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 展昭就帶著一乾衙役搜尋過來,聲勢浩大,一看就是在找什麼重要的人。
夥計張讓本在門口送客, 見這情形,立刻跑到櫃台彙報,“掌櫃的,怎麼辦?開封府的展昭帶人來了。”
說完他左右打量, 壓低聲音肯定道,“定是為了那人。”
“啪!”掌櫃一掌拍在他頭上,嗬道,“胡咧咧什麼,哪來這人那人的,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是是是,小子不醒事, 那您看怎麼應對?”張讓是掌櫃培養的, 原是本家族人, 天然比其他夥計親近。
更何況,這小子機靈,能說會道, 平日裡乾著夥計的活,卻是收集信息的一把好手, 總能引著那些客人大肆吹牛,不知不覺就把信息泄露給了他。
掌櫃以往還覺得這本家侄子機靈, 值得培養,打算推薦給襄陽王,讓他擔任更重要的職位。
結果現在遇到一點事,就漏了怯, 還是要再培養培養。
“照常即可,”掌櫃狠狠瞪他一眼,“我們是正經生意人,懂嗎?”
“懂懂懂,”張讓立刻點頭,眼珠子一轉,試探道,“雷爺他們?”
因為下午乾的這一樁大事,這些人都還藏在酒樓下的密室裡。
雖然自認為密室的入口很隱蔽,沒人看得出來,可藏了這麼多人,難免會出問題。
掌櫃沉吟一會兒,“請雷爺他們包廂就坐,讓他們分開些,莫要聚在一起,然後你去廚房,把其他客人的點菜,先給他們上上去。”
張讓立刻明白掌櫃的意思,是要讓他們裝成普通的客人。
要知道這可是酒樓,多一些江湖人飲酒不是很正常?
張讓暗暗佩服族叔的腦子,怪不得能成為大掌櫃,立刻下去準備。
而兩人的對話,被隱藏在屋頂的蘇葉和白玉堂聽個正著,兩人對視一眼,眼中具有笑意。
看來展昭的計劃成功了,這掌櫃聰明反被聰明誤,果真把隱藏在暗處的人擺到了明麵上。
這樣一來,官家四人就更安全了,而營救行動也會更容易。
兩人悄無聲息轉移陣地,盯著張讓,見他從廚房拿了托盤,擺上酒菜就往二樓隔間去。
推開其中一間隔間門,把酒菜擺上,然後跑到門口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立刻關上門,走到一副畫前麵,小心翼翼把畫收起來。
那畫是價值不菲的名畫,掛在這裡彰顯雅致,當然了,因為它貴重,一般上二樓來的客人,輕易不敢碰,怕碰壞了賠不起。
像清風樓這樣的大酒樓,座位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後院包廂是最昂貴的,其次是正樓二樓,都是隔間,最後才是二樓大廳,和一樓大堂。
隔間一般招待的是文人,他們講究風雅,又不是各個有錢,偏有些見識,能看出這畫的價值。
因此沒有意外的話,名畫後的密道入口會非常安全。
可現在密道偏偏被發現了,蘇葉和白玉堂坐在屋頂,聽得清清楚楚。
張讓卷起畫,小心翼翼撬開木板,然後輕敲了三聲。
過一會兒,裡麵回了三聲,張讓又敲了一聲,那密道的門方才打開。
一個大漢探出頭來,打量了一下隔間,然後皺眉低聲詢問,“何事?”
“開封府展昭帶著人搜過來了,掌櫃的意思,讓兄弟們充當客人,彆躲著了。那展昭被封為禦貓,肯定和貓兒一樣靈敏,萬一被發現動靜就不好了。”張讓解釋道。
大漢看了眼桌上的菜色,咽了咽口水,為了隱藏,他們都在密室裡啃乾糧和冷水,見到這麼好的飯菜,止不住胃裡的饞意。
“等著,我去稟告老大,”不過他沒冒然行動,而是把密道關上,匆匆去稟告了。
雷英聽到大漢的彙報,看了不遠處被綁住手腳,堵住嘴的四人一眼,因為藥性,此時他們還沒有醒,即便醒了,也發不出聲音,不怕上麵人聽見。
不過雷英也是習武之人,知道高手有一種自覺,不定就能發現他們這些人所在,“也好,人少點也能安全些。”
他帶頭走出密道,來到包廂。
張讓見他到了,立刻殷勤伺候,還把人分散在不同的包廂,忙上忙下端來不少酒菜。
大漢們立刻拿出筷子,大快朵頤,他們速度很快,等展昭帶著人搜到清風樓,酒菜已解決了一半,還真有正經來吃飯的樣子。
展昭麵色嚴肅,“掌櫃的,執行公務,把所有人都叫出來,不要妨礙行事!”
“這這這,展爺,發生了何事?”掌櫃立刻上前,又躬身又行禮,“我們可是正經生意,沒做什麼違法犯罪的事啊!”
展昭緩了緩神色,不過眉眼間依然帶著焦慮,“掌櫃不必憂慮,把人叫出來,配合開封府搜查就是,你放心,我會讓他們小心著些,不會碰壞了你的東西。”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展爺您等著。”掌櫃表現的非常配合,就好似一個正常的生意人,對當官的恭敬又諂媚,生怕他們找茬。
展昭微微頷首,對他的配合表示滿意。
掌櫃心下暗喜,認為展昭這番表現,代表著開封府並沒有懷疑到清風樓,隻是例行檢查而已。
他轉身揚聲招呼著,“快請各位貴客前廳聚合,配合開封府搜查。”
“是,掌櫃的,”聽到吩咐的夥計們,立刻跑上跑下,去勸慰那些客人們先挪挪窩。
有些客人不滿,夥計立刻勸慰道,“為了給客人賠罪,掌櫃的吩咐,送上一壺好酒,還請客人笑納。”
要知道清風樓最出名的就是好酒,最便宜的一壺也要幾兩。
雖然來清風樓吃飯的,就沒有家境貧寒的,但平白得一壺好酒,誰能不樂意?
因此即便抱怨,他們也乖乖來到一樓大堂。
而雷英他們,早知道會如此,比普通客人還配合,當即下樓和眾人集合。
等人離開,蘇葉和白玉堂立刻進入隔間,走到那幅畫前。
這密道入口確實做的精妙,要不是精通此道的人,還真不一定能發現,白玉堂之前搜查的時候,就忽略了過去。
不過現在已經知道了,打開就是很簡單的事了,把外麵木板撬開,露出一道正方形的門來。
這門是從裡麵打開的,從外麵推不開。
看來那地窖蓋子下麵的是入口,而這裡是出口之一,另外還有一個出口在官家出事的附近。
好在他們沒有打草驚蛇,要是被那些人發現,三人已經找到了這裡,肯定會立刻帶著官家四人轉移。
如果下麵的密道複雜一點,他們還真未必能在轉移前,把人截住。
雖然這密道是從裡麵打開的,但因為門是木板做的,白玉堂直接從懷裡掏出一把精鐵打造的鋼刀,灌注內力,深深挖出一個洞來。
這洞不大,可以伸進一隻手,白玉堂探手進去摸了摸,找到了門鎖的位置。
“啪嗒,”鎖被打開了,推開密道的門,裡麵一片漆黑,雷英在出來前,把裡麵的蠟燭都熄滅了。
白玉堂摸了摸身上,沒有火折子,正要從隔間拿,蘇葉已經點燃了兩根,一根遞給他,“走吧。”
白玉堂接過,率先跳下去,蠟燭照亮了那一片,讓蘇葉窺視到了一點點裡麵的情況。
先是一段木質樓梯,然後是甬道,兩邊的牆壁由石塊壘砌,堅硬異常。
甬道也如意料般複雜,九曲十八彎,每一個岔路口都有好幾個出口,有的出口能轉出去,有的是死路,隻能原路返回,而有的讓他們原地打轉,甚至轉回到入口處。
跟著白玉堂繞了好一會兒,蘇葉才確定一個事實,“五爺,你路癡?”
是的,雖然這路複雜,但也不會如此艱難,好長時間過去了,前進不到十米,並且白五爺帶路,一次次犯相同的錯誤,總是在同一個路口,選擇之前已經確定是錯誤的路。
白玉堂身體僵了僵,強自辯解道,“沒那麼嚴重,隻是這地太複雜了。”
蘇葉點點頭,沒有戳穿他,其實也沒有那麼複雜,但凡他多走幾次胡同,就能找到規律。
這密道就是按照胡同來建造的,隻不過把很多本該通行的地方堵上了而已。
蘇葉懷疑,白五爺很可能是高來高去飛久了,對地上路線不敏感了。
一旦找不到路,就直接飛上屋頂或樹頂,所謂站得高看得遠,這樣就不需要仔細記了。
“我來吧,”她上前,表示自己來帶路。
白玉堂臉色黑了黑,但沒有說話,而是側著身體,讓蘇葉上前。
蘇葉用蠟燭照了照地麵,很快確定了前進的方向。
其實不需要自己去找出口,這甬道畢竟建在地下,灰塵少不了,平時也不怎麼打掃,因此踩踏的痕跡挺明顯的。
之前白玉堂沒往這方麵想,一心找前路了,等發現不靠譜,就反應過來了。
排除她和白玉堂踩出來的,剩下的就是雷英那夥人留下的。
沿著這些腳印傳來的方向,不過片刻,來到一石門前,左右已經沒路了,看來這裡就是關押人的地方。
蘇葉仔細打量,很快就發現了位於左邊石壁上的機關,用力按進去,頓時傳來石門開合的聲音。
石門打開,露出裡麵的情形,這是一間石屋,裡麵有簡單的桌椅板凳,靠角落的位置,四人被綁著靠坐在一起。
白玉堂上前,試探了一下顏查散的鼻息,鬆了一口氣,“還好,隻是暈過去了。”
蘇葉為幾人把脈,發現他們被喂了迷藥,而且是兩次,第一次時間比較久,本應該醒了,可不久之前,又被喂了一次。
她猜測,應該是雷英幾人怕他們醒來叫出聲,被人發覺,乾脆多喂了一次。
索性這種迷藥雖然藥性強,卻很好解,蘇葉隨身就帶了解藥,給四人分彆喂下去。
可能因為小花是個姑娘,又小,喂下去的迷藥最少,不一會兒她就醒了,見到蘇葉驚喜的眼淚直流,“嗚嗚嗚,姑娘。”
“彆怕,”蘇葉拍拍她的頭,安慰道,“我來救你了。”
手上用力,直接把綁小姑娘的繩子崩斷,扶著她坐起來。
那邊白玉堂已經解開了其他三人的繩子,解藥生效,陸陸續續醒來。
見到蘇葉和白玉堂在此,顏查散驚喜不已,忙道,“蘇姑娘,義弟,你們怎麼來了。有沒有受傷,那夥兒匪人實在厲害。”
官家被趙伴當也扶著站起來,關切的望著兩人,“你們解決了他們嗎?我剛剛聽到展護衛帶人來搜查,正想著怎麼通知你們呢,就被那匪徒喂了迷藥。”
顯然,他們剛剛醒過一次,但沒敢表現出來,一直在裝睡。
聽到展昭帶人來找,驚喜極了,想要出聲呼救,可嘴裡堵著布條,隻能發出微弱的嗚嗚聲,甚至傳不出這間厚厚的石室。
這讓他們很絕望,隻能祈禱展昭聰明一點,再厲害一點,自己發現不對勁,然後救他們於水火。
現在真的有人來救,還兀自不敢相信,這居然是真的?
白玉堂道,“我們早就發現了這裡,隻是那群人看的緊,擔心打草驚蛇他們會轉移或者直接把人殺了,於是讓展昭明麵上搜查,我和蘇姑娘偷偷潛進來,先救你們出去。”
四人聞言,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
趙伴當忙問,“展護衛可在上麵?”
對比眼前的蘇姑娘和陌生的少年,還是展昭更受他信賴,相信有展護衛在,官家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在,”白玉堂瞄了他一眼,神情淡淡。
被展昭比下去,他總是不高興的,可也不會當著外人的麵說什麼。
不過驕傲恣意的少年,從來不會掩飾情緒,以至於官家看的分明,不禁心生好笑,果然還是少年人,遂開口道謝,“感謝兩位的救命之恩,本該送上大禮,不過那些黃白之物恐辱沒了白少俠這樣的英傑,不然朕允一個承諾,以後白少俠和蘇姑娘有什麼要求,朕絕不推辭。”
這番話完全拋棄了帝王的高高在上,而是以一個被救之人的口吻,做出承諾。
換作其他人,可能還會誠惶誠恐,可聽到白玉堂耳中,就格外順耳。
江湖人報答救命之恩,不就是如此。
他心裡暗道,雖然這皇帝老兒不是江湖人,但難得的對脾氣。
其實他不懂,官家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典範,總歸他不是為了做不好的事,隻是體察人心罷了。
在兩人說話的同時,蘇葉則是打量這間石室,發現除他們進來的石門外,還有兩個出口。
其中一個應該就是地窖蓋子下那個,剩下的出口在哪?
蘇葉有點好奇,就連她都沒發現,應該藏得極為隱秘。
她決定去看看,於是道,“你們暫時在這裡待會兒,我先去上麵查看情況,要是沒事,就下來接你們。”
說完不等白玉堂反對,立刻從其中一個洞口閃身出去。
這是她估算了方位後,特意選的。
洞口後麵是甬道,和前麵的一樣,地形相當複雜,不過還是那句話,雷英等人不認為他們能找到這裡,並沒有清掃地上的痕跡。
他們白天還抬著四個大活人踩過,腳印相當明顯。
順著這些印記,蘇葉很快來到了出口處,是一個簡單的機關,幾乎不用費勁,就能打開。
不過在打開之前,她還是細心的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夜深人靜,外麵靜悄悄的。
確定這機關不會有太大動靜,她毫不猶豫,打開了出入口。
外麵果然一片漆黑,陰天的緣故,連月亮都沒有。
不過蘇葉的視力比較好,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座宅邸的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