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終彆離(1 / 2)

堂溪澗在冷宮中長大,他不明白許多事情。

他不明白為什麼同樣都是皇子,但彆人待他和其他皇子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他不明白為什麼父皇從不來看自己?

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母妃,從小到大隻有一個宮女照顧自己?

更不明白為什麼其他皇子名字皆是美好的寓意,而自己卻是山間的溝渠?

直到後來,有人給他講了這樣一件事情。

從前有一戶宦官人家,父親位高權重,可隻有兩女,後來高齡才得一子,因此精心嗬護,特彆愛重。

從小到大隻要他所想之事,必須會成功。

家中溺愛太過,硬生生將他養成了個霸王性子。

奈何他父親權勢過高,長姐又入宮為妃,煞是得寵,因此哪怕他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被欺壓者也隻能忍氣吞聲。

直到他十九歲那日和一群公子哥遊逛青樓,為了一個妓子和另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大打出手,竟直接將那年輕人打死。

小公子打死人也不是第一次,反正有他爹爹和長姐護著也不過是賠錢了事。

果然,他回去與父親說了這件事,他父親罵了他一頓後還是開始替他善後。

一查這位書生竟也是一個官員的子嗣,不過好在官不大,隻是一個芝麻大小的小官,於是想要賠錢了事。

哪想這小官卻硬氣,不僅沒有答應,反而收集齊了小公子這些年犯下的各種事的證據,整理了厚厚一摞的狀紙想要鳴冤,然而官府懼怕得罪大官,竟不敢授理。

這小官沒有放棄,乾脆直接捧著厚厚的狀紙上街鳴冤,大聲控訴大官一家的罪行。

很快郢都便沸沸揚揚起來,大官驚懼,竟直接將他滅了口。

收到這個消息的鑾儀衛水靳簡直震怒。

原來這小官是他微末時期的好友,兒子被打死時便捧著那一遝訴狀來見過他,聲淚俱下。

“吾兒和那妓子幼時便相識,我們兩家以前是鄰居,還曾開過玩笑,等兒女長大便結為親家,誰知他們後來搬走之後家道中落,那女子便被賣到青樓,吾兒那日去是想給她贖身的,誰知竟遇見了那個霸王。”

水靳看著那訴狀也是不可思議,“雖說平日裡也聽說過陳大人嬌寵獨子,但怎麼已經到了如此無度的地步?”

“大人!”那小官突然跪下。

水靳心中一澀,連忙起身想要將他扶起,“你這是做什麼,我們這麼多年的好友,你若有求,儘管說就是。”

然而小官卻搖了搖頭,“他陳家勢大,如今女兒在宮中又得寵,我知我所做所為不過以卵擊石,但我身為人父,豈能讓他白死!”

“你想做什麼?”

“我做什麼都與大人無關,大人與他同朝為官,不可為我撕破顏麵,隻求大人替我保存好這些證據,若是將來有朝一日大廈將傾,望大人以此為土石,重重為他添上一筆。”

“可是……”

“你也知我還有一子,若是我有不測,還請大人照拂他們母子。”

水靳雖然不知道他要乾什麼,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你畢竟是朝廷命官,他豈敢!”

然而第二日水靳就聽到了好友上街斥責陳家罪行,因悲傷過度,傍晚回家時醉酒落水而亡的消息。

水靳沒想到陳家竟真膽大至此,悲怒交加,大病三日。

再次回到朝堂那日時,神色枯槁,光帝還特意關心了一下他的病情。

水靳抬頭望向光帝,猶豫片刻,終究還是猛地跪下,從袖中捧出一遝訴紙。

“臣水靳告發都察院右都禦史陳扶,私德不修,嬌寵嫡子,草菅人命,謀害官員……”

陳扶聞言猛然轉頭看向他,然而水靳卻恍若未見,繼續說了下去。

光帝聞言,麵色也一點點沉了下去,讓內侍接過狀紙。

這狀紙用血書寫成,字字泣血,光帝大怒,立刻著人調查此事。

後來上麵之事字字屬實,陳家小兒子當即被下了獄,陳扶也被官降一級,他宮中的姐姐穎妃在乾明殿跪求三日才保下弟弟性命,從處斬改為流放三千裡。

後來陳家想方設法把他救了回來,然而外人哪會慣著他,不僅斷了一條腿,神誌也已經有些不清。

陳家自此對水家懷恨在心。

水家隻有一個女兒,水靳又將她保護得極好,從不出門,隻聽說早早就已經和餘家嫡長子餘至定了親。

一日穎妃的妹妹入宮,說起女兒家心事。

穎妃才知道妹妹竟然喜歡餘家的嫡長子,於是心生一計,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她先是想方設法收買了大巫,然後由他在水餘兩家下聘之前,想辦法和光帝提出讓她進宮的事情。

誰也沒想到光帝會突然詢問什麼長生之術,於是一切簡直是水到渠成。

水家唯一的女兒被迫入宮,一生不能嫁人,隻能守在那個觀星台上日日祈福。

而她妹妹也能順理成章搶了水家的親,嫁給喜歡的人。

水家本就無子,現在唯一的女兒也不能成親,可謂是斷子絕孫絕了個乾淨。

然而他們還沒高興多久,卻發現光帝竟然會在觀星台不管不顧強要了水沂映。

好在水沂映外有“聖女”之名,不能入宮為妃,連他們的孩子都隻能為宮人之子。

但穎妃還是覺得氣不過,本以為水家人就要死絕了,竟然莫名其妙又多了堂溪澗這個孽種。

更何況光帝對於水沂映太過上心,那麼大年紀還天天往觀星台跑,如果沒有“聖女”之名的限製,穎妃毫不懷疑他會立刻把水沂映納入後宮。

穎妃一開始以為光帝隻是新奇,然而一年又一年過去,堂溪澗一點點長大,光帝對於水沂映的執著卻未減半分。

這讓穎妃不由產生了危機,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她還是怕皇帝哪日來了興致,不管不顧地把水沂映納入後宮。

那麼他們的謀劃又有何意義?

於是她和陳家再次設計。

陳父在外買通水家下人,將逆王之物悄悄藏於水靳會客之處略顯隱蔽但又有可能被發現的地方。

後來會客時果然被人發現,告於陛下。

光帝想起曾經被血親背叛之事,瞬間大怒,將水靳下獄。

穎妃則和五皇子生母景妃聯合,派了人在宮內宮外散播“聖女”不潔的消息。

恰逢天下大旱,於是這謠言就像一把火瞬間點燃。

加上大巫在光帝病重時的一番言語,水沂映徹底沒了翻身之地。

觀星台的大火燒了三日。

那三日,有人悲自然也有人喜。

穎妃和景妃兩家是姻親,景妃娘家又無穎妃的實力,因此處處攀附。

穎妃那日特意請了她來吃酒,欣賞觀星台烈火焚燒的風景。

“這次的事妹妹出了不少的力,尤其是你身邊那個小太監,姓什麼來著?”

“李。”

“好,那我便賜他一個恩典,改日將他調到八大局。”

“那我就替他多謝姐姐恩典。”

“你我姐妹,何須多言。”

-

堂溪澗知道這些事後,隻覺得身體裡像是被人塞進去一團永不熄滅的火。

可他怎麼也發泄不出去。

他痛苦,叛逆。

可光帝從沒來看過他一眼,每次都是讓太傅或派太監來訓斥。

直到十二歲那年的宮宴,他故意打碎了外族進貢的禮品。

光帝終於第一次看向了他,然而眼中卻隻有憤怒和厭惡。

他那麼憤怒,仿佛他做了多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堂溪澗以為他又會讓人打自己,然而這次卻沒有。

他找人拖來了柳姑姑,說她教不好皇子,當年就不應該將堂溪澗交到她手裡。

堂溪澗瞬間慌了,想要上前。

然而光帝卻讓侍衛按住他,然後當著他的麵打了柳茹五十大板。

板子一聲聲落下,很快柳茹的身上便紅了一片,她發不出聲音,因此周圍很安靜,隻能聽見板子一聲聲落在皮肉上的聲音。

明明沒有打在他身上,他卻比任何一次都痛。

“不要!”

堂溪澗拚了命地掙紮,身旁的侍衛不知是跑了神還是故意放水,竟真被他掙開。

堂溪澗連忙跑過去撲到柳茹身上,光帝早已離開,因此沒人阻止,於是堂溪澗生生挨下了剩餘的板子。

等那些侍衛打完了板子,他渾身是血地爬起來想要扶起柳茹。

然而卻怎麼也扶不起來,堂溪澗低頭看著她緊閉的雙眼,卻發現不知何時她已經沒了呼吸。

光帝本就因水沂映的事心中有愧,經此一事,讓他覺得自己沒有將堂溪澗教好,更加不願見他,於是將他扔到了最偏遠的離檜宮。

至於其他的,也沒有再過問

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堂溪澗不受待見,但畢竟是皇子,內務府和敬事房選了又選,終於挑個一個彆人挑剩下的小宮女和一個據說在刀兒匠就不服管教的小太監送了過去。

堂溪澗睜開眼睛,入眼處依舊是一片黑暗。

他已經分不清是天還沒亮,還是亮了又暗。

但無論是什麼,如今的一切對於他來說也沒什麼意義。

他還記得自己昏迷前的最後一副畫麵是自己死死抱著柳姑姑的屍體。

然而一旁的侍衛卻要把她拖走,死去的宮女太監不能呆在宮裡。

他們自然不會給她好好安葬,無非是卷一張破席子丟到亂葬崗裡。

堂溪澗怎麼會願意柳姑姑落得如此下場,因此拚了命想要把她的屍體奪回去。

然而他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又剛挨了十幾大板,哪裡爭得過他們。

最終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柳姑姑的屍體抬了出去。

柳姑姑的屍體徹底在他眼前消失的那一刻,堂溪澗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就這麼暈了過去。

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許久,再次睜眼時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房間很冷,身上的被子又濕又潮,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身上的傷也沒有處理,因此堂溪澗似乎還能感覺到有血一點點順著傷口滲了出去。

他大概會死在這兒吧,堂溪澗有些厭倦地想。

反正這偌大的皇宮也沒有人希望他活下去。

想到這兒,堂溪澗再次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一杯溫熱的茶水突然遞到他唇邊。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喝過水,喉嚨乾得像是要裂開,因此這杯水就像是久旱逢甘霖。

他眼睛還沒來得及睜開,身體已經先一步作出反應,連忙喝了起來。

一杯水很快喝儘,這時一道聲音從身側傳來,“還要嗎?”

堂溪澗努力睜開有些沉重的眼皮,這才發現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身穿宮服的小太監。

小太監看著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紀,手裡握著茶杯,正望著他。

原本消沉的死意竟然因為一杯熱茶而奇跡般地消退了下去,堂溪澗望著他,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小太監見狀,連忙一杯杯給他倒起了茶。

這宮裡冷冷清清,看起來連炭火也沒有,堂溪澗也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的茶。

小太監和他從前見過的宮人都不同,沒有什麼尊卑的觀念,對他不叫尊稱,甚至還直接掀開他的被子查看他的傷口。

堂溪澗還沒來得及發怒,就聽他自顧自地說道:“怎麼這麼嚴重?你這傷口得趕緊用藥止血,再流下去你會死的。⒈_[]⒈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堂溪澗沒力氣去糾正他一句話裡有多少的大不敬,隻是厭倦地說道:“死就死吧。”

“那怎麼行?你小小年紀怎麼如此消極?都是些皮外傷,隻要塗些藥就好了。”

堂溪澗轉頭看向他,麵前的少

年看起來還沒他高。

因此小小年紀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倒顯得有些可笑。

但堂溪澗並沒有心思笑話他,隻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然後就聽那小太監繼續說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要是出了什麼事,父母一定很傷心。”

堂溪澗聽到這兒,終於有了幾分反應。

他又想起了那場大火,他的母親抱著他,手指幾乎要陷進他的肉裡。

哪怕當時年紀尚小,但他也能感覺她的不舍和傷心。

“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明明那個年紀根本記不住什麼,然而那道聲音卻好像穿透了時間,重新鑽進他的耳朵裡。

“活下去。”

堂溪澗原本垂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握緊,是的,他要活下去。

憑什麼作惡者可以享樂無憂?而他的親人卻長埋地底?

堂溪澗的心底突然迸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他不能死,他死了隻會讓他們得意,他必須活下去。

那小太監還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然而堂溪澗已經聽不見了。

他隻是艱難地一點點轉過身,伸手握住了小太監的衣袖,“救我。”

小太監愣了一下,把他的手放回了被子裡,然後拍了拍胸脯保證道:“你放心吧。”

小太監不知從哪裡弄來了藥和食物,在他的精心照顧下,堂溪澗很快便恢複好了身體。

重新回南書房那日,眾皇子的臉上各有表情。

有幸災樂禍,也有難以置信。

然而堂溪澗已經不在乎他們的神色和言語,隻是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開始上課。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過去。

堂溪澗知道了小太監的名字,祝卿梧。

他沒想到小太監也會有這麼好聽的名字,宮裡的太監都叫什麼小桌子,小凳子,堂溪澗不想叫他小卿子或小梧子,於是選了最後一個字,叫他阿梧。

小太監說他沒禮貌,堂溪澗聽得稀奇,如果是彆的小太監肯定立刻下跪道謝,隻有他的小太監如此特彆。

小太監確實特彆,從不給他行禮,也不叫他殿下,吃飯時還會帶著那個傻乎乎的小宮女和他坐在一起。

無禮至極,卻又無微不至。

功過相抵,所以堂溪澗便算了。

反正他在這皇宮中也不算什麼正經的主子,他的小太監又何必那麼正經。

開始時,堂溪澗隻當他是一個沒什麼規矩的小太監,直到他生辰那日。

從前柳姑姑在還會為他煮一碗長壽麵,而如今這偌大的皇宮,應該沒人會再記得他的生日。

可是他沒想到回到宮中時,小太監卻為他精心準備了長壽麵和一盤糕點。

離檜宮的日子艱難,因此堂溪澗知道這份糕點做成得有多不易。

而且……

堂溪澗看著麵前的牛乳糕,突然想起那日穎妃來看三皇子時親手做了一盤

喂給三皇子吃。

堂溪澗知道穎妃是特意來表演給他看的,但還是配合地陪她做了一出豔羨的戲。

他沒想到這一切會被祝卿梧記在心裡。

這皇宮中如今還會在意他一舉一動的人,也隻有他的小太監一人而已。

祝卿梧不知他心中所想,隻是滿臉興奮地拍著手對他說:“殿下,生辰快樂!”

不知為何,堂溪澗突然很想抱一抱他。

他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殿下?”

小太監有些奇怪地叫道。

堂溪澗想,既然他如此有心,那麼守不守規矩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於是他說道:“你不必總是喚我殿下。”

“那我叫你什麼?”

“像我喚你一樣,你可以喚我阿澗。”

阿梧,阿澗。

他的生命好像因為小太監又生出了一個新的支點,終於不再是荒蕪一片。

堂溪澗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讀書習武,沉默地度過一年又一年。

終於,在他十四歲那年,經過餘至和外祖眾門生多年以來不懈的努力終於找到了證據,證明當年的一切皆是陳家一手釀成的慘案。

光帝知道自己錯了,但為了帝王的臉麵終究還是沒有翻案,隻是將水家的人從流放之地召回,並斥責了陳家,又冷落了穎妃幾天。

但外祖和外祖母已經病逝,水家人丁寥落,再不複從前。

餘至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如今的結果,於是特意向光帝求了一個恩典,堂溪澗畢竟是水家嫡係唯一的後代,水靳在天之靈也定然希望他可以成才,所以想要請人教他騎射。

雖然宮中有專門教皇子騎射的外諳達,但多一個人也什麼,於是光帝欣然同意。

堂溪澗再次見到餘至時發現他的兩鬢已是斑白。

他隻比母親大一歲,如今也不過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但為了水家的事多年奔走,竟已蒼老至此。

“又長大了。”餘家雖娶了陳家幼女,但兩人成親十年一直沒有子女,聽說最後是陳家那位小姐受不住,先提了和離。

而餘至一直到今日也沒有再成親。

“餘先生。”堂溪澗回道。

“這是袁最,今後他會教你騎射。”

餘至話音剛落,就見袁最向他行了一禮。

堂溪澗一愣,立刻行了回去。

“六殿下應當不認得我,但我認得六殿下,當年在下的弟弟被陳家那個孽畜活活打死,家父申冤也遭不測,是您的外祖慷慨挺身才為我們袁家討回了公道,以至於後來……”

後來的結果是什麼大家都知道,因此他也沒有再說下去。

“我當年因體弱,一直寄養在寺廟裡,並未入族譜,因此無人知道我與他們的關係,我如今是三品參將,殿下,我會一生護您,肝腦塗地。”

堂溪澗望著他們,再次為自己曾經想要輕生的想法而羞愧。

麼多年,無論是餘先生還是外祖當年的門生,如今的朝臣,皆不遺餘力地幫助水家,幫助他。

他的身上背負了太多人的期望,他需要那個位置。

十六歲那年的獵場事件後,不知是這些年積攢的愧疚太多,還是當時太子和五皇子正如火如荼地爭奪皇位,光帝需要有人壓製他們,因此終於看見了他。

彼時邊關外族來犯,陳太傅得了皇後的授意提議他領兵出關。

戰場上瞬息萬變,與死神並肩,誰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光帝難得有些猶豫,為他的安危考慮起來。

而堂溪澗乾脆如他們所願,自請出關。

光帝最終同意,任命他為副將,跟隨袁最出關。

袁最此時已是將軍,身經百戰。

雖然是堂溪澗的騎射師父,但比起三皇子和太子,堂溪澗既無朝中勢力,也無母家助力,況且戰場上刀劍無眼,能不能保住命都不一定。

誰也沒有想到堂溪澗會以十六歲的年紀退敵千裡,深入敵營,俘虜了外族的首領。

光帝龍顏大悅,沒想到他竟真的有領兵之才,就在皇帝早給他封賞的時候,他卻自請留在塞外,一副隻想老老實實當輔佐之臣的模樣。

光帝更感愧疚,不知是不是年邁開始顧及親情的緣故,堂溪澗出關的前一夜,竟突然單獨召見了他。

這麼多年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光帝遣退眾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澗兒,其實這麼多年朕一直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親。”

“彆怨朕,這個位置會讓人身不由己。”

堂溪澗看著不遠處一身明黃色龍袍,頭發花白的老者,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兒臣明白。”

說完,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

“澗兒……”光帝眼中的愧疚更甚,緩緩說道,“這些年一直將你掛在柳茹的名下,委屈你了,正好納蘭氏無子女,年紀也合適,從今以後,你就掛在她的名下吧,她身份尊貴,等你年歲再長,娶親之後便封為親王,這是……”

光帝嘴唇顫抖,似乎很難將那個稱呼說出口,“父皇現在唯一能給你的補償了。”

堂溪澗神色依舊淡淡,“謝父皇。”

堂溪澗出去時,腦海中突然那日想起納蘭貴妃來找他時的話。

“六殿下剛立奇功,不趁熱打鐵,反而自請戍邊,大節大義,令人稱歎。”

“娘娘言重。”

“有大舍必謀大得,不知六殿下的‘得’是什麼?”

“先君臣,後父子,臣之本分,無所謂得舍。”

“是嗎?看來殿下心中真無所怨,不怨水家流放,不怨你母親葬身火海,不怨多年欺侮,不怨陛下?”

堂溪澗聞言沉默了下去,隻是挑眉看向她。

“可我有怨。”

“那娘娘所怨是什麼?”

“六殿下應當知道我懷過孕,是個男孩,本應是你的十弟

,但……”

納蘭貴妃說到這兒,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⑤本作者日暮為安提醒您《宦官而已[重生]》第一時間在.?更新最新章節,記住[]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我宮中的花蕊中被人放了麝香,不過六個月,我便滑了胎,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懷過孕。”

“娘娘為何告知我這些辛秘?”

納蘭貴妃仰頭拭了拭眼角的淚水,笑道:“你之前於獵場救了陛下,如今又立下戰功,卻又不參與黨政,隻是一副儘心國事的做派,陛下定然對你愧疚,想必很快就要重新再論你的名分了,你的母親早逝,而我無子,你我合作,最為合適,若他日……”

納蘭貴妃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你無論是正生母名分還是追封,我都不會乾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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