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1 / 2)

坦白說,未經允許進人靈海,並不很正大光明。

如果是刑訊犯人那無可厚非,但如果是麵對普通人,就有些不合規矩了,畢竟那是人家的隱私,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能窺探的。

江霜身為仙門中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如果來的是其他人,那還可以糊弄過去,但要是個懂行的,就有可能撕扯起來,於是隻能把手收了回去。

來人正是賀蘭,對方一臉怒容,盯著江霜的手目不轉睛。

黎思思心知理虧,但仍舊嘴硬:“什麼乾什麼?”

“你們偷偷跑到我祖母的房間裡,還對她動手動腳,是有什麼企圖?”賀蘭一步一步走上前來,把兩人撥開,自顧自檢查了一遍祖母的身體,確定沒出什麼問題,才道:“警告你們,不準再偷偷摸摸的,不然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我們是想抓妖,怎麼就偷偷摸摸了?”黎思思本想就老太太臨終生活質量低下的事說道說道,可現在明顯人家沒事,隻能換個由頭:“倒是你,蒼雲宗根本就用不了那麼多學費,靜嫻真人也沒收徒,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哄騙家裡人,偷偷摸摸,到底有什麼企圖?”

賀蘭似乎沒想到她會提這個,咬牙道:“這又與你們何乾?”

“與我們何乾?”黎思思哼了一聲,道:“不怕告訴你,我們是天元宗出身,蒼雲宗是從我們宗分出去的,那兒的宗主見了我們宗主,還得叫一聲師祖,既然關係如此親密,我們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啊,難道任由你給我們抹黑?”

賀蘭聽她提“天元宗”,臉色立刻變了,但自是不信:“你們撒謊!”

黎思思早有準備,道:“不信是吧,來把玉符引亮出來給她瞧瞧!”

江霜也極配合,她話音剛落,腰牌已經懟到賀蘭臉上。

兩人一唱一和,頗有默契,賀蘭如遭雷劈,表情空白。

半晌,她才緩緩道:“我承認,我騙了他們。”

得罪過自己的犯人願意認罪,黎思思豈能放過這個升堂的機會,但在這個房間裡顯然不太合適,便道:“行,敢承認也不算孬種,咱們借一步說話吧!”

三人走出房門,找了處亭子坐了下來。

秋風蕭瑟,黎思思覺得手臂有些涼,卻還是挺直了背,擺出個鐵麵無私的模樣,厲聲道:“說罷,為什麼要這麼做?”

賀蘭沉默。

黎思思“嘿”了一聲:“不說是吧,不說我去告訴你父親,看他怎麼說!”

賀蘭立刻拉住她:“彆,彆,我說,我隻是……隻是不想死而已。”

“你哄鬼?”黎思思怒道。“我沒聽過哪個人不奢靡就會死的,你知不知道為了給你攢錢,你弟弟們平時連塊肉都不敢吃?你倒是在那邊吃香喝辣了,他們呢?”

“我沒有吃香喝辣!我過得也很苦!”賀蘭高聲道:“你們是天元宗的弟子,論天賦肯定是萬裡挑一,哪裡知道我們這些凡人的苦!

我從上山那天就知

道自己資質平平,四靈根,連入門都不夠格!要不是我求爺爺告奶奶,連當雜役人家都不要!好不容易曆經千難萬險入了門,你以為就結束了嗎?

還得巴結師兄,還得討好內門弟子,每天陪著笑臉,被人呼來喝去,我也是貴族人家的小姐,憑什麼就得遭受這種折辱?我有什麼錯,我就是想取得長壽的秘訣而已!”

“可是長壽沒有秘訣。”江霜道。

賀蘭愣了半晌,道:“是的,但我不能說。”

黎思思疑惑道:“為什麼?”

“你們應該知道,父親送我去求道,就是為了能延續祖母的壽命,如果我把這件事說出來,豈不是徹底斬斷他的念想?我說不出口,也不能說,因為一旦我沒用了,就會被當成祭品。”

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很輕,仿佛太過高聲,就會驚醒什麼似的。

“祭品是什麼意思?”江霜問。

賀蘭看了看左右,確定周圍沒人,才慢慢說:“你們難道就不奇怪,我祖母身上為什麼沒有膿瘡嗎?”

這個問題一出,黎思思就震驚了:“難道那不是謠言?”

賀蘭搖頭:“怎麼可能會有這麼逼真的謠言……從我記事的時候開始,我祖母就在床上躺著了,那時候我家家業很大,根本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多派幾l個人伺候著,但時間長了,她開始昏迷,身上長瘡,在民間,這是很不光彩的事,彆人賭咒就會這麼說,家裡人都不敢聲張,隻找些江湖道士來看,但看了很久都不見好,直到有一天,她突然能坐起來了,整個人精神煥發,我們都以為她要好了,可是……”

“可是什麼?”

“我大伯突然死了。”

黎思思道:“你是說這兩件事有關聯?”

“一開始,我們也不覺得有什麼關聯,可是從那之後,每當我祖母滿身膿瘡昏迷不醒的時候,就會突然好轉,同時家裡有人死亡,這樣的事發生了十幾l次,就算是傻子也該看出這有問題了。”

黎思思不語,她沒想到事實竟然是這樣,也就是說,賀家會死這麼多人,全都拜這老太太所賜,那麼所謂家運之說,就很存疑了,究竟是她勉力支撐著家族沒倒,還是她導致了家族的沒落,很難說。

老人借壽之說,古來有之,一般都是病重的老人突然好轉,然後家中的小輩裡有人暴斃,這種暴斃可以是沒來由的,也可以是某些意外,總之,老人違背常理地好轉,越活越長壽,孩子們卻極其短命,這種借壽通常不會隻出現一次,嘗到了甜頭的老人往往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惡,直至家中再也沒人可借。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所以你不敢說,是因為一旦說了,你就會成為接下來的犧牲者?”黎思思問。

“可犧牲誰是能由人決定的嗎?一般來說,借壽都是從體弱的開始。”江霜沒有說下去,如果按她所說,應該是從比較年幼的那兩個孩子開始,可事實表明,是家族裡的成年男性,也就是年齡比較大的人

開始的。

這一點,有點不符合常理。

借壽並不是直接詛咒某人,而是從家族中隨機挑選一個,一般是從體弱的開始,然後是命薄的,有些人的命格過硬,老人壓不住,自然也借不走。

“是的,所以我隻能靠著砸靈石留在仙界,隻要我還有作用,就暫時不會成為祭品。”賀蘭突然跪地哭求道:“求求你們,不要告訴我父親,不然接下來就是我了!”

黎思思立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之前對賀蘭有厭惡,但這不代表她就能眼睜睜看著對方死。

如果作惡的真的是那個老太太,那她們該解決的絕不是賀蘭,而是背負著無數業債的老太太。

而且,還有一點值得商榷。

“你為什麼不把這件事告訴你父親呢?”黎思思問,“他難道不明白,這麼多的人命,都是出自這個原因嗎?”

“或許,他就是策劃一切事件的元凶。”江霜道。

剛才她沒想清楚,現在想來,祭品會從年老的一個個死亡,明顯是違背規律的,而賀蘭又哭求不讓她們告訴賀父,也是因為她已經察覺到,賀父就是這個決定人選的罪魁禍首。

所以說給他,根本沒有用。

“為什麼!”黎思思不能理解,怎麼會有父親親手把自己的孩子推進火坑的?

她出聲後就想起,是有的。

二十四孝裡有一個她至今不能理解的奇怪典故,叫《埋兒奉母》,是說一個叫郭巨的男人家裡沒糧食,養不起那麼多人,就打算把自己的兒子埋了,省出口糧來供養母親,故事裡的那個兒子才幾l歲,何其無辜,遇上這麼個腦子裡有漿糊的爹,也算是慘極痛極。

既然兒子都能活埋,那為何不能借子孫的命來儘孝呢?

古代百善孝為先,甚至有些朝代還以此作為選拔人才的標準,因此催生了一大批為了儘孝而不擇手段的人。

黎思思不喜歡這種血淋淋的故事,她覺得這和三綱五常一樣,都是糟粕,違背人性。

賀父身為家主,掌管著一家老小的生殺大權,不是他,又能是誰呢?這麼簡單的道理,賀蘭不會不懂,她會這麼拖著,就是想多活一天是一天。

可那一天總會到來。

不是她,就是她的兩個幼弟。

黎思思越想越煩躁,剛才還覺得涼,這會卻是熱血翻湧,她活了這麼大,從未見過這麼離譜的事,簡直氣得她想掐自己人中。

她打定主意,就要拉著賀蘭去與賀父理論,但對方卻拚命搖頭,嚇得半死。

“我不敢,放過我吧,父親會殺了我的,他一定會!”她哭求著,臉上全是驚懼,看得出對父親的害怕已經深入骨髓,完全無法反抗自救。

江霜歎了口氣。

黎思思也恨鐵不成鋼,道:“這事關乎你的命運,你自己都不去反抗,日後必定還會被你父親轄製,命他都能拿來一用,更彆說彆的,你覺得以後的人生還有你決定的空間嗎?你願意

一輩子都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嗎?”

賀蘭聽她這麼說,掙紮慢慢停了下來,但她到底還是害怕,隻道:“那你們在前麵好不好,我怕我一見到他,立刻就軟了腳……”

兩人對視一眼,隻得同意。

三人浩浩蕩蕩往賀父的院子走去,這一路上,黎思思想了很多說辭,她來自未來,接受的是最浩瀚的,最先進的教育,她不相信以自己的知識儲備,會輸給一個愚昧的,狹隘的老古板。

見到賀父的時候,她臉上浮著微笑,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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