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
她仔細看嚴湘,嚴湘的態度非常嚴肅,沒有半點嬉笑。很顯然剛看完反特電影的小朋友很明白“特務”的意義。尤其他是一個智商這麼高的孩子。
喬薇選擇相信嚴湘。
因為她同時也思考了,為什麼下河口這麼小一個鎮上會有一個特務存在?
是的,下河口鎮雖然是個不大的鎮子。可是,從它在若乾年前被軍區選中作為軍屬安置地開始,它就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鎮子了。
擱在古代,可以稱為軍鎮了。
裁縫本來就是跟各家的女眷打交道。家裡哪怕是給男人裁衣服,也都是家屬張羅,男人頂多跟去量個尺寸。
特務在下河口的存在從邏輯上是有可能的。
但她凝視嚴湘:“湘湘,為什麼現在才告訴媽媽?”
嚴湘很顯然在看電影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但他一直沉默地拖到現在,拖到該睡覺的時間才終於告訴了家長。
他在猶豫什麼?
嚴湘有點羞愧:“每次去,爺爺都給我糖吃。所以……”
所以他猶豫了。他理性上知道自己發現了一個特務,感性上又不願意相信這件事,甚至希望不是真的。
那個和藹可親總摸他頭的老爺爺,那個說話風趣總讓媽媽開懷大笑的老爺爺。
喬薇完全理解嚴湘。
她沉了沉,說:“我懂。”
“但,這個國家,是爸爸和他的戰友們用生命保護的。一個特務竊取了消息,就可能會讓很多爸爸的戰友死在戰場上。所以,不管我們再怎麼難受,發現了特務,也不能因為是自己熟悉的人喜歡的人,就不吭聲。湘湘,你做的很對。”
嚴湘受到了鼓勵,重重點頭,“嗯”了一聲,又問:“媽媽,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呢?
是不是該去驗證一下那個桌子底下磕到嚴湘小腦袋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無線電台?還是小孩看錯了?
但喬薇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怎麼驗證啊,總不能她和嚴湘去?那叫以身試險。不能犯這種蠢。
她一邊快速地給嚴湘擦腳,一邊喊:“嚴磊,嚴磊!你來一下!”
嚴磊聞聲過來:“怎麼了?洗完了?我去倒水。”
“不是。”喬薇跟嚴磊說,“湘湘發現鎮上有一個特務。”
嚴磊:“……”
這時候就看職業軍人終究和普通群眾不一樣了。喬薇還猶豫、還懷疑、還擔心弄錯。嚴磊隻愕然這一瞬,就嚴肅了起來:“怎麼回事?”
不覺得是妻子或者孩子胡說,立刻就認真對待了。
喬薇就把情況跟他講了。
她回憶說:“那天我剛邁出一步想去把嚴湘抱出來,他騰地就過去了。我當時還想,老爺子歲數挺大,身手挺矯健……”
回憶碎片支撐了起來,成為了證據。
“我剛才想要不要找時間去確認一下,又覺得危險,還是應該告訴你
。”喬薇說,“專業事給專業人辦。我不裹亂。”
嚴磊鬆了口氣,立刻表揚她:“你這麼想是對的。敵人都是窮凶極惡的,有這種事,你千萬彆自己往上衝,放著我來。”
嚴磊轉身出去,喬薇把嚴湘放到炕上,跟著出去。
堂屋裡,嚴磊已經在穿衣服。
“現在就去嗎?”喬薇知道他肯定是去彙報給上級。
“嗯。”嚴磊說,“今天那個電影是第一天上映。要是動手太慢,他知道國家拍了這樣的電影做宣傳,一定會更小心掩蓋行蹤。這種事,不能拖,當機立斷。”
“那如果是我們冤枉了人家呢?”喬薇問。她始終還是有這個擔心。
嚴磊說:“那我們就一家三口去給人家賠不是,道歉,賠禮。”
喬薇點點頭:“去吧。”
“你們彆等我,先睡。”
喬薇在天亮時分被吵醒了。
嚴磊回來了。
一夜沒睡,眼睛裡有血絲。
“抓到了。”他說,“湘湘看到那個電台之後,他轉移了地方,還是被我們搜出來了。”
所以都是真的。
手藝巷裡,眼鏡總是滑到鼻頭上,見多識廣的幽默老裁縫,他真的是個特務。
這事太戲劇了。
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喬薇打水給嚴磊洗臉。
嚴磊一邊洗臉一邊告訴她:“審了一夜,都問出來了。”
老裁縫有個獨兒子,在海峽對岸。
他們撤退前,兒子的長官給了他任務,把他培訓成了特務。
為了讓兒子有回來的一天,老裁縫在軍區設立後,選擇潛伏到了鎮上。
泄密這個事,很多人以為,得像碟中諜那樣,用牛逼的手段拿到牛逼的文件才能泄露牛逼的機密。
其實不是的。
網上科普過,泄密往往是,王教授和李教授在大學外麵的小吃店裡相遇,寒暄。
王教授問李教授什麼時候休假。
李教授說,再有一個半月。
扮成小吃店老板的間諜把這個消息反饋給上級。
根據李教授的專業領域,和他主持的項目,敵方就知道了我國在某個領域已經接近突破,或者還有一個半月就要完成某個項目。
他們就可能針對這個發起破壞。
這些喬薇都懂。
喬薇坐在屋簷下的涼床上望著鵝卵石小路發怔。
她問:“他會怎麼樣?”
嚴磊知道,但嚴磊看她臉上神色,沒有直說,隻摸了摸她的頭:“看上頭的意思。”
喬薇歎口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