整了。”
梅莉女士險險保住麵子,矜持地點點下巴:“沒關係。還好我在城堡裡放了很多備用法陣,我還都記得它們的樣子……”
很快,紅光再次自法杖中亮起。奧菲娜看著它們再次被注入地麵,再次形成一個樣式不太一樣的圖案……然後,再次熄滅。
這場麵,就很尷尬了。
梅莉女士:“……這、這是放在城堡大廳的!你們既然在魔王城裡打過架,那大廳的石板肯定也被破壞過了!”
奧菲娜:…………
奧菲娜還能說什麼?奧菲娜隻能點頭背鍋:“是我們的錯。”
然而,背鍋終究隻能緩和一時。
在梅莉女士相繼嘗試過放置在臥室、客房、鐘樓、地下室、甚至浴室裡的備用法陣,並統統失效後,這位本就脾氣不太好的老太太終於爆發了。
“是哪個【嗶——】【嗶——】的垃圾乾的?!這是把我的城堡全拆了嗎?!!”她憤怒地跳起來,把周邊的沙地踩得邦邦響,“等著吧!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做的,我他【嗶——】一定要把那孫子的頭按進馬桶裡!!”
奧菲娜不敢直麵處於暴躁狀態的婆婆,隻能退一步,沉默望天。
不知為何,她突然對那位從封印中蘇醒的魔王產生了一絲絲憐憫……
嗯,大概是錯覺吧。
***
魔王城,一樓正廳內。
被傳送到陌生場地的人類正在與周圍的石像對峙著。
他們已經被困在這裡很久了,其間也嘗試想要離開。
可屹立在周圍的八根石柱將他們團團圍住,隻要有人試圖踏出它們圈定的範圍,站在其上的石像鬼便會朝其吐出一束光束……
比如那名不可一世的騎兵隊長,現在已經瞪著眼躺在血泊裡,用自己的生命詮釋了此處的危險。
隊長死了,穿著祭司服的白袍修士便隱隱成為眾人的首領。
安撫好眾人後,他便趁著那隻奇怪的渡鴉不在這裡,一邊在被圈定的範圍內移動一邊研究起地麵的法陣。
弗蘭和克拉克本就站在離他們稍遠的地方,目前也沒有想要靠回去的打算。
小王子現在還覺得手腳有些發涼,右手緊緊抓住克拉克的小臂:“你、你是說真的?你怎麼知道這裡就是魔王城?”
“雖然有些破損了,但仔細看這些石像鬼的臉,是不是很像貓?”
克拉克環視一圈,指尖一一指向趴在石柱上,姿態各異的八隻石像鬼:“這些都是「炎之魔女」——梅莉安婕拉為了緬懷自己死去的黑貓,親手雕刻出的石像鬼。”
這玩意,除了他家後院,估計隻有魔王城還會有存貨。
聞言,弗蘭看著那些石像鬼陷入沉默。
肌肉虯結的身體擺出各種扭曲且不合常理的姿勢。扁平的小腦袋上,或大或小的眼睛歪斜著“看”向他們,在黑暗裡發出瘮人的綠光……
八隻石像鬼,醜的各有特色又不儘相同,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跟弗蘭認知中的“貓”相差甚遠。
不過魔女的貓……也許真的跟普通的貓不太一樣?
“有反應了……有反應了!”
“等等,那邊是……”
哐朗朗————!
碰————!
不等弗蘭回過神,一堆奇形怪狀的石板忽然出現在半空並飛快墜落,剛剛亮起的法陣在眨眼間被砸碎。
接連不斷的石塊落地聲把人們嚇得一激靈,不由紛紛向後退去。
可與人群流向相反,那位手持金屬杖的白袍修士突然從人群中消失,下一秒便頭破血流地倒在石柱旁。
非常湊巧的,那人倒下的地方離克拉克和弗蘭很近。
視線剛觸及到那抹鮮紅,柔弱的小王子立刻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如果不是一旁的克拉克及時扶住,躺在地上的可能就要變成兩個人了。
扶著弗蘭的肩膀,克拉克也是十分無奈。
也不知道對方是因為暈血還是本身身體太弱……總之克拉克先往他嘴裡塞了兩塊鬆子糖,補充體力總是沒錯的。
啪啪啪————
突然,碎石堆成的小山上傳來三下有節奏的鼓掌聲。
“不錯誒——一群渣滓裡居然還有會使用魔法的人類?”
一個刻意被拉長、有些慵懶的少年音從上方傳來。
微微上揚的尾音透著意外和好奇,但在這種場景裡隻會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站在碎石山上的黑影模糊了一瞬,下一秒便悄無聲息地出現眾人麵前。
那是個身高比弗蘭還矮上半個頭的少年。
漆黑的短發下,一雙灰綠色的眼睛微微彎起,尚未褪去的嬰兒肥和天生的笑唇更讓他顯出幾分無害,甚至有人都在心底暗暗鬆口氣。
可還不等眾人的心落到實處,一個艱澀沙啞的聲音便又將其狠狠拎起。
“魔王……烏洛提……”
白袍修者顫巍巍地站起身,雙手握著的金屬杖直直少年的鼻尖,一字一頓道:“你……大聖堂不會放過唔——”
手中的金屬杖突然碎成好幾節,本就羸弱的身體再次與石柱來了個親密接觸,噴濺出的血液差點讓口含糖果的小王子再次暈厥。
克拉克眼疾手快地扶住,再次抬頭時,卻見那名黑發的少年已經閃現到不遠處。
“這麼多年過去了,聖堂的狗還是叫得這麼難聽……”
少年背著手,俯身欣賞了會兒修士的表情後,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正好,我一醒過來就遇到了你,也是我們的緣分。”
灰綠的眼眸彎成月牙,少年思索片刻後愉悅地打了個響指,麵帶興奮道:“決定了,我要給你們的大主教寫封信!畢竟是時隔十年的感人重逢呢,要有點禮貌才行——”
少年的聲音和沒有變聲的男孩一樣乾淨清脆,可趴在地上的修士突然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恐懼如毒素般迅速擴散到全身,以至於他現在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
“——就用你的皮來做信紙吧?”
修士的眼瞳瞬間收縮,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嗯?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這不是你們最喜歡做的事嗎?”
少年對上那雙愈加驚恐的雙眼,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露出一顆尖銳的犬牙。
“‘幫助罪孽深重之人剝除罪惡’……你們不是最喜歡用這樣的方式救贖他人嗎?”
刻意拉長的聲音充滿惡意和挑釁。
“我可是在幫、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