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您不這麼說我也不會說出去……”
他猛地抓住自己不停顫抖的右手,低著頭,呼吸掩飾不住地急促起來,低聲喃喃道:“這可是那位大人啊……我…我們也一直相信他……”
亞當聽到最後那個“他”,眼皮又是一跳。強壓住抽動的嘴角才抑製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臟話。
很好,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奧菲紐斯大人當年要逃跑了。
與大陸上的其他國家不同,索羅王國的國教並非傳統的創世十主神中的任何一位,而是一支在混沌時代發展出的新教,教義的解釋權都在大聖堂和索羅王室手裡。
而新教教經開篇第一句話便是:神明創造人類,上升之潔淨為男人,沉澱之汙穢為女人……
如果放在平時,亞當自然不會把這句話當回事。
事實上,索羅王國的大部分國民都不把新教的教經當回事。
所謂信仰是需要長時間的積累、自然而然產生的。
在這片大陸上,自從有文字出現後就一直流傳著“十主神”的傳說,各地信仰十主神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而新教作為隻有不到一百年曆史的教派,儘管有統治階級在不斷宣揚推崇,在“十主神”這種老派信仰下還是不值一提。
彆說普通百姓,就連貴族階級也很少有真正信奉新教的。但為了給王室一點麵子,大家都不介意做做表麵功夫。
亞當便是一位伯爵的第三子,他家內部現在還依照地域傳統,供奉著正義之神尤斯帝提亞的神像。隻在屬於新教的節日時才會把神像包起來,行為相當之敷衍。
可再怎麼敷衍,這是索羅王國的國教。
彆人不信,大聖堂裡的修士們是一定要信的。
出生在信仰正義之神的萊克特家,在亞當眼中奧菲紐斯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她依舊是那個令他敬佩的英雄。
可這不代表她不會招他人記恨。
她曾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授勳資格,間接招來一批貴族子弟的嫉妒;又因與國王王儲的政見不合,得罪了王室;最後女扮男裝的事敗露,徹底得罪了大聖堂……幾層因果砸下來,她能逃走並活到現在都算是一個奇跡。
奧菲娜連扛四人,直到把最後一人也放到板車上,她的氣息也沒太大變化。
“我在路上碰到了一名受傷的年輕騎士,黑色短發,說是奉你的命令去塞勒梅爾城叫救援?”
奧菲娜在亞當麵前拍拍手,示意對方該回魂了。
她的語氣過於自然,自然到亞當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習慣性地頷首回答道:“……你說的應該是弗朗茨,他是我的副官……他怎麼會受傷?”
“應該是跑得太快,地震時被馬甩出去的。”奧菲娜指指自己的後腦,“腦袋磕上石頭,站都站不起來。所以我就先騎著他的馬來找你了。”
亞當聞言又焦急地想要坐起身:“磕到腦袋?!那他現在……嘶!”
“傷員不要亂動。”
奧菲娜把他按回去,又看了圈周圍的情況,有些煩惱的蹙眉。
現在隻有一輛板車,卻有五個傷員躺在上麵,已經把空間都占滿。
除了亞當外的其他四名礦工都已陷入昏迷,急需救治……就算是亞當,他身上的傷也不能太拖。
“他們這種狀況不能再拖,先運回城。順便還能把你的副官帶上。”她直截了當地得出結論,對唯一還能動的管理員道,“洛迦已經被消滅,路上不會有什麼危險,你一個人趕車應該沒問題吧?”
自從猜到奧菲娜的身份後,管理員既激動又膽怯,兩人交流時也隻縮在旁邊不敢出聲。
話頭猛地轉向自己,他想都不想就是一個立正,大聲應答:“沒問題!”
奧菲娜:…………
她被這充滿朝氣的回話震了片刻,這才點點頭:“沒問題就行……對了,順便可以幫我捎個口信嗎?”
管理員:“您儘管吩咐。”
“……也不是吩咐……算了,你如果從東城門入城,左手邊應該能看到一個名叫‘布魯茨酒館’的地方。”她用手比劃出街道,“在那裡找到一名叫‘梅莉·阿魯基緹’的女士,告訴她我現在的所在地就好。”
礦場管理員非常認真地記下,聽到最後才詫異地抬頭。
“你……你不打算跟我們回去嗎!”躺在板車上的亞當比他先問出聲,並再次試圖仰臥起坐,“這怎麼行?!”
“……為什麼不行?”
奧菲娜疑惑看向他,甩甩拿刀的手腕放鬆筋骨:“如果沒有剛剛那場地震,我現在應該已經離開塞勒梅爾城了。”
“…………”
亞當張著嘴,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最後隻能訕訕閉上。
一道光從眼前劃過,讓他忍不住眯了下眼。
然後,他就注意到了奧菲娜手裡的那把廚刀。
如果沒記錯,方才就是這把刀擊中了洛迦的核心,救了他一命…………
像安上最關鍵的齒輪,卡頓的思維終於運轉。亞當指著那把銀白色的廚刀,閉上的嘴越長越大,喉嚨裡還不受控製地發出“嗬嗬”聲。
這可把管理員嚇壞了,以為他犯了什麼急症,使勁在騎士後背拍了兩下。
“嘶————”
後背的傷口遭到一次傷害,亞當忍不住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但表情看起來正常不少。
奧菲娜也意識到他異常的原因,默默把刀揣回臨時自製的刀鞘,擺手道:“好了,你也知道我現在不太方便,可你該回去了……”
“不、不行!!”
高大的騎士身殘誌堅地爬出板車,不顧旁人的目光滾到地上。
“你帶著傷員先走……我、我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