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澡堂(1 / 2)

第15章

楊大姐一回頭,看到林夕夕眼睛直直地盯著前麵,她又扭頭瞅了一眼,發現她盯的是嚴磊和喬薇。

楊大姐放慢一步,等林夕夕上前,胳膊肘搗了她一下:“看啥呢?”

林夕夕猛回神,掩飾道:“沒啥。”

楊大姐益發懷疑外甥女看上了有婦之夫。

嚴團長確實是個俊後生,那臉生得,誰遇上不是多看一眼。

但部隊是不能有這種作風問題的,姑娘家也會壞了名聲,更怕連累了她舅舅自己的丈夫。楊大姐故意說:“瞧小嚴兩口子,感情多好啊。就是孩子太少,才一個,怎麼也得生三四個才夠吧。”

她一邊說,一邊斜眼去看林夕夕。但林夕夕神情很古怪,說不上來是什麼意思。

其實林夕夕看上嚴磊的還真不是因為他帥。林夕夕死的時候已經是個受儘了半輩子苦的滄桑大媽,擱在她心裡,男人的臉就是浮雲。

當年,她就是看中知青的臉,死賴活賴靠未婚先孕嫁給了知青。

隻在跟知青回城的時候短暫地榮耀了一下,後麵就是倒不儘的苦。

城市婆婆看不上她這個農村兒媳,處處磋磨。回城的丈夫也嫌她丟臉。彆的知青回城才結婚,娶的媳婦都是城裡人,隻有他在鄉下沒經住誘惑,又被她爹她哥暴打,被逼得娶了她這個鄉下姑娘。回了城,他腰杆挺起來了,也對她頤指氣使、吆五喝六的。

林夕夕一個農村媳婦,在城裡四目茫茫無依無靠,隻能低頭討好公公婆婆大姑姐小姑子一大家子。

但最嘔心的是回了城,“知青”這個身份帶給她的濾鏡就全散了。

原來城裡的知識青年也就是普通人,她看中的這個臉長得不錯,可實在是個平庸的人。一輩子就沒讓她過上過好日子。

村裡的一枝花在城裡被磋磨得鬢有風霜,麵有塵色。

而男人都到中年了,還被下崗,窮得讓她隻能拉下臉去隔壁市找娘家舅舅舅媽借錢。

就這麼憋屈著死了。

滄桑勞苦的中年女人重回青春時代,知道男人的臉不頂個球用。嚴磊生得英俊是意外之喜,他有大出息才是她真正看中的。

林夕夕要逆天改命。這一回要選對的人。

林夕夕輕聲問楊大姐:“妗子,嚴團長兩口子感情一直這麼好嗎?”

楊大姐一頓。

其實楊大姐也有點奇怪,嚴團長兩口子夫妻感情一直不好,他們左鄰右舍都是知道的。的確現在瞧著,怎麼突然好像變得挺好的?

但這是彆人家的事,閒得沒事乾的時候八卦一下無妨。但前提是,自家不能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被彆人去八卦。

她硬說:“一直就這麼好!你瞅瞅人家,一個是乾部,一個是文化人。多般配,能不好嘛。”

林夕夕抿了抿嘴唇,眼神裡透著一股仿佛說不清的情緒。

楊大姐看在眼裡,眉頭微蹙。

到了大院,淨是穿著跨欄背心、拖鞋揣著盆的男人和牽著孩子的女人,都是去洗澡的。

一般來說,工廠會有給職工和職工家屬洗澡的澡堂子,而且都是免費的。但小鎮經濟不行,沒有廠子。縣城倒是有兩家廠子。

所以小鎮上誰家看起來精神麵貌較好,衛生狀態較好的,大概率就是他家有人在縣裡上班,做工人。因為沒有這條件的,就隻能自家燒水洗澡,便洗得沒有那麼勤。

另外就是部隊家屬,都是精神抖擻,乾乾淨淨的。穿的衣服也大多都很體麵。

嚴磊一家三口就是特彆典型的部隊乾部家庭。

男的精神,女的漂亮,穿著抖抖布,連小孩的衣服鞋子看著都是半新的。

到了澡堂子門口,嚴磊正要把自己盆裡嚴湘的衣服拿給喬薇,喬薇卻在嚴湘背後一推:“去跟爸爸。”

如果嚴磊拒絕或者詰問,喬薇已經準備好了一套說辭,告訴他孩子都得從小培養性彆意識。男孩不應該進女浴室。

哪知道嚴磊什麼都沒說,交了洗澡票就領著嚴湘進男浴室去了。

倒叫喬薇有種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她站在原地瞧著父子倆進去。

趙團長家本來是楊大姐領著軍子的。軍子一看嚴湘進男浴了,掙脫媽媽的手:“我也去那邊。”

楊大姐也沒管他,隻把他的衣服給了丈夫。趙團長把騎在脖子上的五妮兒遞給愛人,帶著三個兒子進去了。

女人們一起進去了。

澡堂子裡其實男孩不多,有幾個也都是特彆小的,年齡上來說可以讓人接受。幾乎沒有那種很大的男孩子。

喬薇一邊脫衣服一邊慢慢明白過來。這時代一家五六個娃,沒有像後世獨生子女那樣精養的。粗放式養娃養出來的孩子自理能力都很強,稍大些的男孩子都能自己跳進河裡洗澡,根本不需要時時刻刻與媽媽不離身。

喬薇再一換算,頓時失笑。

不說十歲,就說這時代才七八歲的男孩子吧,其實就已經是喬薇那時代在公園單杠上麵不改色一口氣做幾十個引體向上的白發老大爺啊。

和後世嬌生慣養的男寶就根本不是一個維度的。

是喬薇先入為主地產生了時代優越感。在澡堂子這種場景下,自以為是地以為會發生她認為會發生的情況。甚至準備好了要用後世的觀念來洗禮一下老古董們。

結果……你大爺還是你大爺,你大媽還是你大媽。

一想到嚴磊在她那個年代也是公園大爺,甚至更老,然後在單杠上綁住腳,一圈又一圈地旋轉……喬薇又忍不住笑了。

當然,以嚴磊後來的地位,他更可能是高級療養所裡,望著山水風景,對著棋盤沉思的矍鑠老人。

身後還得站個警衛員和專屬護士。

但喬薇就是忍不住代入公園晨練大爺,一想象就憋不住笑。

楊大姐脫了衣服,扭頭看她,納悶:“笑啥呢?啥事這麼好笑?”

“哦,突然想到個笑話。”喬薇說。

楊大姐非要聽。後世段子多,喬薇就撿了個不帶時代性和政治性的安全笑話講了,樂得楊大姐嘎嘎地笑。

大澡堂子大家裸裎相對,沒什麼好羞的。

楊大姐剛從農村來的時候,第一次進大澡堂倒是羞了羞。但是大澡堂免費,自己在家洗要燒柴燒煤。那點羞就立刻被克服了,但凡澡堂開放的日子楊大姐一次也不會落下,會趕著全家來洗。

對她來說免費的熱水如果不用就等於吃了虧,被彆人把便宜全占去。

誰也不許偷懶不來洗,

大家很快就脫得光溜溜。

楊大姐彎腰給五妮兒脫衣服,露出了旁邊的林夕夕。

林夕夕關上櫃門,上下打量了喬薇幾眼,忽然唷了一聲,故作驚訝地說:“喬阿姨,你這肚皮上是什麼呀?”

喬薇在病房曆練得對身體完全沒有羞恥感。她聞聲低頭看了一眼。

接手的這具身體還比她原來的病體健康多了,但以後世的眼光來看隻能算纖瘦苗條,不算很健美。喬薇在病中被折磨得瘦骨嶙峋,最向往那種健美有力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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