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邵成屹笑,“一個小助理而已,總不能真的放在心上吧。”
賀崇凜撩著眼皮看他幾秒,不語,極淡地冷嗤了聲,從他麵前走開。
邵成屹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凝固在陰影中。
你——他媽的賀崇凜。
這高高在上的不屑眼神是怎麼回事?
邵成屹望著那道背影,有些惱羞成怒:“岑助理說了,取向不是男人。”
賀崇凜沒回頭:“哦,取向是不是男人不重要,反正不是你。”
邵成屹:“……”
從海上回來。
岑霽腦海中還浮現著下午在海底看到的瑰麗世界。
他想,要不要找個時間考個潛水證。
第一次的潛水體驗很好,岑霽有些意猶未儘,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體驗一下。
有潛水證的話,以後就可以自己下水,不用彆人幫忙。
想到彆人幫忙。
岑霽想起下午在海中,賀總像他說的那樣,放心交給他。
然後賀總就真的全程跟在自己身邊,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
他隻需要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美麗景象中,其他的全然不用自己擔心。
原來賀總也會有這樣溫柔的一麵。
還很可靠……
“想什麼呢,這麼入迷開心?”一道聲音打斷了岑霽的思緒。
是姐姐岑芃。
結束了手頭上一個重要項目,岑芃今天終於能夠抽出時間回家和家人聚一聚。
岑景耀因此提前一個小時打烊,做了一大桌子菜。
現在一家六口,外加小陸,正圍坐在餐桌前吃飯。
陸野從岑霽今天回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岑助理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愉悅,掛在眉眼間的笑意不同於平時看到的那樣,帶一點尺子量過的標準化。
而是像回賀家那天,從屋子裡收拾行李出來,在雨後露出的天光下,他揚唇淺笑的明媚畫麵。
是遇到了什麼讓他特彆開心的事情了嗎?
岑霽看到桌前大家的目光都注視在自己身上,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
他笑笑,拋開腦海中的思緒:“沒什麼。”
岑芃見狀,也沒再問,轉而把注意力移到家裡招的這位兼職生身上。
“爸,媽,我剛才就想問了,你們是從哪裡找到的寶藏男生啊,這麼帥!現在的男大學生都長得這麼高這麼好看了嗎?”
不同於溫和韞斂的弟弟,姐姐岑芃的性格要更火辣直率一些,說話也很直白。
向芸嗔她一眼:“你說話收斂一點,彆嚇到人家。不過,”
向芸笑了笑,“確
實是挖到了寶,小陸做事麻利沉穩,他來的這段時間,可是幫我們減輕了不少負擔。”
“你媽媽說的對。”岑景耀一臉驕傲自豪的表情,“要不是小陸是名校高材生,我真想收他當徒弟。”
“可惜我這百年傳承的廚藝,你和你弟弟一個都不願意繼承。一個跑去給人家當助理,芝麻大點的事都要跑前跑後。一個國內國外到處趕項目,成天見不著人影。”
“哎呀老爸,你怎麼又提這個。”岑芃無奈扶額。
岑霽也笑:“是啊,爸爸,人各有誌,不喜歡總不能強求。”
“算了算了,你們愛怎麼樣怎麼樣。”岑景耀拿兩個孩子沒辦法,轉頭給陸野夾菜,“還是小陸聽話,合我心意。小陸,多吃點,你看你瘦的,光抽條了。”
“對的,小陸,彆光吃自己麵前的,這個也很好吃。”向芸往他碗裡夾了幾塊椒花雞翅和一隻大閘蟹。
陸野本來安靜吃飯,聽這一家子在飯桌上邊吃飯邊拉家常,沒想到談論的話題突然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望著碗裡很快堆起的小山,陸野微微錯愕。
“謝、謝謝叔叔阿姨。”
“呀,男大學生的臉紅了。”岑芃故作驚訝,語帶調侃。
念念鑽進好久沒看到的媽媽的懷抱,把小腦袋往她懷裡拱,好奇地問:“媽媽,男大學生是什麼?”
向芸哭笑不得:“都說了,叫你說話收著點。”
吃完飯,陸野幫忙收拾餐桌。
岑霽走過去:“你放著我來吧,時間不早了,等下該趕不上地鐵了。”
“沒事,很快就能收拾完。”陸野把碗筷端進廚房水池。
岑霽見說不動他,也沒堅持,走過去跟他一起洗碗洗餐盤。
岑家的家務向來都是一家人分工協作完成。
雖然岑景耀因為疼老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自己一手包攬,不過一般岑霽他們在家,都會幫忙分擔。
尤其是爸爸做飯,他們就會主動幫忙刷碗筷和打掃衛生。
就連兩個四歲半的小朋友,都會幫忙拿東西,還會在外公外婆累的時候,握緊小手,給外公外婆捶背,乖得不行。
這一點陸野一開始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溫馨和諧,互幫互助的家庭。
在他原來的家裡,養父就是個甩手掌櫃,一家暴君。
全部的家務和重擔都壓在養母和他身上。
而養父就隻會喝酒抽煙,不順心了,就對養母和他拳打腳踢。
也就是後來自己長大了,拿刀威脅過他一次,他才收斂了些,不再動手。
沒想到轉頭染上賭癮,直接拖垮了全家,害養母憂慮成疾,染上重病,最後不治而終。
可以說,在陸野身上,從來沒感受過家的溫馨,字典裡也從來沒有“家”這個概念。
即使是把他找回去的賀家,那種大家族的冷漠和貌合神離,隻會加大他對“家庭”這種
稀薄概念的扭曲認知,讓他更想逃離。
可是在芸景小築這段時間,陸野覺得心底有些東西在悄無聲息地發生滋變。
他垂眸看著洗碗池裡湧動的白色泡沫,碗碟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的手有意無意地觸碰到岑助理的指尖。
陸野覺得自己心底某種壓抑的情緒也像這水池裡的泡沫一樣,在不斷地膨脹,翻湧。
收拾完餐桌和廚房。
時間果然不早了。
實際上,是陸野有意無意在拖延時間。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和岑助理一起做著這種簡單瑣碎的家務事,他卻覺得異常滿足。
就好像他平常看到的,岑叔叔在廚房忙,向阿姨在一旁幫岑叔叔打下手。
夫妻兩人就像剛才他和岑助理這樣。
陸野因此短暫地產生了一種“家”的感覺。
岑霽看看時間:“十點半了,你快點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
向芸從旁邊走過:“我看小陸要不今晚就留在我們這裡過夜吧,這個時間點回去太晚了,路上不安全。而且,你們宿舍是不是有門禁?”
陸野放下挽起的袖子,把手擦乾:“沒關係,趕得及。”
就算趕不及,他也可以翻牆進去。
岑景耀從沙發上探過頭:“要不就聽你向阿姨的,今晚留在這裡過夜,反正你明天一大早還得過來。我這邊接了個生日宴的單子,明天要一早起來忙,你晚上留下過夜,也省得來回跑,睡不好覺。”
陸野聞言,有些猶豫。
岑霽笑吟吟道:“這樣也行,現在回去確實太晚了,你光坐地鐵就要一個小時。”
“可是……”陸野輕微蹙眉。
留宿彆人家,他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曆。
況且芸景小築沒有彆的空餘房間,本來三樓有一間房間是空著的,但那是岑姐姐的房間。
岑姐姐今天回來了,那就沒有彆的地方了。
像是看出他的顧慮,向芸道:“不用擔心沒有地方住,我等會兒就去樓上把閣樓那間雜物間收拾出來。”
“不用這麼麻煩。”岑景耀一揮手,“讓他跟岑岑睡就行了,岑岑臥室的床大,睡兩個人不成問題。”
“也可以。”向芸彎彎眼,“反正你們倆都是男孩子,沒什麼顧忌。就先擠一晚上吧。”
陸野:“我——”
婉拒的話沒能說出口。
因為岑助理拍了拍他的肩膀,狀似無奈笑道:“看來你今天晚上隻能跟我睡了。”
而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句不摻任何雜意的話語。
陸野卻偷偷紅了耳根。
他跟在岑助理的身後走向三樓。
樓道裡的燈光將岑助理的影子拉得很長,正好覆在自己身上。
陸野便低頭注視著這道長影,一步一步踩上去,腳步輕盈又仿佛很沉重。
第二次到這間彆有洞天的房間。
岑霽打開燈,問:“你先洗還是我先洗?”
陸野一愣。
岑霽:“算了,你先洗吧,我給你找幾件衣服去。”
他轉身打開自己的櫃子,找了一套乾淨的寬大的睡衣:“我的睡衣都是大號寬鬆版的,這次你穿著應該不會那麼緊了。”
“就是,”岑霽臉一紅,拿出一盒沒有拆封的一次性內褲,“這個可能對你來說會有點小,不過應該能湊活,你先將就一下。但你放心,這是我上次準備出去露營,臨時沒去成,沒有拆開用過的,很乾淨衛生。”
陸野思緒本來因為他口中說的寬鬆版的睡衣,跳脫到自己還沒有還給岑助理的衣服。
聽到岑助理又說出這樣一句話。
陸野更愣了。
他視線直直落到對方手中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半晌,臉上像是有一朵蘑菇雲突然炸開。
“轟”一聲。
全身都燒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