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小豆子(2 / 2)

“所有的皇子都已下獄⒒⒒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三皇子昨夜已經薨了,下一個,下一個……”

小豆子抬眼看向他,滿眼悲戚,“阿梧,求你保下五皇子的性命。”

祝卿梧看著磕頭磕到頭破血流的小豆子,隻覺得一陣無力,他想說:“我不過也是一個太監罷了。”

但還是不忍心,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剛穿到這裡,什麼也不懂,彼時的堂溪澗正被光帝厭棄,囚於離檜宮中。

是小豆子把食物和藥藏在胸口,趁侍衛換班從後院偷偷翻了進來。

救了他和堂溪澗的性命。

彼時也是隆冬,小豆子怕被人發現,在離檜宮外一直蹲守到半夜。

翻牆進來時雙手凍得通紅,眼中卻笑意盈盈。

明明比他還要低上一頭,卻大哥一樣拍著胸脯向他保證,“阿梧彆怕,我會保護你和六殿下。”

然而今日的小豆子卻再沒了往日的模樣。

消瘦的脊背像一張緊繃的弓射向地麵,一隻手拽著他的衣擺,另一隻手被粗糲的青磚磨出了淋漓的鮮血跪在他麵前。

“五殿下……”小豆子的喉嚨突然有些發哽,“那些年無論旁人怎樣,隻有五殿下從未欺辱過陛下,我給離檜宮送食送藥也是殿下默認的,所以能不能求求陛下,饒五殿下一命。”

“五殿下雖從未言明過什麼,但他其實很在意陛下這個弟弟。”

“五殿下從未傷害過陛下,所以……”

小豆子的嘴唇忍不住顫抖起來,“陛下也不應該如此待他。”

祝卿梧聽到這兒,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問道:“五殿下怎麼了?”

小豆子聽到這兒,眼眶瞬間紅了,“五殿下被投進沼獄,鎖鏈穿過琵琶骨……人已經快不行了。”

一道冷氣驟然吸入肺腑,祝卿梧隻覺得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被凍住。

整個人冷得可怕。

這種冷意有一瞬間讓他回到了堂溪澗登基之前。

堂溪澗主動要求塞外戍邊,一年難得回來一次。

光帝病重那幾日,堂溪澗差人給他送來密信,說不日將歸。

祝卿梧收到信後,便日日趁著宮禁之後偷偷爬上離檜宮的房頂,似乎這樣就能早日看到堂溪澗。

冬日本就寒冷,深夜涼意更甚。

祝卿梧常常覺得自己冷得血液都結了冰,卻不願回去。

兀自坐在那裡等著。

一直等到鐵騎的聲音自北邊響起。

等到皇宮內火光衝天,哀啼日夜不熄。

等到堂溪澗登上了皇位,成了這闔宮上下的主人。

等到離檜宮被鎖上了大門。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保護,這樣混亂的時刻,堂溪澗還特意撥來一隊人馬守著他和玉珠。

祝卿梧出不去,隻能憑借猜測和偶爾飄進離檜宮的零言碎語窺見外麵的一

絲風雨飄零。

堂溪澗借口侍疾突然圍宮。

乾明殿內滿是鮮血。

廝殺火光三日不斷。

光帝駕崩,皇子下獄。

大涼信奉巫術,然而堂溪澗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舉國供奉的大巫,淩遲於觀星台上。

那場漫長的刑法足足持續了三天,所有宮人都要親眼觀看。

觀星台的血,至今未乾。

祝卿梧再次見到堂溪澗時,他已經換上了那身明黃色的龍袍。

半年未見,少年人的身量抽條一般長得更高。

明明剛過弱冠,但不知是不是沾染了太多鮮血的緣故,站在他麵前時竟真的有了幾分帝王的威嚴。

祝卿梧突然覺得有些惶惑與陌生,然而麵如冠玉的少年帝王卻好似一切未變。

站在不遠處衝他伸出了手,“阿梧。”

祝卿梧愣了一下,終究還是走了過去。

少年像往日一樣抱住了他。

祝卿梧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隻到他肩。

“我好想你。”堂溪澗在他耳邊說道。

綿軟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邊。

不知為何,祝卿梧卻突然覺得有些冷,像是突然被丟進一片滿是積雪的荒原。

-

祝卿梧捧著剛做好的牛乳糕向禦書房走去。

距離他和堂溪澗冷戰已有三日。

祝卿梧還記得三日前與堂溪澗爭執後他望著自己的眼神。

雖一言未發,他卻清楚明白地看清了裡麵的意思。

以自己的身份,怎敢如此放肆?

想到這兒,祝卿梧的腳步不由慢了下來。

但很快便回過神來,試圖拋開這樣的想法。

怎麼會?

他從在這陌生的地方醒來便和堂溪澗在一起,整整八年。

他陪著他在無數個昏暗的燭火下認字讀書,習武練劍。

陪著他熬過皇宮中的風風雨雨,明槍暗箭。

看著他一點點長大,羽翼豐滿。

看著他討得聖心,領兵出關。

祝卿梧有時會對他感到陌生,但堂溪澗在他麵前似乎永遠都是那個少年。

他會捂著他的眼睛,對他說:“阿梧彆怕。”

他會連騎一個月的寶馬從塞外趕回,隻為見他一麵。

他說:“阿梧,你永遠都是我最親近之人。”

他說:“我們之間永遠不必見外,你對我永遠可以直言。”

是的,祝卿梧的手一點點握緊手中的食盒,努力忽略掉三日前的爭執。

無論如何,他們曾相依為命八年。

祝卿梧一路走到禦書房。

剛一走近,就見堂溪澗如今身邊的總管太監海恩急步走了過來。

“祝公公。”海恩殷勤道,“陛下與幾位大人正在議事,我為您通傳一下?”

“不用了。”祝卿梧

一聽連忙說道,“我在這兒等著就好。”

“好,幾位大人已經進去許久,想必很快就出來了。”

祝卿梧點了點頭,正準備退到一旁,卻突然隱隱聽到了裡麵的聲音。

“陛下,古語言賞罰嚴明,治之材也,您登基多日②,行皆依言,可謂世範,唯……”

“唯什麼?”一道冷然的聲音響起,像是靄靄的鬆雲生了煙。

“唯……”那個開口的大臣聲音突然一顫,“自潛邸便隨時陛下八餘年的親宦未得任何封賞,且獨居離檜宮中,這似乎並不合規矩,應當早日……”

大臣的話戛然而止,周圍似乎突然靜了下來,隻留下有些難捱的空白。

祝卿梧知道自己根本不該聽見裡麵的對話,現在就該離開。

然而雙腳卻仿佛被釘在原地,挪不開半點。

一旁的海恩似乎想要開口,但終究還是沒敢。

因此祝卿梧得以明明白白聽完了下麵的話。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之後,突然自高處傳來一聲極輕的笑,這是上位者的笑,又冷又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蔑然。

“沒想到張大人對於我身邊一個小小的太監都如此心牽。”

此話一出,便是“撲通撲通”一聲接一聲跪地的聲音。

“張大人想為他討得什麼賞賜?”

“堆金積玉還是加官晉爵?”

“臣……”

“張大人……”堂溪澗開口打斷了他,語氣又輕又慢。

“封賞?”堂溪澗的聲音聽不出悲喜,隻是帶著幾分嘲弄和不屑,仿佛所談之事如同鞋底不小心沾染上的泥一樣卑賤。

“你們是不是忘了?”

“你們所提之人。”

“不過是……一個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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