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小豆子連忙道,“最近放暑假了我才回來的,平時請了護工照顧你。”
“護工?”祝卿梧想起他們的家庭情況,心疼道,“請護工得花不少錢吧?還有我的醫藥費和你的學費,你還沒工作,怎麼負擔起來的?”
小豆子聞言麵色微變,似乎有些赧然。
祝卿梧看著他的神色,瞬間想到了從前在網上看到的那些網貸賣腎的新聞,語氣瞬間嚴肅了起來,“這些錢是哪裡來的?”
“……借的。”小豆子和祝卿梧之間從來沒有什麼秘密,因此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如實回道。
“借誰的?”祝卿梧聽到這兒,一顆心瞬間提起。
小豆子不知道該怎麼向祝卿梧說自己和堂溪靖的事兒。
他哥才剛醒,要是知道他喜歡男人會不會直接氣得重新暈過去?
因此一時間支吾了起來。
祝卿梧看著他的反應,隻覺得果然印證了他那些不好的猜測。
也不知道小豆子借了多少,他們還能不能還的起?
正當他們兩人相對無言的時候,病房門被人打開。
祝卿梧循聲望去,然後就見一個身量修長,衣著不菲的男人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保溫桶,不知燉了什麼,滿室的飯香。
“小豆子。”那男人徑直向小豆子走了過去,“快吃飯吧。”
“我哥醒了!”小豆子抬頭對著他說道。
男人聞言向病床上看去,目光正好和祝卿梧撞在了一起。
祝卿梧看著麵前熟悉的麵孔,不由一愣。
這不是……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男人微微俯身,對著他喊了一聲,“哥。”
祝卿梧:“……”
“堂溪靖?”
小豆子聞言滿臉驚訝道:“哥,你怎麼知道他叫什麼?”
祝卿梧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小豆子,瞬間明白了什麼。
沒想到他們這一世竟然又遇到了。
想起上一世小豆子的結局,祝卿梧壓了一肚子的火,冷冷
道:“你來做什麼?”
堂溪靖對他的態度似乎並不意外,淡淡道:“我來給小豆子送飯,然後看看您,您醒了就好。”
祝卿梧看見他就覺得生氣,因此毫不留情麵,“看完了便請離開吧,我要休息。”
堂溪靖麵上的神色依舊沒什麼變化,隻是點了點頭,叮囑了一句,“那您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小豆子抱著保溫桶一臉茫然,見狀連忙站起身來想要去送他,卻被祝卿梧叫住,“小豆子。”
小豆子隻好停下腳步,眼睜睜地看著堂溪靖離開。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他剛醒,小豆子也不想他生氣,因此隻是委屈巴巴地叫了一聲,“哥……”
“你和他借的錢?”
“嗯。”
“他為什麼這麼幫你?”
“我……”小豆子咽了咽唾沫,不知該怎麼說。
祝卿梧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這是又陷進去了,不由歎了口氣。
“你真是……”
“哥,他人挺好的。”
“嗬。”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靖哥?”小豆子不解道。
“他不是好人。”
“他是。”小豆子立刻反駁道,“你剛出事的時候,我因為太過傷心在路邊暈倒了,是他送我去的醫院,後來又安排你住院,幫你找了護工,還借錢給我讓我做了手術,讓我可以安心去上學,他幫了我很多……”
然而祝卿梧聽得毫無波動,隻是麵無表情地評價道:“那也是他欠你的。”
小豆子有些不明所以,“他欠我什麼?”
祝卿梧聞言愣了一下,隨即閉上了嘴。
他還沒弄清楚在大涼的那兩世時光到底是真的發生過的事,還是不過是一場夢?自己何必這般咄咄逼人呢?
因此斂眉按捺住眸中的神色,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剛才不過是說胡話罷了。”
小豆子知道祝卿梧剛醒,意識有些不清,因此也沒懷疑,隻是握住他的手道:“哥,我已經是大人了,彆為我擔心,我能明辨是非的。”
祝卿梧聞言也回握住了他,沉默許久,這才回了句,“好,我相信你。”
之後的日子堂溪靖依舊常來,祝卿梧沒再對他橫眉冷對過,隻是努力複健,想要重新站起來。
他在床上躺的太久,肌肉已經有些萎縮。
小豆子剛好放假,於是日日都在醫院陪著他。
這些日子祝卿梧和小豆子聊了很多,聊他昏迷這一年的生活,聊外麵世界的變化,也聊堂溪靖。
所有的一切都挑不出差錯。
這也讓祝卿梧也越來越懷疑自己曾經在大涼的一切不過是他昏迷時虛構出來的一場夢。
至於五皇子,可能是堂溪靖來醫院時,病床上的祝卿梧聽見過他的名字,然後在大腦裡虛構出了大涼的他和小豆子。
這個解釋似乎更合理。
但這樣的話,他便要
接受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堂溪澗的事實。
他旁敲側擊地問過堂溪靖的家庭情況,父親經商,母親大學教師,他沒有哥哥,也沒有弟弟。
更是從未聽說過這個人名。
所以其實從來沒有什麼穿越,沒有什麼大涼,沒有什麼小太監,也沒有堂溪澗。
這一切不過是他昏迷時為自己編織出的一場夢?
-
堂溪澗站在馬路上,努力逼著自己接受眼前的場景。
明明阿梧去世沒多久,他大限也已至,便和阿梧一起合葬於沂陵。
怎麼再一睜眼,就到了這裡?
道路兩旁又窄又長的高樓幾乎要聳入雲霄,馬路上各種顏色的鐵皮小盒子川流不息,身旁行人穿著奇裝異服,來去匆匆,旁邊不知是什麼材質做成的門,竟能直接映出他的身影。
如今雖是夏天,但周圍來往的人竟隻穿著一片薄薄的布,讓人不忍直視,隻有他依舊穿著帝王所穿的龍袍,頭戴通天冠,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但這反倒讓他看起來格外怪異,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
更重要的是,他似乎回到了剛登基那一年,看起來那般年輕。
堂溪澗已經在原地站了快半個時辰,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這兒究竟是哪裡?
許久,才突然想起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像阿梧給他描繪過的家鄉的場景。
曾經那些隻存在於阿梧的口中的東西,如今親眼看到才知原來竟如此不可思議。
如果這裡真的是祝卿梧的家鄉,那他是不是也在這裡?
隻是想到這個可能,堂溪澗便再也站不住,立刻想要去找他。
但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而怪異。
雖然這些年早已修得喜怒不形於色,但眼前的一切終究還是超出了他的認知,讓他心中不免有些發虛。
堂溪澗漫無目的地向前走了幾步,但很快便停了下來。
麵前是一條十字路口,旁邊的人都停著不動,隻有那鐵皮盒子在穿行。
堂溪澗雖不明白為什麼,但也知道,此時此刻還是要隨大眾。
很快,不遠處紅色的燈變成了綠色,旁邊的人像是收到什麼信號一般立刻向前走去。
堂溪澗跟著他們一起走到了對麵,然而沒走多久卻又停了下來。
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並不知道阿梧在哪裡?
堂溪澗環視四周,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一時間有些茫然,每個人看起來都有自己的方向和去處。
隻有他不知該走哪條路才能找到阿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