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笑眯眯把自己的筆記本推過去。
時間、工作、交接人、要求完成期限都寫的很清楚。再簽個字,口說無憑,但是簽了字就有憑了。
吳愛珍顯然城府比黃秘書差多了。喬薇在黃秘書臉上就沒看到過什麼情緒波動,年紀輕輕就已經有點老乾部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怪不得能當一把手身邊的人呢。
吳愛珍就不行。
喬薇這個筆記本推過來,她臉色變化還是蠻有趣的。
“不用了吧,一點小事。”她說,“至於嗎?”
“我們下級單位的人,對上級單位交待的工作每一件都是這麼認真對待的,不分大事小事。”喬薇笑得特彆和氣,“簽吧。”
吳愛珍挺不情願地簽了名字。
這樣有情況也賴不了了。不能在下班時間指著她鼻子說“明明交待你今天完成,你怎麼回事”。
喬薇這才接了這個活兒。
挺好的。接下來的時間果然再沒有人拿著工作過來給她說“下班前給我”了。
喬薇清清靜靜地乾自己的工作。
先把會議記錄謄抄好了,然後接著刻蠟紙。
一點五十分,再起身把會議記錄送到了黃秘書那裡。
黃秘書打開看了看,沒什麼不滿意的,也沒再給喬薇布置更多的任務,隻頷首:“這邊沒事了。”
喬薇就回科室繼續刻蠟紙,三點左右把蠟紙刻完了,找到布置工作的人把蠟紙交了給對方。
回來開始著手做第三件工作,有條不紊。
四點,是喬薇的下班時間。
她把未做完的東西放進了抽屜裡,上了鎖。
鎖是今天從家裡帶過來的。那張桌子本來抽屜就有鎖鼻,帶個鎖就行了。
鑰匙收進自己的包裡。
喬薇背上包,走到彆人的桌前:“吳愛珍。”
吳愛珍抬起頭,眨眨眼。
“我走了,還沒做完,明天中午前一定給你。”喬薇笑著說。
仿佛上禮拜那兩天的冷淡排擠不曾發生過。
伸手不打笑臉人。
吳愛珍也沒那麼強悍的心臟能對一個對自己滿麵笑容的人橫眉冷目,遲疑了一下,說:“哦,好。哦……再見。”
“明天見。”
“哦……明天見。”
喬薇又去跟周科長打了招呼,得了準許,下班了。
她走了,彆的人伸頭過去對吳愛珍說:“你怎麼還跟她這麼好?”
不拿話擠兌她就得了,怎麼還招呼起來了?
吳愛珍一時語塞,有點惱羞成怒:“人家有禮貌我不能沒禮貌啊。”
周科長喝口茶:“就是。小吳說的沒錯。”
科長說話了,那人就不說話了。但心裡覺得吳愛珍挺沒用的,明明大家都達成默契,要皮笑肉不笑地對待那個喬薇,客氣地給她布置大量的工作……結果“大量工作”沒布置成,吳愛珍叛變了。
切。
今天天氣太好了。陽光特彆好。
喬薇沒有直接回家,帶著嚴湘去百貨商店買換季的衣服。
獨生子沒有什麼哥哥姐姐的舊衣服穿。爹又能掙錢掙票,提供一個寬裕的生活,家裡人口少,票證花不完。原主給嚴湘買衣服,沒有買過什麼大幾號的那種,頂多大一個號。
換季了,就得給嚴湘買新衣服。
喬薇其實很想給嚴湘買舒服的運動服或者休閒服。
可這個時代的兒童服裝就很神奇,居然是以襯衫為主的。認真穿起來的話,真的就會像縮微老乾部。
時代特色特彆鮮明。
一般北方過了十一之後,氣溫就會劃出一個向下的斜線,這裡買東西沒有後世那麼便利,該準備的都得提前準備好。
喬薇給嚴湘買上衣下褲和秋衣秋褲。她還買了毛線。
今天中午她瞧見了,雖然上班時間科室裡沒人打毛衣,可中午休息時間有人打。
而且可能是因為臨近重大節日,宣傳科工作量比較大,才會沒人打。因為她出去的時候,看見彆的科室工作時間也有人打毛衣。
她也準備打。她跟胡穗學過了。雖然隻會織平針,但有信心織出完整的毛衣。
隻要有健康的身體,沒什麼能難倒她的。
“湘湘,你抱不抱得住?”喬薇擔心地問嚴湘。
嚴湘坐在後車座上,張開手臂。所有買的東西都塞進了網兜裡,被他緊緊抱在懷裡。
“沒問題!”他大聲回答。
喬薇現在超喜歡網兜。
這個東西真神奇啊,那麼小一團撐開之後,容納力超強。
“那你抱穩了啊。我要騎車了。”
嚴湘把下巴擱在柔軟的毛線上:“走吧~”
【那天天氣特彆好,我沉浸在即將又有新衣服穿的喜悅裡。生怕新衣服、新布料掉下去,一路上我都緊緊地抱住那個鼓囊囊的網兜。毛線紮得我下巴癢,我就在網兜的線繩上蹭蹭解癢。】
【跟著媽媽來到縣城,我開始有了自己的社交。】
【小孩子或許不能準確地描述諸如羨慕、喜歡、嫉妒、討厭等種種情緒,但內心裡又的確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從身邊人的情緒反饋中,我開始意識到爸爸媽媽給了我一個超越了許多人的好生活。】
【與父親戰友家遍地亂跑、鼻涕泗流的孩子們相比,縣城的孩子是有很明顯的不同的。我想這些細微的區彆之處可能就是城裡人總是高高在上的原因。但我作為小鎮的孩子來到縣城,從未生出過諸如膽怯或者自卑之類的負麵感受,並沒有過小地方人到了大地方該有的敬畏。】
【正相反,我清晰地知道縣城的孩子不如我,他們大部分人什麼都不懂。一些人會背唐詩,但也隻會背我會背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有個老師說,嚴湘比城裡孩子還“城裡”。老師猜測我的媽媽可能來自北京。】
【我知道不是,但我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