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在大火中被你燒死,從我看到你放火時的那個笑,從我活著回到起點的時候,我就一直想要殺死你了。哈哈,你這是什麼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你不會忘了我之前對你三番四次地暗殺了吧?”
樓延忍不住再次痛快地笑了起來,都笑彎了腰,“傅雪舟,你怎麼這麼天真,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喜歡上你了吧?我怎麼可能會忘記……我怎麼可能會忘記死了三次的痛苦……”
他眼神暗沉,冷冷地直起身看向傅雪舟,“就憑我被迫跟你上床,被迫在鬼婚契的作用下跟你虛情假意的這段時間嗎?”
傅雪舟握緊拳頭,血絲順著手指滴落在潔白無瑕的雪地上,他的臉色冷凝陰翳,從牙縫中道:“樓延,過來。我可以當作沒聽見這些話。”
“當作沒聽見?”
樓延重複地念了一句,隨即神色猛地猙獰起來,大步走過來惡狠狠地拽住傅雪舟的衣領,臉色陰沉得可怕,低吼道:“你他媽憑什麼當做沒聽見?!傅雪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知不知道我都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跟你睡覺陪你親密的?!我他媽無時無刻不在惡心,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怎麼殺了你!隻有這樣我才能好好活下去,我才能堅持到這一天!”
樓延脖子上的青筋突起,他攥著傅雪舟衣領的手在顫抖。傅雪舟看著樓延的雙眼,這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溢滿的全是對他的仇恨和快意,深入骨髓,迸裂燃燒,深深地刺痛了傅雪舟的雙眼。
“你覺得我憑什麼、憑什麼不對你這個毀滅一切的真凶生出恨意呢?”
樓延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他凝視著傅雪舟臉上的破碎,嘲諷笑了:“你他媽看起來這麼傷心乾什麼?傅雪舟,我早就說了我要殺了你,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
樓延的臉色寫滿了看好戲的冷漠,看起來好似從來沒對傅雪舟動過真心一樣,除了報複就隻有報複。
傅雪舟的眼中像是落滿了雪,他唇色發青,聲音低低,像是被寒風吹出了幾分微顫,再次說出了曾經對樓延說過的一句話:“過去291個世界裡,你是唯一一個,291次沒有背叛過我的人。”
樓延滿心的快感忽然一凝,一絲痛苦悄無聲息地從心臟中裂開。他卻刻意忽視了這絲痛苦,像是聽到了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出聲道:“傅雪舟,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竟然都背叛了你,這就是你自己的原因了。而我現在也背叛你了,我真為過去那291個世界裡的我可悲,我們應該更早背叛你的。”
傅雪舟閉上了眼,呼吸都跟著沒了,聲音沙啞:“樓延……”
“傅雪舟,”樓延冷著臉道,“彆叫我的名字,你每次叫我名字的時候都讓我感到惡心。”
傅雪舟眼睫顫了顫,他睜開眼,神色看著很冷靜,但樓延卻覺得他像是要到了崩潰的邊緣:“你都要殺我了,我為什麼還要在乎你惡不惡心。”
頓了頓,傅雪舟忍下嗓子中的血腥味道,臉色越加冰冷地道:“我們談一談。”
——他到底是沒有再叫樓延的名字。
談?
還能再談什麼呢?
談你無聊後該怎麼毀滅世界嗎?
“不用談了,”樓延掌心中的骨刺亮出,麵無表情地將其放在了傅雪舟的右臂上,“傅雪舟,你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我早晚要剁了你手的話?”
傅雪舟凝視著他,沒有躲,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樓延,眼中複雜至極,好像有厚而沉的重量。
樓延忽然覺得一股怒火直衝心頭,他猛地用骨刺向下,傅雪舟的右臂從手肘開始被骨刺砍斷,噴著鮮血地落在了地上。
傅雪舟的臉色更加蒼白,他捂著右手,仍在看著樓延。
樓延臉上濺到了傅雪舟的血,他冷著臉繼續把骨刺放在了傅雪舟的左手臂上。他本以為傅雪舟會反抗,或者是會躲避,但傅雪舟就像是被凍住了一樣,連退都沒往後退一步。
他為什麼不動作!
樓延雙眼滿是血絲,骨刺卻不知道為什麼對傅雪舟的左手臂揮不下去了。心中的恨意與火氣交纏,樓延倏地拿起骨刺對準了傅雪舟的眼睛。
傅雪舟靜靜看著樓延。
他的雙眸本是血色的,但在此刻,猩紅的瞳孔竟然變得更加幽深,紅得深不見底,反倒像是濃稠的黑了。
這雙眼倒映著的全是樓延。
骨刺距離這雙眼睛不過一厘米的距離,隻要一個用力,一個用力之後傅雪舟就會瞎了,他再怎麼也不可能從極寒地獄中出來了。
樓延的理智讓他動手,但現實卻是他的手一動不動,骨刺就懸停在了傅雪舟的眼睛前方。
他的表情變來變去,下手啊?!樓延,你到底在乾什麼!
樓延的另一隻手捏得骨頭作響,臉色越來越陰沉,最後猛地收回手,一絲表情也沒有地將骨刺抵在了傅雪舟的肩膀上,然後毫不猶豫地用力往前一推——傅雪舟被他推落跌進了極寒地獄之中。
沒關係。
樓延告訴自己:就算不用砍斷傅雪舟的雙腿雙手也沒關係,不用弄瞎他的雙眼也沒關係。
這樣的傅雪舟也逃不過這可怕如深淵的極寒地獄。
他隻會在裂縫深處一點點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傅雪舟瞳孔一緊,他死死地盯著樓延,左手捂住右臂的斷截處,就這麼後背麵向深淵地墜落。
這一瞬間,時間好像慢了千百倍。樓延冷漠地站在崖邊,身姿筆挺地看著傅雪舟跌落。男人銀發散開,衣服被風吹得飛舞,羽絨鵝毛與雪花混亂交雜,這一切都像是慢鏡頭一樣,樓延甚至將傅雪舟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些痛苦,那些不敢置信,那些沉默。
還有那茫然的疑惑。
他似乎在問樓延:
“你教會了我什麼叫喜歡。”
“給了我風雪中的溫暖。”
“又為何要推我入深淵。”
……
…………
樓延麵無表情地收回視線,毫不留戀地轉身往回走。
傅雪舟終於死了。
他的仇終於報複成功了!
真好。
樓延跟自己說,以後再也不用忍著惡心去陪傅雪舟演戲了。他終於能好好地活自己的人生了,世界上終於沒了一個不穩定的炸.彈了,他再也不用噩夢中驚醒懷疑世界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燃起大火了。
樓延覺得自己很開心,心情飛揚又輕鬆,他儘力讓自己露出一個應景的笑,但臉好像被寒風吹僵硬了,笑也笑不出來。
樓延索性不強求笑容了,他保持著這麼愉悅的心情走了有十幾步,突然停住了腳步。
黑發青年孤身一人站在大雪之中,他眉眼間的輕鬆緩緩變成了煩躁與暴戾。樓延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他猛地轉身大步走到了裂縫邊放著的兩個背包處,一腳將其中一個背包踢下了裂縫之中。
樓延呼吸沉重地閉上了眼,放在口袋裡的雙手死死扣著掌心。
這是他最後的善意了。
傅雪舟、傅雪舟。
他不是想讓傅雪舟活著,他隻是想讓傅雪舟在死之前,最少最少,能好過一點點而已。
樓延獨自在岸邊站了好幾分鐘,終於拿起了自己的那個背包,決然地離開了極寒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