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餘澗都是悄悄將他放下的東西收起便繼續一本正經地上課。
但今日反正已經被先生發現了,因此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站起身來向窗外看去。
然後就見小孩兒正站在窗戶下呆呆地向上看。
一看見他,眼中瞬間迸發出巨大的驚喜來,“哥哥,你怎麼出來了?”
餘澗見他衣服是濕的,身旁也沒跟著人,驚得立刻便跑了出來。
“你身邊的丫鬟呢?”
“回去拿傘了,我就先來了。”
餘澗摸了摸他的胳膊,因為淋了雨是冰的,一時間又氣又心疼,牽著他便向自己房間走去,想趕快給他換一身衣服。
小孩兒這個時候似乎終於感覺到了冷,猛地打了個噴嚏。
“難受嗎?”餘澗問道。
然而小孩兒卻沒回答,而是反問道:“鬆子糖好吃嗎?”
餘澗這才想起他剛才在窗沿上放的糖。
雖然還沒來得及吃,但餘澗還是回道:“……好吃。”
哪怕餘澗及時給他換了衣服,但小孩兒終究還是染了風寒。
水沂映過意不去,買了一堆好吃的去看祝卿梧。
去的時候小孩兒正在因為祝夫人不讓他去打擾餘澗而生氣。
氣呼呼地躺在床上不肯吃藥。
祝夫人看見他們,連忙說道:“你餘哥哥來了,讓哥哥看看阿梧是怎麼鬨脾氣的?不聽話的可不是乖寶寶。”
祝卿梧一聽見他來了,立刻坐起身來,委屈地抱著他的胳膊抹起眼淚來,“娘親不讓我去找你了,我也想去讀書。”
餘澗抱著他安慰道:“你還小,等你到了七歲就可以和我一起讀書了。”
“七歲……”祝卿梧掰著手指頭半天也沒數明白還要多久,但也能感覺到,那似乎是很多年以後。
五年的時間說短不短,但說長也不長。
祝卿梧很快也到了開蒙的年紀。
餘至當年為餘澗請的是鼎鼎有名的大儒,兩家挨得近,關係又親厚。
因此祝夫人和祝老爺商量了一下,就讓祝卿梧和餘澗一起讀書。
先生這麼多年看著小孩兒風雨無阻地天天來給餘澗送吃的,也都認識他了,自然沒什麼意見。
於是祝老爺帶著七歲的祝卿梧來行了拜師禮,便正式開始在這兒讀書了。
從前祝卿梧便喜歡黏著餘澗,如今更黏。
兩人除了每日一起學習,有時連吃住都在一起。
他倆關係越來越好,但祝夫人卻看得直歎氣,祝卿梧都快把餘家當自己家了。
時間一晃而過,餘澗已經十七。
他如今已經過了秋闈,接下來便等會試。
水沂映看他年紀也不小了,於是和他提起給他議親的事。
餘澗一聽立刻拒絕:“馬上就是春闈了,兒子暫時不願想這些事。”
“男婚女嫁,人之大倫,更何況也沒讓你現在就娶,隻是先議著。”餘至道。
“兒子真的不著急。”
餘至還想說什麼,但被水沂映勸住,“行了,你先出去,我和澗兒說。”
餘至向來隻聽水沂映的話,聞言隻好作罷,起身走了出去。
“娘,兒子真的不急。”餘澗無奈道。
水沂映也有些奇怪,“你從前不是一直想娶親嗎?”
餘澗從小就知父母恩愛,看著他們每日琴瑟和鳴的模樣,餘澗小時候的願望確實也是想要和父母一樣,有一個心愛之人,相伴一生。
但如今也不知從何時起,他卻抗拒起了這件事。
“不想了。”餘澗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
“為什麼?”水沂映更加好奇。
餘澗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
水沂映向來開明,倒也沒逼他,隻是道:“也罷,還是學業要緊,娶親之事也不急,隻是你如今大了,也要開始想這件事了,總不能隻跟阿梧混一輩子吧。”
餘澗聽了這話不知為何突然一愣,想說些什麼,然而大腦一片空白,因此終究沒答,隻是沉默地退了出去。
餘澗回到房間,走到門口時見屋內的燈是亮的,應當是阿梧在等他。
有時候先生留的晚了,祝卿梧便不回去了,會留在他們家過夜,兩家人都已經習慣了,今夜也是如此。
想到祝卿梧,剛才沉甸甸的心鬆快了一瞬,餘澗推門走了進去。
然後就見床上半躺著一個人,手裡還拿著書,但是已經睡著了。
餘澗有些無奈地把他手中的書取下,給他蓋好被子。
當年鬨了五年想要開蒙上學,誰知等他真的上了學才發現自己並不愛讀書,日日都被先生罵。
餘澗心疼他,因此他留在這兒時晚上總是督促他讀書默書。
他今日大概也以為會如此,提前拿了書等著他,隻是大概真困極,才先睡了。
夜色已深,餘澗今日也沒再繼續學習,而是熄了燈在他身側躺下。
不知為何,腦海中又想起了母親的話。
從前因為父母恩愛,他一直覺得成親也很好。
但看著身側睡得毫無防備的人,又不免想到,若真成了親,他和阿梧也不可能再這麼親近了。
若是這樣,兩相比較一下還是算了。
他還是更想和阿梧待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