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不願意買更好的,這樣也能讓小女孩更像一點,實在是她沒錢,就隻能這麼將就著了,隻希望那些老爺們,看到長相後就不要懷疑了。
蘇葉趴在木板搭的床上,任由這個女人給自己剪頭發,換衣服,全程沒有任何反應。
沒辦法,她現在是身染重病,又幾天沒吃東西的狀態,當然不能有反抗。
等到女人做完一切,叫來奧利弗,“看看,現在有幾分像了?”
奧利弗眯起眼,在昏暗的環境中打量這個“小男孩”,“至少八分。”
猛地一看,還以為是同一個人呢,隻不過真正的男孩更胖一點,而小女孩瘦些。
可這不是生病了嘛,原本白皙可愛的男孩,變得病病殃殃,成現在這個樣子很合理。
他突然有了信心,覺得可以瞞天過海,好好計劃一下,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份找人的酬金呢?
他把女人拉出去,“你剛剛說,達西家拿出一百英鎊,懸賞這個崽子的消息?”
“不錯,”女人點頭,“隻要提供消息就給錢,你是想?”
“你這樣做……然後再……”男人低聲交代幾句,蘇葉聽不清說了什麼,但她能猜到,無非就是裝作發現了消息,去達西家要好處。
而男人估計會配合她,留下一些線索,隻要他們操作得當,就可以從達西家給的懸賞中,獲得一筆報酬,甚至不比從費爾南勳爵那裡得到的少。
等時機一到,他們再把她拋出去,吸引達西家的注意,而他們就可以趁機逃跑了。
等達西家發現她是女的,並不是那個男孩,他們早就跑遠了。
蘇葉不得不讚揚奧利弗的膽大且腦子靈活,可惜啊,他識人不清。
那個女人可不是什麼一心為他的有情人,等著吧,今晚就能見分曉了。
蘇葉閉上眼,打算休息一下,恢複一點體力,到了晚上,要是遇到突發情況,她還能有個自保之力。
時間一點點過去,等到她再次醒來,外麵已經漆黑一片,而房間裡更是黑得密不透風。
蘇葉隱隱聽到了警笛聲,她意識到時間到了,立刻從床上爬下來。
這個房間不能待了,再待下去,她會成為奧利弗等人的人質,之後的情況會變得更加複雜。
因為奧利弗手上是有木倉的,要是他憑借這玩意兒,挾持蘇葉,然後突出重圍,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這片貧民窟的地形相當複雜,而蘇葉懷疑,蘇格蘭場那些人,很可能都沒來過這裡,就更不用說,在黑暗的環境裡,抓捕一個對地形熟悉的人了。
她悄無聲息下地,房門半掩著,並沒有動手開門,而是側著身,儘量縮著穿過去。
老舊的房門總是會發出咯吱的聲音,在這樣寂靜的夜晚,會顯得格外突兀。
奧利弗和兩個手下趴在桌子上休息,蘇葉見他們都在門邊,知道自己出不去,於是果斷換了一個方向,來到地窖入口。
打開門,她進入了水還沒有弄乾淨的地窖,然後把門栓上,背靠著牆,站在水裡休息。
警探吹笛的聲音越來越響,驚醒了奧利弗三人。
蘇葉簡直要笑了,這幫人真的不是故意通知罪犯,讓他們提早準備逃跑的嗎?
不然為何要一直吹口哨通知其他人,明明是得到消息的包圍,卻被他們搞成漫無目的的搜尋了。
果然,奧利弗第一反應就是去房間裡抓蘇葉,然後帶著她逃跑。
可惜他撲了個空,昏暗狹窄的房間內空無一人,床上床下他都找了,“媽的,小崽子不見了,肯定是跑了。”
“奧利弗,我們也跑吧,我聽到警笛聲了。”
“我也聽到了,”他的兩個手下連忙道。
奧利弗咬咬牙,轉身就想出去,可看到關上的地窖門,福至心靈,立刻去推門,發現門反鎖了,大喜,立刻砰砰砰拍門。
這樣老舊的房子,門本來也不結實,蘇葉知道堅持不了多久,因此她悄無聲息換了一個地方。
房間裡本來就黑,地窖就更黑了,即便打開門,也看不到什麼。
除非他們點燈,不然蘇葉還可以和他們捉迷藏。
果然,下一秒門就報廢了,三個人闖進來,可太黑了,他們什麼都看不見。
“我抓到你了,死丫頭,給我滾出來,不然打死你。”奧利弗沉聲道。
他想要誘惑蘇葉主動露餡,如果是原主,估計會嚇得瑟瑟發抖。
然而蘇葉才不怕,安靜站著。
奧利弗又叫喊了幾句,見沒人回答,立刻揮手在黑暗裡摸索。
蘇葉就那麼靜靜看著他們,進入黑暗的地窖,然後稍稍遠離了一點門邊。
蘇葉沒有動,因為奧利弗這個奸詐的男人並沒有完全遠離,一隻手總是能靠近門。
就憑她的力氣,隻要被發現,就是粘板上的肉。
蘇葉見三人分開搜尋,其中一人往這邊過來了,立刻蹲下身,悄悄從他的腋下穿過,站到他身後,然後跟著他的腳步行動。
在水裡動作,總是會弄出水聲,於是蘇葉跟著他,借這人弄出的動靜,掩蓋自己輕微的聲響。
一步兩步,他就站在男人身後,兩分鐘後,男人和搜尋另外一邊的男人會合,撞到一起。
蘇葉狠狠一推,把他們推倒在地,巨大的響聲驚動了奧利弗,立刻跑過來。
而蘇葉則往門口的方向跑去,與他擦身而過的同時,順手摸走了他腰間的木倉。
奧利佛感覺到了,反手一撈,蘇葉靈活躲了過去,給木倉上膛,“砰——”一聲木倉響,奧利弗哀嚎倒地。
這聲音嚇了另外兩人一跳,他們茫然不知所措,趁著這功夫,蘇葉又開了一木倉,打中了其中一人的大腿。
剩下那人連忙往後躲,似乎怕波及自己,蘇葉哪裡會放過他,繼續上膛,開木倉。
等到三人都失去了行動能力,她才長舒一口氣。
哎,這個年代的木倉實在太麻煩了,一次隻能射一發子彈,如果可以連射,哪有這麼麻煩。
她又不能從空間裡把自己的木倉拿出來,畢竟這個時代的警探再無用,也能發現那些先進至少一百年的子彈,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到時候她就更加麻煩了。
所以隻能用奧利弗的木倉,為了確保安全,她還得找一個絕對能自保的環境,就像現在這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三聲木倉響驚動了外麵打算悄悄包圍的警探了,他們顧不得原先的部署了,全都衝了進來。
手裡的火把照亮了整間屋子,然後就看到神奇的一幕。
一個身著廉價童裝的可愛小男孩,手裡拿著一把木倉,表情呆滯的站在地窖入口。
而地窖裡,三個大男人跌坐在汙水裡哀嚎,原本就渾濁的水,染上了一絲絲鮮紅,顯然是有人中木倉受傷了。
他們看看蘇葉,再看看地窖裡的人,全都不敢置信瞪大眼。
本以為是小孩遇到意外,被發覺了不對勁的強盜擊殺,沒想到居然是小男孩用木倉傷了三個人。
聽說貴族家的小少爺從小就學習騎馬和打獵,這個達西家的教子看來很受寵啊,能享受到優質的教育資源。
蘇葉看著他們一動不動,微微挑眉,正要詢問怎麼了,眼前一黑,就往後倒去。
在徹底昏迷之前,他隱約看到了一個中年男人抱住了自己。
之後一段時間,蘇葉迷迷糊糊醒來,感受到有人在照顧自己,給自己喂水喂藥,但她嗓子乾啞的厲害,張了張嘴,始終發不出聲音,眼睛也睜不開。
吃下一點東西後,她又會接著昏迷。
蘇葉知道不對勁,強撐著讓係統為她掃描,才知道她居然得了鼠疫。
本來就千瘡百孔的身體,在病菌的侵蝕下,徹底沒了抵抗力,如果不是基因改造液一直在修複她的身體,她早就死了。
現在也好不到哪裡去,為了修複身體,她不得不陷入長時間的昏迷,每天隻靠著彆人喂食一點麥片粥過活。
半月後,她身上的鼠疫病毒終於消失,身體也恢複了一點點自主權。
但她也不能離開,這次爆發鼠疫,是在整個倫敦範圍內,好在不是社交季,大部分貴族都離開了倫敦去鄉下避暑,剩下的在鼠疫被發現後,也跑得一乾二淨。
就連國王喬治三世,都帶著他的臣民們匆匆離開,整個倫敦城,剩下的隻有貧民和那些不允許離開的工人。
蘇葉所在的這所房子,是達西家在倫敦的宅邸,當時抱住她的那個中年男人就是男孩的父親維克漢姆先生,也是達西家的管家。
而男孩叫做喬治·維克漢姆,聽到這個名字,蘇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就是《傲慢與偏見》的世界,男主菲茨威廉·達西,是達西家唯一的繼承人。
而男孩是書裡唯一的反派,老達西先生的教子,備受老達西先生的寵愛,卻長歪了,吃喝嫖賭無一不做,還擅長利用英俊的外表,和自幼學到的禮儀和花言巧語,蒙騙無知的小姐們私奔,以達到榨取她們錢財的目的。
然而劇情從一開始就變了,真正的喬治·維克漢姆居然死了,而她作為和喬治長相相似的人,被救了回來。
她不可能成為真正的喬治·維克漢姆。
蘇葉在心裡盤算著,要把真相和老維克漢姆先生解釋清楚,之後她要去找托尼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受到鼠疫的威脅。
之後就帶著他們走出困境吧,她可以把那些孩子養大,甚至送去讀書,給他們一個比較光明的未來。
計劃好後,她就和照顧自己的女仆打聽,“請問維克漢姆先生在哪?我要見見他。”
女仆很為難,欲言又止,似乎有難言之隱。
蘇葉皺眉,“出了什麼事?”
女仆搖搖頭,“小,小姐,你不要問了。”
蘇葉板起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不是達西家的女仆,是最新聘請來的。聘請你的是維克漢姆先生,為的就是照顧我。達西府邸的人已經全部離開了……因為鼠疫……維克漢姆沒有,他是為我留下的,對吧?”
女仆驚訝的睜大眼,“小姐怎麼知道的?”
蘇葉繼續推理,“維克漢姆先生出事了,是鼠疫。是我傳染給他的嗎?”
推理到這裡,蘇葉坐不住了,立刻翻身下床,都來不及換一件衣服,穿著睡衣急匆匆出房門。
女仆一時想攔,被蘇葉狠狠瞪了一眼,不敢再上前了。
蘇葉推開房門,發現自己的房間在二樓,這一層還有兩個房間,一個起居室,和一個書房,一個音樂室。
從她居住房間的擺設就可以看出,豪華精致的裝修,明顯帶有小男孩的特點,這一層絕對是主人房。
沒想到喬治·維克漢姆在達西家這麼受寵,居然和少爺小姐居住在同一層。
她左右打量了一下,立刻下樓,從起居室拐到後麵的傭人房,最大的一間就是管家的房間了。
這是這個時代建築的特色,傭人一般居住在一樓,起居室或者舞廳的後麵,二樓是主人房,或者主人家孩子的房間。
即便這個孩子隻有一歲,也會由保姆帶著居住在這裡。
而三樓是男女主人的臥室,如果有四層,那四層就是客房,沒有的話,二層和三層也會有客房。
蘇葉匆匆推開房門,見到裡麵居然有一個小客廳,然後才是臥室。
她再次推開臥室的門,見到一個大大的房間,房內有一張床,和四個大書架,一張書桌,一把椅子,一個衣櫃。
男人就躺在床上,臉型消瘦的可以,整個凹陷進去,像是披著一層皮的骷髏。
男人還是清醒的,聽到聲音側頭看過來,見到蘇葉連忙道,“孩子,彆過來。”
蘇葉腳步頓住,“是我傳染給你鼠疫嗎?”
維克漢姆先生語氣虛弱,“不關你的事,不要在意。”
“可我……”蘇葉頓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隻能道,“我不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了,”維克漢姆溫和的笑笑,“一回來我就知道了,你是個小姑娘,自然不會是我的喬治。”
“他……”對著這樣一位溫和的紳士,那個殘忍的結果,蘇葉有點說不出口。
誰知,維克漢姆卻道,“你和他長得很像,嚴格來說,你和艾琳娜一模一樣,或許這是上帝的旨意。”
“艾琳娜?”蘇葉不解。
“她是我的妻子,喬治的母親,但喬治出生那年,她就去世了,我現在也要去見她了,上帝保佑我能再次見到她。”維克漢姆先生眼中流露出濃重的懷念。
“你的孩子……”蘇葉決定說實話。
“他去了母親身邊,我知道,”維克漢姆先生卻打斷了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以喬治的身份活下去吧。”
“啊?”蘇葉睜大眼,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建議。
“達西先生,他是我的雇主,也是我的恩人,他對我有莫大的恩情,因此大學畢業後,我決定成為他的管家,為他打理達西家的產業。但達西先生從來沒有把我當成傭人,甚至還收了喬治當教子。這次的事,雖然是達西家的敵人一手策劃的,但並不是達西先生的錯。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喬治被綁架後,又病倒了,如果他知道,我的喬治死了,一定備受打擊。”
“我知道不該責怪他,也不願一個好人因為愧疚就此失去生命,讓年幼的達西少爺和達西小姐變成孤兒。孩子,我和你做一個交易吧,就當是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維克漢姆雙目期待的看向她。
蘇葉頓了頓,“您說。”看在他確實救了她的份上,隻要不過分,蘇葉都願意滿足。
“艾琳娜和喬治都死了,我想和他們團聚,不願意再受思念之苦。孩子,你成為喬治,在達西先生有生之年,瞞著他,不要讓他帶著愧疚痛苦而活。”頓了頓,維克漢姆繼續道,“相信我,這個時間不會太久,達西先生的身體並不好,或許十年,或許十五年,你總是可以恢複身份的。”
“到時,我相信小達西先生知道真相後,不會為難於你,還願意為你提供庇護,好嗎?”維克漢姆期盼道。
“我不明白,你這麼做僅僅是為了達西先生不愧疚嗎?”蘇葉挑眉,維克漢姆對達西先生這麼忠心的嗎?
維克漢姆笑笑,看向天花板,眼神迷離,“有些恩情,是你死前一定要還完的,不然我怕自己上不了天堂,我的艾琳娜和喬治還在那裡等我。”
“我……或許可以救你。”蘇葉知道,說出這句話,是冒著風險的。
可維克漢姆怎麼說也是她的恩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人死去。
“不,不必了,”維克漢姆的聲音格外堅決,“艾琳娜死後,我就不願意再活下去,可上帝不允許自殺,自殺的人沒有資格進天堂。我的艾琳娜那麼善良美好,她一定在天堂等我。”
蘇葉懂了,他就是內心不想活了,以前還有兒子要照顧,心有牽掛,又怕自殺的人上不了天堂,所以才一直活著。
現在兒子沒了,自己還得了死亡率超高的鼠疫,所以哪怕有活下去的機會,他依然放棄了。
而他唯一的掛礙,就是不想達西先生因為他們父子都出事,而背上沉重的負罪和愧疚。
“好,我答應你。”蘇葉輕輕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