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揪住的人著急地說:“是書記!”
喬薇立刻放開了她。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喬薇當然很想知道更多信息,但忍住了,不去乾擾醫護人員。
她把羊絨大衣脫下來,反裹在身上,坐在走廊的長凳上等。
不知不覺睡著了,忽然驚醒過來,還是黑夜,走廊裡的燈還是昏黃。
但那些急匆匆的腳步聲沒了,整體的緊張焦慮的氣氛沒有了。
喬薇揉揉眼,找了人問情況。
“隻有書記內出血,另外兩個人沒事。”醫生說,“書記已經穩定了,輸過血了。”
喬薇剛鬆了一口氣,醫生又說:“黃秘書給他輸了血。”
喬薇愕然。
黃秘書的大腿被紮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紮到了主血管。但當時血從玻璃傷口那裡汩汩地往外流。
喬薇是用皮帶紮束給他止了血。
“黃秘書自己都失血了!他怎麼能給彆人輸血?”她質問。
縱然是她,都沒控製住聲音,聲音高了起來。
樓道裡的人都看過來。
“血庫裡沒有這個血型了,黃秘書正好是這個血型。”醫生躲避她的目光,“而且是他、他自己主動提出來的,院長拍板的……”
醫生說:“首先得保證書記平安。”
他又趕緊保證說:“明天血一到就先給他。”
喬薇咬了咬牙。
不知道自己該為這裡麵哪一個點生氣。
哪個都不關她屁事!
又哪個都讓人生氣!
“他在哪呢?”她最後問,“我能看他嗎?”
醫生鬆了口氣,給他指了房間。
喬薇進去看黃秘書。
黃秘書閉著眼睛休息,但他是醒著的,聽見腳步聲停在自己床前卻沒動靜,他睜開了眼睛。
是喬薇。
喬薇嘴角緊抿地盯著他。
她在生氣。
這個每天都笑盈盈的同誌,也有這麼生氣的時候啊。
“喬薇……”黃秘書勉強笑笑。
非常勉強了,他那臉白得跟金紙似的。
感覺人隨時都要斷氣的狀態。
喬薇看著他白得嚇人的臉:“你是不是瘋了?”
黃秘書當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天亮血就來了。再說,大夫說了,人體自己會不斷地造血,我還年輕,恢複力強……”
他說到這裡,不再說了。喬薇的神情告訴了他,這些話不足以說服她。
黃秘書歎了口氣。
“喬薇,有書記,然後才有我。”他終於掏了心窩子。
為了讓他掌握住辦公室,孟書記排擠、架空了彆的常委。官場就是這樣,看
著都是笑臉,笑臉之下都是刀光劍影。
“縣裡都知道我是他的人。”黃秘書說,“你知道他做事的風格。▋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如果他沒了,他以前做的事,帳都會算到我身上。”
孟書記做事強勢。
強勢意味著得罪人、損害彆人的利益。
當孟書記在的時候,他既是矛,能對外攻擊、搶奪,也是盾,能護住自己的人。
他不在了,那些對他心存怨恨的人的反彈就沒有人擋了。黃秘書作為第一心腹,首當其衝。
可以說,如果沒有彆的路可走,黃秘書的仕途是和孟書記綁定的。
如果,沒有彆的路可以走。
喬薇都懂。
喬薇隻是心口悶。
官場這個東西,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
這跟後世的自由選擇工作是不一樣的。這時候甚至不存在“辭職”這一說。
你的工作都是組織安排的。每個人都有組織,每個人都被安排。並不由你的個人意誌轉移。
“喬薇。”黃秘書看著她,真誠地說,“謝謝你。”
醫生已經跟他說了。
皮帶止血救了他的命。
如果她當時不是果決地給他止血,又大膽地開車直奔醫院,如果她真的聽了他的話,黑燈瞎火徒步去尋找根本不知道在哪裡的村落找村民求救……大概率,他跟書記都要完蛋了。
李師傅反而是最輕的。
發生車禍的時候他是清醒的,本能地用力抓住了方向盤緊靠椅背企圖固定身體。他主要是頭部被碰撞的外傷。也可能有腦震蕩,但目前看不危及生命。
書記的內出血是他那個公文包造成的。
包裡要是光裝文件不會有這個事,偏離開的時候,有人給了書記兩瓶茅台。
沉沉的瓷瓶子裝滿液體,使公文包有了重量。
在翻滾的時候,那東西劇烈撞擊了書記的腹部。
也幸虧喬薇讓護士提醒了大夫。甚至大夫本人對車禍可能造成的傷害都沒什麼認知。
大夫說:“我都沒坐過小汽車呢。”
大夫還說:“給你止血的也是她啊?她還會開車呢?她可真厲害啊。”
黃秘書卻想到喬薇手發抖,流著血掉著淚,大聲問他離合該怎麼踩。
她都不知道要換檔。
但她硬是把車開到了縣醫院。
她真的很厲害。
“喬薇。”他說,“我欠你一條命。”
如果沒有她,他黃增嶽就從世間消失了。
他的奮鬥也好,他的怨恨也好,都失去了意義。
人首先還是得好好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