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冷靜下來後這位守衛隊長還是很靠譜的。奧菲娜聽著他的安排並沒有什麼遺漏,便隻是用手指在地圖上詳細描繪出她們昨晚到今天走過的路線。
奧菲娜的身高放在男人堆裡一點都不顯眼,甚至比其中的幾名守衛還高。
再加上她的嗓音偏中性,語氣冷淡到不帶一點感情,守衛隊長跟她談著餘下的安排時就像跟同僚說話一樣,根本沒感到一絲違和感。
他自己沒發現,其餘守衛卻看得嘴角直抽。
隊長好像跟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越聊越投機,差點都要把鎮內的守備人數說出來了!
還好,趕在他們冒著惹怒上級的風險製止前,另一道聲音打斷了那邊兩人的對話。
“弄那麼複雜乾什麼?撒點誘餌、布幾處陷阱就能解決的事,你們還要派那麼多人去?”
見他們都把視線投向自己,梅莉女士有些不悅地蹙起眉:“都這麼看著我乾什麼?你們連普通的捕獸陷阱都不會布置嗎?”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都沒了言語,最後還是那位嘴快的年輕守衛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那……誘餌要放什麼?”
“當然是蜜糖,或者新鮮蜂蜜也可以。隻要角兔聞到就無法抗拒那股味道,如果往裡麵加點料都能藥死一大片……你們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梅莉女士也很驚訝,“那你們之前是怎麼捕捉角兔的?總不能真去單挑吧?”
眾守衛連同奧菲娜一起陷入沉默。
是的,他們以前都是這樣莽過去的。
但因為角兔的速度快、數量多,他們也隻能成群結隊地去找。費時又費力,還經常有人員傷亡……
梅莉女士的建議如果可行,肯定對現在的貝塔鎮更好。
儘管聞所未聞,但本著試了沒壞處的想法,老隊長還是決定試試。
可惜鎮上沒有藥劑師也沒有適合的原料儲備,他們隻能先放棄下料,選擇了一種比較原始的套索陷阱。
守衛們帶著布置用的材料匆匆離去,街上隻留下婆媳二人。
一個好消息是,貝塔鎮的集市上還真有賣馬的。隻是集市在晌午結束,賣馬人不住在鎮內,早早便回家了。
守衛隊長為了報答奧菲娜提供線索的恩情,已經派人去知會那位賣馬人,估計明天就能再見到。
而此時的天色也已經暗下來,兩人也該考慮住宿問題了。
貝塔鎮沒有旅館,挨家詢問後,她們最後決定借住到一位寡婦的家裡。
這位年輕的寡婦看上去跟奧菲娜差不多大,家裡卻有個七八歲的孩子。
她性格也活潑,看到奧菲娜拎的那一連串無頭兔子也沒害怕。
尤其在聽說她們並不要兔皮時立刻來了精神,直接擼起袖子把扒皮的工作包下。
隻見年輕的女主人直接把兔子的兩條後腿倒掛起來,簡單劃出幾刀,角兔的皮毛便像脫衣服般被整體剝下。
剛剛還在屋內四處張望的梅莉女士臉色忽地變白。
在所有人都沒察覺前立刻轉過身,匆匆往女主人為她們準備的客房走去。
由於她正好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專注與女主人動作的奧菲娜並沒有發現異常。甚至覺得女主人的工作量有點大,想要上手一起乾。
“放心吧,我家男人以前就經常在林子裡打獵,處理這些我很熟。”小寡婦朝奧菲娜擺擺手,壓低聲音指向一扇緊閉的木門,“我看你婆婆好像有點不舒服,你要不要去看看?”
她不說奧菲娜還沒發現,畢竟老太太剛才還精神到可以打孩子,怎麼突然就不舒服了?
叩叩————
“……梅莉女士?”
奧菲娜剛拍了下門就自己開了,她有些疑惑探出頭:“您還好嗎?”
窗外的天空已經完全變為靛青,昏暗的室內隻亮著一盞油燈。老人背對著房門,佝僂著脊背坐在床上。
不知為何,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讓奧菲娜聯想起兩年前,公公老格雷去世時的那個夜晚。
明明白天還笑著送他們出門的老人,不等他們回來就停止了呼吸。
當她和克拉克帶著從集市買回來的大包小卷踏進家門時,梅莉女士也是這麼弓著身子坐在床邊。一句話都沒說,周身卻已充滿哀傷的氣息。
“……我沒事。”梅莉轉過身,隻是有些疲憊地捏了下鼻梁,“隻是想到一些過去的事……怎麼了?”
“有件事從中午我就想問您了。”
奧菲娜瞥了眼身後,快速關上門,搬了張椅子走到梅莉身邊坐下。
“梅莉女士,您似乎格外了解那些低階魔物的習性。就像有關角兔的,就算我接觸過很多次也不會知道它們會喜食蜜糖。”女人脊背挺直,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向麵前的老者,“而且您還能非常確定地說出魔物的起源……這都是您還是魔王時了解到的知識嗎?”
昏黃的燭火晃動一瞬,老婦臉上的溝壑也隨之動了動。
奧菲娜看到她抬起眼眸,鬆弛的眼皮下是一雙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
此時她才發現,梅莉女士的雙眼並不似普通老者那般、因為年齡的增長變得渾濁且充滿血絲,眼白反而和年輕人一樣清澈。
蘭紫色的眼眸裡映出明亮的火光,卻藏著一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你更想問的,是我現在究竟是‘什麼’吧?”梅莉突然笑起來,隻是聲音很平靜,“不如先說說,如果我現在依然是魔物你打算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