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分成了兩半,一半為路好修的情況焦急自責著,一半為樓延的不見蹤影而憤怒難安。李三新猶如站在一盆燒熱的油裡,難以下腳,坐立不安。
段澤歌吐出一口煙霧,聲音低沉沙啞,嘴巴同樣乾得掉皮:“在擔心小路的傷?還有樓延的情況?”
李三新想要苦笑幾下,但笑也笑不出來了,他頹然地抬頭,看著掛在天上的圓月:“你不擔心嗎?”
一連下了幾天的大雨並不是完全沒有好處,就像這天空,仿佛被洗過了一遍般,閃爍明亮的群星掛在夜幕之上,乾淨又透徹。
和地麵遭受慘痛災難的城市相比,一個越發美麗,一個百孔千瘡。
段澤歌肯定地道:“樓延會沒事的。”
李三新側頭看向段澤歌,眉頭緊緊皺著,手指將煙掐得快要斷了:“但你之前說過,狂暴狀態非常危險,他會變得和詭異一樣殘暴嗜殺沒有理智,如果無法清醒過來甚至會直接成為詭異!”
“所以我們要儘快找到他。”段澤歌理智地道,“我之前給他占卜過一次,樓延這次過程雖然凶險,但最終結果會平安度過。所以我們要快點找到他,讓他趕緊清醒過來。”
李三新心底稍微鬆了一口氣,“好,我們爭取明天就找到他……對了,你給小路占卜了嗎?他的眼睛、耳朵這些……還有沒有恢複的機會?”
段澤歌抽煙的手頓了頓,“不知道。”
李三新心裡一沉:“你沒有給他占卜過嗎?”
段澤歌沉默了片刻:“路好修的未來,我占卜不到。你看到他口袋裡的那張寫著‘灰伯爵的店’的卡片了嗎?”
李三新點點頭,沉思著道:“在看到這個名片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
“樓延的手裡也有這樣一張卡片,”段澤歌彈了彈煙灰,“灰伯爵的店,聽名字就知道是個很神秘的商店。路好修口袋裡的那顆腐爛蘋果沒準就是在這個店裡拿出來的,拿走了東西肯定要付出什麼代價,小路失去的五感應該就被這個店給拿走了。直覺告訴我,如果想要解決小路的情況,必須得等樓延回來,他應該知道這個商店在哪。”
李三新默默點頭,深呼吸一口氣,掐滅煙站起身道:“我去給兩個孩子做飯,早點休息吧,明天儘早起來繼續去找延子。我擔心遲則生變。”
段澤歌將煙按滅在地上,也站起身道:“我來給你幫忙。”
兩個大人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抬步走進了屋裡,去安撫屋內那兩個尚且不安的孩子。
*
夜色正深。
生態公園,森林深處的一處山洞中,環境陰暗潮濕,洞中長滿了青苔。
地麵積水有半米多深,在月色下泛著粼粼波光。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來,目標明確地朝著山洞靠近。男人身後的銀色長發在皎潔的月光下反著若隱若現的銀輝,他的腳步驚動了平靜的水麵,一圈圈漣漪從他的腿邊蕩開,蔓延到了山洞洞口。
災難過後的夜晚無比平靜,生態公園內空無一人不說,似乎連活著的生物都少之又少,一絲動靜也無。
銀發男人走到了山洞旁,往漆黑深邃的山洞中看了一眼後,邁步走進了山洞裡。
山洞中陰冷死寂,滴滴答答地滴水聲連綿不停。這裡很黑,黑到不見五指的程度,卻不妨礙傅雪舟的視線。
這是一個很適合蛇類生長的環境,但傅雪舟沒有看到蛇,反而看到了令人驚訝的美麗“怪物”。
半人半魚的怪物斜靠在山洞牆壁上,長長的魚尾垂落在水中。怪物低著頭,雙臂到手背的白色骨花如豔麗的毒花一般綻開著。怪物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樣毫無生氣。在怪物的左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個被泡在水裡不知道是生是死的人類。
這一幕就像是□□中的場景,不過比童話中的要更加瑰麗、美豔、危險與詭譎。
傅雪舟眼眸落在怪物的身上,從怪物微卷微長的黑發看到水中漂浮起來的黑色魚尾,神色莫測地又往前走了一步。
但這一步卻驚動了沉睡著的怪物,怪物猛地抬起頭,猩紅的雙眼瞪著傅雪舟,齜著牙從喉嚨中發出威脅低吼。
傅雪舟腳步一頓,薄唇涼涼彎起,冷嘲道:“隻是一個‘水鬼’而已,你就把自己弄成了狂暴狀態。連人都不認識了,樓延?”
怪物冰冷地看著傅雪舟。
傅雪舟彎起的嘴角一瞬拉直,他麵無表情地快步走上前,彎腰從水裡抱起怪物。一手攬著怪物的腰,一手抱住怪物滑膩的沾滿著黏液的黑色魚尾,隻聽“嘩啦”一聲水聲,長達兩米多的怪物就被他從水裡抱了起來。
怪物憤怒地一口咬上了傅雪舟的脖頸,尖利的黑色指甲狠狠戳中了傅雪舟的後背肌肉。血液湧出,山洞內轉眼彌漫出來了血味。
怪物身上的白色骨花被血味喚醒,緩慢地一開一合,像是一張張饑餓的嘴巴。
傅雪舟將懷裡的人魚怪物往上顛了顛,變換了抱人的姿勢,空出一隻手拽住了怪物的頭發,用力將怪物埋在他脖頸處的腦袋拽起,警告道:“彆動。”
怪物露出吃痛的表情,猩紅的雙眼升起一層可憐巴巴的霧氣,模樣實在是動搖人心。但在霧氣後方,則是貪婪、暴戾、血腥,是想要將傅雪舟吞吃入腹的野獸一般的勃勃野心。
傅雪舟定定看著怪物臉上的表情,緩緩鬆開了拽著怪物頭發的手,轉而捏起來了怪物的臉。怪物的臉龐冰冷、蒼白,卻意外的柔軟。怪物的兩腮被傅雪舟不客氣得捏得凹陷,傅雪舟將怪物的臉拉近,湊到自己的臉前。
“隻不過五天沒見,”傅雪舟嗅到了怪物身上的黏液腥氣和水澤氣息,垂眸看著怪物沾著他脖間鮮血後殷紅而冷豔的唇,“樓延,你怎麼變得這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