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才十二歲,怪不得會無法回宮,想必傷得比上一世要嚴重得多。
祝卿梧一直都知道很多事情依舊會按照上一世的軌跡發展,堂溪澗最終會成為皇帝。
但為什麼時間線會提前這麼多?
因此一時間祝卿梧隻覺得思緒紛亂不已,連小豆子叫他都沒聽見。
“阿梧。”直到小豆子拍了他一下,祝卿梧這才回過神來。
“你怎麼了?”小豆子問道。
“沒什麼。”祝卿梧連忙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然後呢?”
“不知道,鳴山時五皇子沒去探望,我也不能自己單獨去看六皇子,隻知道六殿下傷得嚴重,陛下也很關心,哪怕先回來了,還是吩咐人每日補品流水一般送到鳴山去。”
“這樣啊。”祝卿梧淡淡應道。
“隻是從前也並不覺得六殿下和陛下有多親厚,這次竟能挺身而出,想必六殿下還是挺顧念父子之情的。”
祝卿梧聞言突然想起上一世堂溪澗登基時死在乾明殿的光帝,不禁搖了搖頭。
哪有什麼父子之情,不過是籌謀和算計罷了。
雖然對於這件事祝卿梧並不感到有多意外,但時間線提前終究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之後的許多日子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有時他會希望堂溪澗能早日回來,他心裡攢了太多的疑問,但有時候又會否定這個念頭,就算真見到了堂溪澗,又該從何問起?
他們這一世的身份比上一世還要疏離。
自己憑什麼去逼問一個皇子,他又憑什麼回答自己?
而且堂溪澗的傷似乎真的嚴重,一直到了入夏祝卿梧也沒等到他回宮的消息。
反而聽聞前朝似乎有人給堂溪澗的母族翻案。
堂溪澗的母族在宮中一直是一件諱莫如深的事,無人敢提起。
因此祝卿梧活了兩世也沒怎麼弄清。
隻是聽說這件事後來不了了之,但光帝不知為何派了一人去鳴山教習堂溪澗騎射。
祝卿梧依舊不明白這裡麵的聯係,隻是想,能學騎射,那就說明之前的傷應當已經恢複得差不多。
但不知為何,堂溪澗依舊沒有回宮,關於他的消息也越來越少。
直到建昌一十八年冬。
西北雪災,邊關遊牧的部族受災嚴重,無法過冬,竟聯合起來搶掠邊關的普通民眾,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邊關糧草不豐,增援緩慢,連連失守,短短半月,連失二城。
消息傳回郢都,光帝震怒,連夜召集群臣。
群臣分為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和。
主和派言,近年災害連連,國庫空虛,不宜窮兵黷武,邊關遊牧眾部儘歸吐落部管,不如陛下親下旨意,主動聯姻,修複關係。
主戰派則言,如今遊牧各部如此囂張,背後定有吐落授意,況且從來都是他們求娶,哪有公主主動下嫁,如此做派不僅換不來太平,還會顏麵儘失,反而落入更加難堪的境地。
兩撥大臣吵了許久,光帝卻始終沒有表態。
一方麵卻如主和派所言,大涼連年災害,國庫不豐,而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必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還有一原因便是如今武將失衡。
如今能派得出去的武將隻有穎妃的堂兄陳渚一人。
但穎妃在宮中得寵,又生下皇子,陳扶在朝中也是肱骨,加上陳渚驍勇善戰,他們陳家一門內有寵妃皇子,外有文官武臣,上次攻打黎族陳渚便立了奇功,大加封賞。
所這次再打了勝仗,光帝已封無可封。
更何況最近光帝已有意敲打陳家,所以餘至為水家翻案才被允許,隻是事關帝王顏麵無法認錯,但光帝的態度已經擺在了這裡,表現出了對陳家的不滿。
此時再派陳渚,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但除了陳渚,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合適的人選。
然而就在這時,餘至卻突然求見,向光帝推薦了一人。
餘至此人雖曾與陳家結親,但成婚十載,從不與陳家勾連,也未有所出,與陳家小姐和離後也未再續弦。
在朝堂上也從不結黨,因此在光帝心中他是一個孤臣,對他也格外放心些。
每次他所提之事也都會認真考慮一番。
“袁最?”光帝道。
“是。”
這個人雖是武臣,但也隻是四品副參將,然而不知為何餘至對他卻格外器重,上次還舉薦給六皇子做了騎射師父。
思及此,光帝又想起了仍在鳴山的六皇子。
那日他英勇救駕,然而畢竟年歲尚小,傷得厲害,尤其是一條腿,幾乎被那牲畜咬斷。
後來太醫來回稟,說今後走路都怕是困難。
光帝一想到這兒便不由重重歎了口氣。
從前因為大巫之言加上水伊映的事他一直不敢見這孩子,冷待了他許多年。
然而他不僅沒有怨恨,反正親近手足,舍命救父。
而自己為了顏麵又不能還他和水家一個公道,一連串的事下來,這讓光帝心中更加愧疚難安。
隻是想起他便會覺得憐惜不已。
“六皇子怎麼樣了?”光帝突然問道。
餘至似乎並不意外光會突然問起堂溪澗,一板一眼地回道:“臣聽鳴山傳來的消息,六殿下已痊愈,如今已能重新騎射,隻是左腿傷到了筋骨,今後走路怕再難如初。”
光帝一聽,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痛色,“怎麼沒人來回稟朕?”
“應當是怕
陛下傷心。”
“唉。”光帝歎了口氣,“怎能不傷心,罷了,那餘至還在鳴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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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先秘密傳他回來,讓朕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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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初雪那日,祝卿梧聽說原四品副參將突然被光帝封為正二品的定遠將軍,不日將領兵出關。
而六皇子將作為副將一起領兵前往。
一切都在按照上一世的順序向前發展,隻有時間提前了兩年。
自從二月堂溪澗隨光帝一起去了鳴山,一直到入冬都沒有再回來過。
直到今日才又聽到他的消息,竟然是要隨軍出關。
眼前的一切明明是在按部就班地走著,卻依舊讓祝卿梧生出了些許慌亂感。
他越來越看不懂眼前的局勢。
明明之前春獵時傷到在鳴山回不來,怎麼到了年末,卻又要戴甲提劍,領兵出關?
祝卿梧本就攢了一肚子疑惑,如今疑惑更多,卻又無處詢問,隻能全都憋回了心裡,等著有朝一日見到他再詢問。
大軍出發那日玉珠拉著他去城門口送彆。
今日光帝親自為大軍送彆,他們自然不能靠近,隻能遠遠立在城門之上向下看。
所有的將士嚴陣以待,披甲提劍,銀色的盔甲映著漫天的大雪,反射出冷色的光澤。
隊列的最前方立著兩道人影,祝卿梧一眼就認出了右邊的那個是堂溪澗。
他的身量不矮,隻是年歲擺在那裡,終究稚嫩了些,隻勉強撐得起一身銀甲。
不知是不是似有所感,他原本正與身側的袁最說著什麼,卻突然轉過了身來。
怕是掩蓋年歲過小的緣故,他麵上覆了半張銀色的麵具。
因此祝卿梧看不清他的表情。
然而他轉過身的那一刻,哪怕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祝卿梧還是對上了他的眼睛。
祝卿梧見狀立刻移開了目光,玉珠見狀反而拚命揮起手來,盼望著他能看見。
很快,城門大開,大軍漸遠,玉珠這才和他一起向回走去,走著走著,不知怎麼竟歎起了氣。
“歎氣做什麼?”祝卿梧問道。
然後就見玉珠若有所思了片刻,這才說道:“就是覺得當皇子也沒有多好。”
“嗯?”
“剛入宮時覺得他們每日穿金戴銀,又吃的這樣好,而我在家時因為孩子太多根本吃不上飯,覺得他們一定很幸福,可後來在離檜宮待久了,卻又覺得六殿下也很可憐。”
祝卿梧沒說話,隻是聽她繼續說著,“六殿下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卻要上陣殺敵,戰場上那麼可怕,萬一受了傷可怎麼辦?”
“有軍醫會為他包紮的。”祝卿梧淡淡道。
“可……”玉珠似乎還想說什麼,然而話還沒出口便意識到了什麼,四處看了看,終究還是沒再說下去。
但祝卿梧怎麼會不知道她想說的話,於是停下腳步,轉頭對她說道:“他不會死的。”
玉珠聞言愣了一下,抬頭驚訝地看向他。
“他不會死的……”祝卿梧又說了一遍。
隨即緩緩抬頭望著陰沉沉的天,把剩下的話在心裡說完,“他會平安回來,登上那最尊貴的寶座,娶門當戶對的女子,享無邊的富貴榮華,他會有一個很好的未來。”
“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未來。”
因為提前知曉了上一世的事,所以祝卿梧早已知道了這場戰爭的結果。
堂溪澗會立下奇功,而袁最也會步步高升。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事,一個月後,郢都終於收到了來自邊關的第一封戰報。
【六殿下率八百輕騎夜襲土落部,失聯於軍中,再未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