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梧一想也是,以三皇子那個睚眥必報的性子說不定又要生事。
於是起身準備離開,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來的另一個目的,連忙從懷裡掏出那一小包栗子遞給了玉珠。
“這是什麼?”
“栗子。”
“栗子!”玉珠驚喜地打開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收到了懷裡,“謝謝祝哥哥。”
祝卿梧聞言摸了摸她的頭,“那你一會兒替我向六殿下告個罪,我明日再重新送一盆象牙紅過來。”
“好。”玉珠點了點頭,“我會轉告給六殿下的。”
祝卿梧這才放心離開。
因為這一次的事,祝卿梧之後的日子裡幾乎日日都縮在花房,輕易不肯外出。
生怕再碰到三皇子。
若是在二十一世紀還有法律可依,能和他講道理。
但這裡是大涼,他和三皇子身份懸殊,他動動嘴皮子就能捏死自己,祝卿梧隻能避其鋒芒才能繼續活下去。
祝卿梧就這麼一直躲到了除夕。
除夕之後便是新年,因此今夜的皇宮格外熱鬨。
先是文武百官入宮慶賀新年,又是設宴款待宗親,吃酒團圓,最後還有宮內隻有後妃和皇子公主出席的家宴。
恰逢今日也是光帝的生辰,因此今年的宴會也更隆重了些。
皇後早早就吩咐花房備好了許多石斛蘭送去。
石斛蘭秉性剛強、祥和可親,被譽為父親之花,代表了眾位皇子公主的心意,最適合擺在今日。
宴席之上,光帝見到此花,果然龍顏大悅,一一稱讚了各位皇子。
各位皇子除了年紀太小的,其餘的聞言紛紛站起身來舉杯敬酒,說一些恭賀祝壽之詞,引得光帝更加開懷。
就在這時,穎妃突然舉杯提議讓眾位皇子以石斛蘭為題,各做一首祝壽詩。
這個主意既考校了各位皇子的功課,又能讓宴會更加熱鬨起來,於是光帝欣然采納了她的提議。
目光在眾皇子身上轉了一圈,突然道:“那就從太子開始吧。”
太子聞言,連忙站起身來。
太子排行老二,是光帝唯一的嫡子,從小便被寄予厚望。
隻是比起其他皇子,他的資質隻算平庸,因此起身想了半天,才勉強作出了一句。
“石斛深山上壁崖……嗯,清風……”②
聽到這兒,皇後臉上有些掛不住,臉色微沉,光帝臉上的笑意也退去了些許,有些恨鐵不成鋼道:“看來太子的詩書功夫還需長進。”
“是,父皇。”太子連忙低頭應道,滿臉愧疚的神情。
光帝沒再看他,隻是擺擺手示意他坐下,正準備繼續叫大皇子,三皇子卻突然舉著酒杯站起身來說道:“父皇,兒臣來作一首吧。”
“好。”光帝見狀,立刻笑了起來,“瑜兒來。”
三皇子先給光帝敬了杯酒,這才悠遊道:“雲山霧嶺珍黃草,雪穀霜溪罕馬鞭。石斛叢叢酬翠木,金釵簇簇慰藍天……”③
三皇子聲音陣陣,詩又極佳,因此話音剛落便引得一片掌聲。
穎妃滿是欣慰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又看了一眼皇後。
皇後臉上笑容淡淡,沒有言聲。
接下來的五皇子和六皇子的詩都作得一般,因此三皇子可謂風頭最後盛,光帝還特意給了賞賜。
接下來便是各種歌舞表演,因為今夜要守歲,所以宴會結束得會晚些。
祝卿梧沒再繼續待下去,領了賞賜便離開了大殿。
夜色深重,外麵還在下著雪,祝卿梧剛一出來便被外麵的寒意激得打了個冷顫。
隻能縮了縮脖子快步向花房走去。
剛走了不遠就見小五提了燈站在路邊,祝卿梧見狀連忙走過去問道:“小五,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啊,今夜除夕守歲,就剩你還沒回來。”
小五說著,把手中的湯婆子遞給了他。
祝卿梧接過,這才覺得整個人活過來了一些。
“今日家宴,我們守在旁邊不能隨意走動,還是掌事太監親自過來說讓我們散了,我才敢走。”
“事關陛下,總是這樣。”小五習以為常道。
說著,小五轉頭看了他一眼,“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有嗎?”祝卿梧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除了冰了些,也覺察不出什麼異樣來。
小五見狀摸了一下他的手,立刻驚訝道:“都捂著湯婆子了怎麼還這麼涼?”
說著拉著他大步向前走,“快回去吧,彆凍病了。”
回去時吳公公他們已經備好了飯菜正等著他們。
房間裡的炭火今日燒得格外旺,祝卿梧一會兒便緩了過來。
“快過來坐吧,就等你們倆了。”
“來了來了。”小五拉著祝卿梧跑過去坐下。
吳公公笑意盈盈,拿出了一壺酒來,“今年是我們大家一起在花房度過的第一年,我們還會一起度過很多年,希望在新的一年,你們都越來越好。”
聽了吳公公的話,大家都笑了起來。
小五率先起來給大家都倒了酒,倒到祝卿梧時他有些猶豫,問道:“小六你能喝嗎?”
“可以。”
“這是果酒,小六喝點沒問題。”老三說道。
“不是,我是看他剛才臉色不太好,怕他不能渴酒。”
“估計是凍的,喝點酒反而暖和,倒吧。”老三繼續攛掇道。
小五聞言還有些猶豫,祝卿梧不想大家掃興,更何況回來之後就好多了,於是也跟著說道:“沒事兒,我能喝的。”
小五這才給他倒了一杯,“就一杯,不舒服要說啊。”
“放心吧。”祝卿梧信誓旦旦道。
誰知剛說完第二天就打了臉。
這一晚祝卿梧睡得昏昏沉沉,出了一身的冷汗,整個人像是被壓了一塊石頭,沉得厲害,早上雞叫了幾遍也睜不開眼。
最後還是小五洗漱完來叫他才發現了不對勁,“小六,你怎麼了?”
祝卿梧艱難地睜開眼皮,隻覺得額頭滾燙,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
“難受。”祝卿梧道。
小五聞言摸了摸他的額頭,隨即立刻說道:“這麼燙,你發燒了。”
祝卿梧體質本就不好,一經病,連答話的力氣都沒有。
小五見狀就跑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去告訴吳公公。
宮裡沒有太監治病的地方,因此一般的小病都是先硬抗。
所以吳公公知道後立刻給他放了幾天的假讓他好好休息。
然而祝卿梧隻覺得越睡越難受,燒一連幾天都沒有退下去。
小五擔心他,去禦藥房給他抓了幾副藥。
然而不知是不是
不對症的緣故,雖然湯湯水水喝了不少,祝卿梧卻依舊沒有好轉。
這日祝卿梧迷迷糊糊睡著,突然聽見好像有人在他耳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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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卿梧一睜眼,發現竟然是玉珠。
“哭什麼?”祝卿梧的嗓子啞得厲害,頗為無奈地擠出了一個笑,“隻是有些發燒,過幾日就好了。”
“小五都說你病好些日子了,怪不得這些日子總不見你。”
祝卿梧沒什麼力氣,卻還是努力伸手安撫似地拍了拍她,“彆怕,已經快好了。”
玉珠怕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他,連忙擦了擦眼淚,點頭應道:“嗯。”
“祝哥哥,我給你帶了好吃的,等你好了要吃啊。”
“知道了,快回去吧,彆把病氣過給你。”
“好,那我過幾日再來看你。”玉珠說著,依依不舍地走了。
祝卿梧爬起來喝了一口茶,抬手摸了摸額頭,依舊是低燒。
他想起那日自己也沒做什麼,隻是送了一次花,回來時吹了些夜風就病成了這樣,不禁有些感慨,他的身體怎麼越來越差了。
這日祝卿梧正睡得昏沉,突然感覺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接著一陣低低的交談聲傳來。
“不僅是風寒,還有些肺炎,再燒下去隻會更嚴重,老臣開個方子先煎了藥來試試……”
祝卿梧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身旁竟坐著一個太醫模樣的人在給自己把脈。
而太醫的旁邊竟站著堂溪澗。
眼前的一切太過迷幻,因此祝卿梧有一瞬間還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直到熟悉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要什麼?還是哪裡難受?”
祝卿梧抬頭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難以置信地開口道:“六殿下?”
太醫見狀已經去旁邊寫了藥方遞給了堂溪澗,然後自己退了出去。
大門開合間有風漏了進來,祝卿梧不禁咳嗽了起來。
堂溪澗見狀,連忙從旁邊的桌子上給他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來。
祝卿梧坐起身來接過,慢慢喝下。
溫熱的茶水讓他哄燥的五臟六腑慢慢熨帖了下來。
待平複了一下,祝卿梧這才繼續問道:“殿下怎麼會在這兒?”
堂溪澗聞言沉吟片刻,手指輕輕摩挲著指間的藥方,像是在壓抑些什麼。
“玉珠說你病了,求我找太醫幫你看看。”
這個理由確實合情合理,但祝卿梧確實沒想到玉珠能請得了堂溪澗。
“多謝殿下,其實沒什麼大礙,休息幾日就好了。”
“不必謝,你也救過我。”
祝卿梧聽到這兒,瞬間反應過來他是在說當初離檜宮的事。
雖然這次欠了堂溪澗的人情,但祝卿梧依舊不想和他牽扯太多,於是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您是主子,換成任何一個奴才都會救你的。”
祝卿梧覺得自己過得合情合理,然而不知為何,堂溪澗聽完卻突然怔了片刻。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出聲,周圍安靜得可以聽見外麵的風雪和屋內炭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
這樣的氣氛讓祝卿梧有些受不住。
又想到堂溪澗今日畢竟也是好意替自己請了太醫來,祝卿梧也不想疏離太過,因此正想補救兩句。
然而堂溪澗卻先一步開了口,“若那日不是我,你也會救嗎?”
祝卿梧聞言抬起頭來,不知是不是燈火太過昏暗,他竟在堂溪澗眼中看到了難過。
祝卿梧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問,又想知道些什麼。
隻是隨著本心回道:“會,無論是誰,奴才都會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