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喬薇坐車回到鎮上,她先回了自己家,把給自己買的好幾件白襯衫都放在了家裡。再提著網兜,帶著書、給林夕夕買的衣服、桃酥什麼的去了趙團長家。
“嫂子~”她站在院門口喊。
嚴湘第一個開心地跑過來:“媽媽!”
“哎喲,抱不動,抱不動,媽媽好多東西呢!”喬薇揉揉嚴湘的頭。
林夕夕站起來,喊了聲:“姨。”
就不吭聲了。比起從前,很明顯地沒什麼精神。
楊大姐圍裙擦著手帶著笑過來了:“回來啦?車擠不擠,有座沒有?”
“有,來回都是坐著過去的。”
喬薇和楊大姐進屋說話去了。
“謔,買這麼多書啊。”楊大姐一看見書就心生敬畏。
她家全部的書除了紅皮的寶書,就是孩子們的課本了。因為大的用完小的用。書皮都快掉光了。
喬薇進個城一下子就買這麼多本。
喬薇拍拍網兜:“給湘湘的,都是小人畫書。”
她把給林夕夕買的衣服褲子拿出來:“你瞅瞅合適不合適,她跟我穿一個碼。”
楊大姐拎起來看了看:“中,我看沒問題。這挺好。”
她起身拿了錢和票給喬薇。
喬薇收了幫買衣服的錢和票,才把兩包桃酥裡的一包拿出來:“給孩子們買了點桃酥吃。”
楊大姐要給她錢,喬薇硬塞給她:“我當姨的。你跟我客氣什麼。”
兩個人推了幾個回合,楊大姐笑嗬嗬地收了。
喬薇領著嚴湘回家了。
楊大姐喊了林夕夕進屋,把新衣服給她:“給你換著穿。”
林夕夕抱著新衣服摩挲了下。
說實話,還是第一次有人主動給她買衣服。以前都是得她自己主動去要,還未必要得到。
小的時候跟爹媽得纏著要,衣服未必能要到,說不定還要挨打。
後來跟了男人,就年輕那會兒還漂亮,伸手要還能要得到,後來就很難了。
日子過得摳摳索索的。
楊大姐又摸出三塊錢給她:“以後,每個月給你三塊錢當零花。”
這時候小孩跟家裡大人要錢,都是三分五分地給。給一毛兩毛都很大方了。
因為小豆冰棍才三分錢,奶油冰棍才五分錢,雪糕也才一毛錢而已。
星期六晚上和嚴磊兩口子吃飯,喬薇提出應該給林夕夕安排工作讓她去掙工資。楊大姐當然不樂意失去一個勞動力幫手,反而多出一個要伺候的主子。
但喬薇的話提醒了她。
她自己也是成天乾家務的人,現在忽然這麼輕鬆當然那是因為林夕夕承擔了很多。
雖然管吃管住,也不能真就讓孩子白乾活。她又不會像自己親生的孩子那樣張嘴就敢管爹媽要錢花。
不能等著孩子自己開口,所以楊大姐
決定每個月給孩子點零花錢。
買個零嘴什麼的。
至於像衣服這種大件,楊大姐給她買,不用她自己操心。
林夕夕上輩子並沒有來舅舅家當保姆。
但她待在舅舅家這半個月過的日子其實和上輩子差不多——一樣是洗衣服做飯收拾家務。
可在這裡,還有舅媽和她一起乾。偶爾出點狀況也不會罵她,更不會像她婆婆那樣翹著腳看著她乾自己享清閒。
洗衣服一樣是手洗,可這是因為這時代就這條件。不像上輩子,八十年代後期家裡買了洗衣機,可是婆婆根本不讓用,還是讓她都手洗。
洗衣機就是個擺設。
所以雖然乾的活差不多,體驗與感受卻是截然不同的。
林夕夕此時正在人生迷茫中,拿著舅媽給買的新衣服褲子和零花錢,竟然覺得,反正女人要乾一輩子活,還不如就擱舅舅舅媽家乾一輩子得了。
可又知道這是不行的。
終究還是得找個男人嫁了,生個孩子給自己養老。
可既害怕選錯人熬不過十年,又害怕熬過了十年再被時代的陣痛壓成齏粉。
既畏首又畏尾。
她走不出來。內心裡總覺得重生一回也沒什麼意義。
她每天渾渾噩噩,重生之初的野心和優越感都消散了,每天隻遵循著身體的本能,像過去那樣生活。
擱在楊大姐眼裡,外甥女就是犟,看不上她舅給她相中的人。但好處是,她不哭也不鬨,也不生事,每天就是乾活乾活乾活,乾活停不下來,眼睛裡特彆有活。
真是個好姑娘。
英子真該學著點。
要是喬薇能跟她接觸得更多一些,了解更深入一些,可能會發現林夕夕此時的症狀,就是後世常見的抑鬱症。
但抑鬱症在這個時代不存在,不存在的。
嚴磊回來就問:“買了什麼書?”
喬薇還沒回答,嚴湘坐在涼床上,陷在大靠墊裡舉起了手裡的小人書:“是小人書!”
喬薇努努嘴:“都在那兒呢。”
涼床上,嚴湘小短腿兒旁邊堆著。
嚴磊過去沒管那一堆小人書,先看了看字書,看到有兩本紅色塑料皮的偉人語錄,很高興:“多學習,這是我們指引方向的紅太陽,這是大海中遠航的燈塔。”
這時候的教育就是這樣的,這種詞句一套一套的,像嚴磊這樣的乾部天天聽天天聽,彆看沒什麼學曆文化,這種話卻是張口就來。
但喬薇並不覺得過分或者肉麻。
若乾年後,許多中年人在誤解了他很多年後幡然醒悟,羞慚冷汗。
更多新世代的年輕人依然被他的思想閃耀的光輝震撼。
他是真正的孤勇者,隻有時間與他為伴,永垂不朽。
“當然要好好學習。”喬薇說。
嚴磊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一半。
偉人的思想光輝明亮,一定
能滌淨她身上的小資產階級思想的腐朽殘存。
他用手扒拉了一下小人書,“謔”了一聲,揉了揉嚴湘的頭:“這些你有的看了。媽媽可是大老遠去縣城給你買的。”
嚴湘甜甜地說:“我謝謝媽媽了。”
小人書被認為是兒童讀物,相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