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交火持續了三個小時才結束。
戰士們把商鋪廢墟清理掉後, 成功救出了顧澂和汪蘇妍。
對於很多在事故中離開的人來說,那天是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汪蘇妍自問自己是幸運的, 她遇到了顧澂。
如果不是他以身護著自己的那一個閃躲, 她現在或許已經不在世上。
回營後, 醫生給顧澂做了詳細的檢查, 他身上有多處傷口, 以手臂那處的割傷最嚴重, 但好在的是, 都是皮外傷, 養一養就好。
醫生離開後,趁著病房沒人, 汪蘇妍悄悄去看了顧澂。
她坐在床邊,輕輕拉著顧澂沒受傷的那隻手問:“還疼嗎?”
顧澂嗯了聲:“疼。”
汪蘇妍疑惑地問:“剛剛縫針的時候不是打了麻藥嗎?”
躺在床上的男人卻笑了, “用了汪醫生的麻藥, 其他的都不管用了。”
汪蘇妍頓時明白了顧澂的意思, 抿了抿唇, 往他身邊靠近了些,“那需不需要汪醫生的麻藥再來一次?”
顧澂挑挑眉望她:“可以加大劑量嗎。”
“大劑量可能會有副作用。”
“副作用你也能解決。”
“……你討不討厭。”
汪蘇妍笑著俯下身,吻住顧澂的唇。
柔軟的唇舌交纏住他的, 像是要把心裡的所有愛意都嚼碎,喂到對方嘴裡。
熾熱的氣息在唇間碰撞, 親了會, 汪蘇妍輕輕抬頭問顧澂,“要娶我嗎。”
顧澂鼻尖抵著她,暗啞回,“你嫁嗎。”
“你娶我就嫁。”
“不考慮考慮?”
“命都是你救的, 還考慮什麼。”
汪蘇妍輕輕捧著顧澂的手,溫柔貼在自己臉上,“我願意對顧營長,以身相許。”
仿佛又回到初見的那一天,汪蘇妍以幫顧澂擋了一塊石子兒為理由,說救人一命要以身相許。
沒想到兜兜轉轉,顧澂最後真的以身救了她一命。
有些玩笑話,說著說著竟成了真。
……
兩人在病房裡膩歪,沒注意外麵站著的一個身影。
等汪蘇妍探視完準備離開病房的時候,在拐角處被人叫住:“汪小姐,我們談一談吧。”
-
那天之後,顧澂在病區養傷,一連好幾天沒看到汪蘇妍。
他給她打過兩次電話,不是沒人接就是不在服務區。
營地裡信號差,網絡更是離奇的貴,幾百美元才能勉強買幾十個G,所以顧澂連微信都不怎麼上。
他聯係不到汪蘇妍,問來看他的戰士,大家都說沒注意。
顧澂覺得奇怪,終於還是沒忍住在某天中午返營。
他去了汪蘇妍的宿舍,卻沒見到她人。
剛要出去找,桌上突然傳來手機鈴聲,顧澂認識那是汪蘇妍的手機,頓了頓,走上前,看到屏幕上顯示的是——【爸】
女兒大老遠來拍照,老人家不放心是正常的。
汪蘇妍遲遲沒回來,顧澂猶豫了下,幫忙接起電話,“您好。”
對麵聽到是個男人聲音明顯愣住,“你是誰?”
顧澂:“我是維和營的營長,我姓顧,汪蘇妍這會兒出去了,您晚點再打過來試試。”
誰知男人突然就揚起了聲調,“你們這些領導什麼時候才肯放妍妍回來?她下個月要結婚的,耽誤了婚禮你們領導負責嗎?”
顧澂怔住:“……結婚?”
“是啊!下個月1號!我都安排好了,她人不回來怎麼結?你們領導能不能乾點正事兒,再不讓她回來我要去□□局投訴你們了!”
……
電話那邊,汪蘇妍的父親還在絮絮叨叨地罵著什麼,顧澂卻一個字都再聽不進去。
這時,去外邊打水的汪蘇妍也回到了宿舍,看到顧澂站在裡麵,剛要開口說話,卻發現他手裡拿著自己的手機。
四目對視,顧澂眼底露出陌生的冷,“你要結婚了?”
汪蘇妍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微頓,若無其事道:“是啊,家裡介紹的,很有錢。”
汪蘇妍拿起杯子,把打來的水倒進裡麵,“跟了他就不用再東奔西走地拍照了,享福做闊太挺好。”
顧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胸前微微起伏幾次,仍克製情緒,“你什麼意思?”
汪蘇妍喝了口水,“交火時情急說的話,顧營長不會當真了吧。”
顧澂走上前,緊緊盯著她的視線,“你再說一遍。”
汪蘇妍低下頭,過去幾秒,衝顧澂笑了笑,“到時要給你寄請帖嗎。”
空氣死寂了許久許久。
顧澂最終點了點頭,身體往後退,什麼都沒說地離開了宿舍。
他離開後,汪蘇妍看著手裡的杯子,緩緩坐下來抱住自己。
那天她從病房出來,營裡最大的首長,也是自己雜誌社老板的戰友和她談了話。
那是一場並不愉快,卻無比現實的對話。
首長明確對她說:“當初同意你來,隻是工作,沒有想過你會和我們的戰士產生感情。”
“人非草木,日久生情我能理解,但據我所知——”首長頓了頓,禮貌卻也無情地戳穿了汪蘇妍不堪的家庭,“你父親有案底,如果你和顧澂在一起,毫無疑問,你們會影響他的政治前途。”
“我知道我這麼說很自私,但國家培養一個人才不容易,北京軍區那邊已經選中了顧澂,這次任務結束他就會調任過去。”
“他是個非常優秀的小夥子,他的人生還會有更高的榮譽在等著他。”
“汪小姐,希望你理解我惜才的心。”
那天,首長語重心長地說了許多,汪蘇妍沉默不語,第一次正麵地看到她與顧澂之間遙遠的距離。
她的父親坐過牢,自私又惡劣,是可以完全不顧女兒,收下彩禮就可以賣女兒結婚,天兩頭就來要錢的爛人。
當初明知南蘇丹戰火紛飛汪蘇妍也願意來,除了作為攝影師的使命感外,也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躲避那個惡魔父親。
她這樣的家庭,有什麼資格去破壞顧澂的前程。
她又憑什麼把那麼好的男人拉入泥濘。
汪蘇妍原本想不辭而彆,卻沒想到被顧澂意外接到了父親的電話,她那時在想——
或許這就是天意。
-
蛋糕店的滾燙愛意隨著戰火的停止而熄滅,天後,汪蘇妍離開了南蘇丹。
她給每個戰士都洗了一張照片做紀念,也去擁抱了Luca和Afia。
卻唯獨沒有跟顧澂告彆,
越愛,越怯。
尤其以一個背叛者的身份,汪蘇妍不知道怎麼麵對顧澂。
上天給她造了一場危險又綺麗的夢,夢醒了,她卻舍不得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