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童稚語(2 / 2)

畢竟他們再也不會見麵了。

隻是為什麼?

小豆子何時對五皇子有這樣深厚的感情,竟甘願陪他一起赴死。

明明是最顧念家的一個人,卻連父母弟妹也不顧了。

還有……五皇子。

祝卿梧的頭腦實在太過遲鈍,因此許久才想起來他的樣子。

祝卿梧隻在宮中碰見過五皇子幾麵,雖了解不多,但能看出來是一個溫和敦厚的人。

不似太子的驕矜和三皇子的跋扈,溫文爾雅,倒像一位世家公子。

這些年小豆子給離檜宮送這送那,五皇子定然不會不知,卻從未阻止,因此祝卿梧對他也存著幾分感激,每次碰見時行禮都格外恭敬些。

可是這樣的人,卻被鎖鏈穿過鎖骨,死在了一團汙穢的詔獄。

為什麼?

祝卿梧閉上眼睛。

這句話他好像問過堂溪澗。

到底是為什麼?

他明明記得堂溪澗說過,他要這海晏山清,政治清明。

他說那會是一個盛世。

可是為什麼全是鮮血與殺戮。

害過他的,沒害過他的,血親,兄弟,長輩,老師,甚至連曾經扶持他的人都要趕儘殺絕。

祝卿梧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看不懂。

又或許他根本就從來沒有看懂過。

他天真地將現代的那一套帶到了這裡,以為人和人可以平等。

堂溪澗會是一個善良、慈愛,仁厚的明君。

但他似乎忘了。

皇位從來沾著血,每一層通往上位者的台階都由白骨鋪成。

無論願或不願,想或不想。

這世界的運行規則,豈是他一個人可以抗衡?

而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站在台階下,看著堂溪澗頭戴王冠,滿手鮮血,離他越來越遠,和他相向而行。

-

“阿梧,阿梧……”

耳邊似乎總是有人在叫他,但祝卿梧抬起頭,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卻什麼也看不清。

他好像被困死在了這具軀殼裡,沒有力氣,無法動彈,隻能一日日呆坐在這裡,將剩下的日子消磨殆儘。

難得清醒的時刻,有時會看見太醫在給他紮針。

有時會看見玉珠在給他喂藥。

有時也會看見堂溪澗。

祝卿梧以為自己看見他會哭,會鬨,會憤怒,然而並沒有。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望著他,連聲音都懶得出一下。

每到這個時候一旁的玉珠都會屏住呼吸,格外緊張,畢竟這是大不敬之罪。

然而祝卿梧已經無所謂了。

堂溪澗給他喂藥喂飯他都會順從地張嘴,隻是一言不發。

祝卿梧從沒想過有一天,麵對堂溪澗他竟然也會無話。

堂溪澗似乎知道他的所想,也沒有強求什麼,隻是每日都會過來在他

身旁靜坐一會兒陪陪他。

窗下裝著白梅的白玉瓶不知何時挪到了桌上。

白梅大概日日都有人換,花瓣總是沾著濕漉漉的水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不知是露水還是融化的雪。

祝卿梧望著桌上的白梅,突然想到堂溪澗曾為它取名為雪中春信。

“下雪天,見梅尖凝雪,視為春之信。”

堂溪澗說:“阿梧,春日要來了。”

可是春日還會來嗎?

這日,又是堂溪澗來給他喂藥,祝卿梧像往日一般一口口吃完。

然後堂溪澗給他喂了一口蜜餞。

濃鬱的甜味瞬間衝淡了剛才的苦,這也讓祝卿梧的神誌有了片刻的清醒好轉。

他抬起頭來,看向不遠處的堂溪澗。

他向來勤勉,剛下朝給他喂了藥,便開始批閱奏折。

最近大抵是多事之秋,桌上的奏折幾乎堆積如山。

祝卿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麵紮滿了銀針,手背因為施針青一片紫一片。

祝卿梧愣了一會兒,慢慢抬起了手,將手背上的針一根根取了下來。

剛取完了一隻手,便被一旁的堂溪澗發現,連忙起身走過來止住了他的動作。

“阿梧。”堂溪澗望著他,眼中滿是擔憂和喜悅,“你終於有反應了。”

祝卿梧不明白他的意思,隻是低頭想要繼續取另一隻手上的銀針。

然而手腕卻被堂溪澗按著,根本動彈不得。

“阿梧,你清醒過來了是不是,和我說句話好不好?”

“阿梧……”

祝卿梧許久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於是慢慢抬起頭來。

堂溪澗似乎消瘦了許多,眼下布著淡淡的青黑,連眼底也生了不少紅血絲。

大抵是太久沒有說話,祝卿梧一時竟忘了怎麼發音,許久,才慢慢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隻是聲音又低又啞,含混不堪,根本聽不清。

“阿梧,你說什麼?”

“陛……陛下。”祝卿梧努力了許久,才終於稍微清晰地說出了這兩個字來。

“阿梧,我在。”

“我……我,我想……”

“你想什麼?”

“我想出宮,放我……出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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