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究竟是不是‘洛迦的核心’,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他把“聖劍”遞給身邊的青年:“正好我們有位行家在這裡。當年你也跟隨王**討伐過那些怪物,來看看他是不是在說謊。”
鉑賽爾雙手接過聖劍:“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從洛迦身上摔落,確實會……”
話音在拔出“聖劍”的那刻戛然而止。
王儲看他緊盯著劍的斷麵,立刻出聲詢問:“怎麼了?”
長久的沉默讓弗朗茨的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
明明陽光就照在身上,他卻感覺全身都已凍僵,連手指都無法移動。
“…………”
“……無事,我需要再看看這個。”
隨著“鋥——”的一聲響,斷掉的“聖劍”重新收入劍鞘。
弗朗茨看到一個身影也半跪到地上,依次撿起幾塊碎石來回翻看數次,這才站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弗朗茨感覺這位未來的公爵大人在起身時又瞥了他一眼。
“確實是洛迦的核心。當時是我親手把它送到大聖堂,我不會記錯。”
頭頂傳來冷淡、卻仿若天籟的聲音,弗朗茨不禁抬頭看向那人逆著光的側顏。
“但它為什麼會在這裡,”正巧,那張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也轉向自己,“你們是在哪兒發現洛迦的?”
弗朗茨幾乎是脫口而出:“是塞勒梅……”
“好了,這都不重要!”
夏爾托王儲快速打斷他的話,陰沉著臉從堂弟手裡接過斷掉的“聖劍”:“雖然洛迦的核心被毀,但受傷不是逃脫罪罰的理由。我會讓人把亞當·萊克特帶回來……現在我們必須開始調查城中的疫病了!”
話音剛落,書房的大門被敲響,一名侍者恭敬地向屋內的幾人行禮。
“陛下聽聞布蘭克裡夫大人回來了,十分想與您敘話……”他轉而又對麵色不太好的王儲深行一禮,“也請殿下一起。”
夏爾托王儲有些不悅,但到底也不能違抗國王的命令,把“聖劍”隨手放到桌子上,率先走出房門。
鉑賽爾瞥了眼還半跪在地的年輕副官,對他的遲鈍有些不滿,蹙眉斥道:“還不快跟上。”
弗朗茨隻覺得自己剛從地獄走過一遭,額上的冷汗都要流到衣領裡。
聽到這聲低斥,想也沒想地跟著站起,跌跌撞撞地跟上前者的步伐。
他們走過長而明亮的回廊,穿過庭院,總算走到屬於國王的寢室。
不管是乞丐還是國王,在這個平均年齡不到五十歲的時代,一個六十六歲的老人都不會太好看。
埃蘇皮特二世的頭發已經全白,不管是手還是臉,露出的皮膚都爬滿褶皺。
他倚靠在床頭,眯眼打量著眼前這個俊俏的年輕騎士,隱藏在褶皺裡的眼睛似乎都睜大了一點。
“鉑賽爾……”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向青年伸出手,“快過來,靠近點,讓我看看……”
青年騎士跪在床頭,雙手托起老人的手:“願天運與您同在,陛下。”
老國王笑著拍拍他的手臂,露出一嘴幾乎掉光的牙齒。
他顯然還不知道王都已經出現巨大的危機,還會樂嗬嗬地詢問自己的侄子:“你父親還好嗎?”
青年視線微垂,答話時也是一板一眼:“我已有一年多未見到他,但他曾在信中說過他一切都好。”
年邁的國王點點頭,正要說什麼,窗外卻傳來一聲尖叫,隨後又是一陣雞飛狗跳般的聲音。
老國王皺起眉,身邊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還是一位負責國王起居的貼身侍從匆匆跑到外麵查看,過了許久才帶著一人走進來。
“外麵出了些小狀況,已經沒事了。”侍從弓著腰,向一旁退去,“您要的酒來了。”
老國王的眼睛亮了亮,鉑賽爾卻眼神銳利地掃向端著酒走進來的侍者。
“您的身體不好,不能再喝酒了!”青年勸阻的話語直白到讓周圍人不敢呼吸,“這還是白天,您不能這樣沒有節製……”
啪————
手背被拍了一下。
並不疼,但也是拍擊者用上全力的一擊。
“你……你真是……”
老國王像是氣急了,有些喘不上氣的預兆。
王儲立刻上前幫他順氣,同時用責怪的眼神看向跪在旁邊的騎士。
“你僭越了,鉑賽爾。”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大主教新研製出的藥酒,對陛下的身體有好處。”王儲打斷他的話,目光已沒有剛見麵的熱切,“你是在懷疑大聖堂的權威嗎?”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鉑賽爾隻能低下頭。
老國王的氣慢慢喘勻,王儲的臉色也隨之回暖。
他看著專門負責試酒的侍者從陶罐裡倒出一小杯酒喝下,又對跪在腳邊的堂弟放緩音調:“放心吧。不但有專門的試酒師,我也會與陛下一起飲用。喝完確實會覺得全身舒泰,人都精神不少……”
他突然眼前一亮,勸說道:“你也該來嘗嘗……正好也能撫平陛下的怒氣。”
弗朗茨看著那青年騎士雖直挺挺地跪在那裡,卻異常堅定地搖頭。
“不可以,王儲殿下。”他一板一眼道,“我現在還隸屬王**。軍紀第十二條明確規定,任何士兵不論職位,都不能在白日飲酒……”
“好了好了,誰要聽你念叨這些……真是,不知道你這種性格像誰……”
王儲頭疼地揮揮手,讓他退到一邊。見時間差不多,又向托著陶罐的侍者抬抬下巴:“端來吧。”
侍者不敢耽誤,將陶罐裡的酒倒入兩隻金杯,這才用托盤遞到王儲麵前。
王儲先服侍父親喝下,這才拿起自己的那杯。
“看吧,根本沒什麼酒味。”他抿了一口,舉著金杯朝鉑賽爾挑眉,“你就是太……父親!!”
咣當————!
金杯落下,鮮紅的酒液如同鮮血,灑滿整張床鋪。
年邁的國王喉嚨裡發出恐怖的“嗬嗬”聲,身體不斷向後倒,眼睛瞪大,雙手不停往天空抓撓著什麼。
“真神……我看到了……真…………”
聲音戛然而止,枯瘦的手伸向半空,突然就不動了。
索羅王國的第六任君主——埃蘇皮特二世,就這樣在自己長子的懷裡、在眾目睽睽之下化為一尊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