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禦貓也是貓兒,還是有幾條命在身上的,讓他一次次死裡逃生。
不過這一次嘛,包大人突然想到了蘇葉,這可真是個聰慧過人的姑娘,就連朝局政鬥都看得這麼清楚。
他可從未透露自己已經提前和官家說了襄陽侯之事,而蘇姑娘不僅猜到了他的行動,也猜到了官家會有的反應。
這已經不是聰明可以形容的了,而是太過懂人心了!
這樣的人往往會給人心機深重,深不可測之感。
偏蘇姑娘行事格外乾脆利落,甚至是恣意任性,或許是強大的實力讓她不需斤斤計較,知人心,而不算計人心。
有這樣的人在展護衛身邊,包大人覺得,他可以放心了。
直到此時,他方才明白,當初公孫先生為何會認為展護衛和蘇姑娘是天生一對。
有蘇姑娘在,展昭安全無虞,而展護衛這樣性子的人,大概很得蘇姑娘的意吧。
包大人滿意地摸摸胡須,看來得找個機會,給展護衛放個假,讓他帶著蘇姑娘回一趟老家,獲得母親同意後,才好辦婚事。
展昭自己還沒有考慮到的事,包大人已經把計劃提上了行程,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雖然以開封府的忙碌程度,這個合適時機有點難找,但凡事是可以安排的嘛,時機擠一擠就有了。
展昭不知道,包大人的心思電閃雷鳴般,已經考慮那許多了,他隻專注眼前的疑問,“那為何公孫先生會說,官家是為了保下信陽候其他人和張家等人?”
“一旦政鬥開始,就是不死不休,太後黨人,勢必要求以最嚴苛的罪名處罰他們,作為此案的關鍵,信陽候和張家人是逃脫不了的。”
他們雖然是被選為背鍋的,可雙方聯係太久了,誰能確保他們沒有更深厚的關係?
即便沒有,太後黨人也會以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借口,把他們一竿子打死。
因為這樣一來,那些襄陽侯舊人,也可因此罪名而獲罪。
到時憑官家一人,想阻止都阻止不了,就隻能被迫下旨處死這些人。
估計這會是大宋建國以來,最大的血案了!
而官家仁慈,絕不願見到這種場景,所以此案必須儘快了結,在太後黨人反應過來之前,且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絕不過多牽連。
果然,事情的走向和公孫先生預測的一樣。
第二□□堂上,當著滿朝大臣的麵,許大人稟報了調查的結果。
聖上被綁是因為意外,雷英在清風樓上看到官家,作為打家劫舍的江湖人,他們劫富濟貧,綁架官家是為了要贖金。
而清風樓掌櫃是他們的同謀,兩人合夥,一個綁人,一個藏匿,拿到贖金後,雷英帶著弟兄們離開汴梁避避風頭,等到事情平息後,回來繼續作案。
兩人並不認識官家,隻是覺得官家穿著富貴,臨時起意才有了這次的綁架案。
至於信陽候,因為貪財,一直在給清風樓當靠山,以至於清風樓無人敢惹,也就無人覺察其隱藏的秘密。
信陽候說不上無辜,為了張珦給的那些銀兩,欺壓了不少商家,找了許多平民百姓的麻煩。
比如城外路村米家有一家傳的美酒,米家沒打算賣,可信陽候知道後,就帶著人打上門,強迫人家賣房方。
最後這米家老爺子因沒保住祖傳的酒方,上吊自儘了。
信陽候這算是逼死人了,再加上其他大小問題,死刑少不了,且被官家剝奪了侯爺的爵位。
但其家人卻是保住了,畢竟犯得不是謀殺的大罪,雖然牽扯到官家被綁的事件中,但並沒有謀反的心,就不用牽連了。
官家是知道信陽候的愚蠢和無能的,知道謀反和他無關,但他也不無辜,因此不打算放過他。
與此同時,和雷英一起動手的那些江湖人全部被斬,清風樓中幫著盯梢,知道內情的,也都判了流放。
如果他們家裡願意拿銀錢打點,流放路上還能安穩點,最後平安抵達目的地。
可要是無人來幫他們,流放千裡真的會要人命的。
張讓屬於知情人,還幫著打探了不少情報,因此也是流放。
至於剩下的張家人,官家並沒有治他們的罪,甚至下旨嘉獎其忠義的品行。
衝著他們養大了祡氏血脈,官家不僅不罰,還獎了,充分說明了官家的氣度和寬容。
這不是說當初□□做的不對,而是此一時彼一時。
當年□□剛剛篡位成功,黃袍加身,大宋上下肯定有很多人反對他,如果他們知道柴宗訓庶子流落民間,一定會打著他的旗號謀反。
因此□□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圍剿了川地的張家人,並對外宣布,祡氏血脈被張家人養死了。
這算是一勞永逸杜絕謀反的法子。
可今時不同往日,趙家已經坐穩了江山,不怕誰來搶誰來奪,且□□祖訓,善待柴家血脈,官家不過是踐行此遺言罷了,卻可以為自己爭得仁善的美名。
最後,官家宣布,為這一支祡氏血脈封一個侯爺之位,讓他們和其他柴家人一樣,永享富貴。
並給張家人賜下田地和數金,嘉獎其品行。
此舉成功轉移了朝臣關注的焦點,讓他們把視線從官家被綁的重大案件中,轉移到對張家人和柴家血脈的安置上。
一場涉及綁架的謀反案就這麼輕輕揭過了,消失於無形,朝堂還是那個朝堂,隻是官家已不再是之前那個一心懷柔的官家。
為了鏟除襄陽王,他開始不動聲色布局,而了解內情的包大人,暗中配合他。
在這種表麵平靜,暗地裡波濤洶湧的氛圍中,今年科舉終於開始了。
不說學子們,就連包大人都鬆了一口氣。
今年真的流年不利,科舉前短短時間內發生了這麼多事,他都要懷疑,此次科舉真的能否順利舉行?
索性,在包大人的嚴厲監管下,科舉順利進行,從開考到放榜,沒出現任何意外。
放榜的時候,蘇葉也去湊了個熱鬨,主要是想看榜下捉婿。
這可是宋朝的保留節目,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富紳豪門,都會搶著把女兒嫁給綠衣郎。
在他們眼裡,是不是門當戶對都不要緊,隻要你是新科進士,隻要你還未娶,就是最好的金龜婿。
為了給自家閨女弄一個金龜婿回去,這些人往往會帶著打手守在放榜的地方,等看到年輕的,帥氣的新科進士,會直接上前搶人。
先不管其他,搶回去再說,等回去了,安全了,再來細細詢問,是否成親,是否已有婚約等等等等。
如果沒有,那太好了,這就是天賜姻緣。
所以這一天會非常熱鬨,蘇葉早有耳聞,興致勃勃趕來圍觀。
她到的時候,貢院前已經圍滿了人,即便離放榜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兒,可耐不住大家心裡急切。
她找了幾個地方,都沒有位置,索性就不找了,直接飛到了最近茶樓的屋頂。
這裡視野開闊,還沒有人和她擠,想坐就坐,想躺就躺。
蘇葉半躺下來,突然覺得手裡少了什麼,應該是一壺酒,一碟瓜子,這動作,標準的看熱鬨姿勢。
沒有多猶豫,她一個閃身進了對麵的酒樓,從小二的托盤上拿走了客人點的酒,留下一錠銀子。
那小二隻覺眼前一花,托盤上的酒就沒了,隻剩下大大的銀錠。
他使勁揉眼睛,發覺不是假的,立刻半驚嚇半驚喜道,“掌,掌櫃的,大俠啊!”
“啪,”掌櫃一巴掌拍在他頭上,“瞎嚷嚷什麼,還不快去再打一壺酒來。”順手拿走了上麵的銀子。
“誒誒誒,我這就去。”小二向外張望,想看到那高手是何許人也,可惜,以他的眼力,又怎麼能找到蘇葉的所在。
又從茶樓順走了一疊瓜子,一盤點心和一籃子蜜桔,蘇葉方才回到之前的位置,一一擺開,愜意的吃起東西來。
有吃有喝,時間過的飛快,貢院門打開,裡麵出來一隊衙役,先把榜前的人影驅散開,之後是兩位拿著紅榜的人,站在榜前開始張貼。
蘇葉眼尖,第一時間看到了前名,不由訝異。
前兩名竟然都是她認識的,第一名是顏查散,第二名是範仲禹,就是那個妻子被威烈侯搶走,兒子差點葬身虎口,自己也差點被打死的倒黴蛋,不想此人學問倒是不錯。
而第名是一位叫劉庭的學子,這可是探花了。
一般來說,探花不僅得學問好,長相也得出類拔萃,不然擔不起這探花之名。
蘇葉好奇,有顏查散這等級彆的帥哥在,什麼樣的長相,能蓋過他,成為今科第一?
她不由睜大眼,在人群中搜尋,然而讓人失望的是,她看到了精致秀氣,貌若好女的顏查散,也看到了端正大氣,相貌堂堂的範仲禹,卻不見這探花之名的劉庭。
又找尋了一會兒,人群中實在沒有符合想象的美男,失望放棄了。
視線轉回來,正好瞧見顏查散被左右兩個力士拉扯,衣服被扯亂,頭巾歪到了一邊,鞋子都掉了一隻。
“你快放手,顏生是我家老爺先看到的!”左邊的力士怒目圓瞪,憤憤的看向右邊之人。
而右邊的人也不甘示弱,冷嘲熱諷,“也不瞧瞧你們家根底,配得上這樣俊俏的狀元郎嗎?”
“我家怎麼了,我們可是堂堂國舅府。”左邊力氣怒瞪他,加重了力氣,把顏查散拉得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他身上。
“哈哈哈,什麼國舅府,丟不丟人,你家國舅都先逝了,張老爺又沒繼承爵位,談什麼國舅,我家就不一樣了,我們可是堂堂皇親,我家老爺姓趙!”右邊不甘示弱,狠狠一拽,直接把顏查散的袖子撕下來了。
也怪白府準備的料子太好,布料珍貴就意味著容易損壞,這不,好好一新鮮出爐的狀元郎,還沒享受到‘春風得意馬蹄疾’,就先體會了‘破衣爛衫馬前驅’。
他整個人幾乎站不穩,被兩人以及兩人帶來的人扯得東倒西歪,連連告饒。
然而這裡沒一個人理會他,越說越來了火氣。
“姓趙了不起啊,皇帝也有幾門窮親戚呢,誰知道你是那個外八路來的。”
“姓趙當然了不起,你敢說姓趙的不好?”
說著說著,雙方就圍繞顏查散打了起來,你來我往,好不熱鬨。
周圍的人不僅不阻止,甚至還起哄大喊道,“狀元郎,快快選一家來。”
“就是就是,一個皇親,一個國戚,狀元好福氣,哈哈哈!”
可顏查散隻想說,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生怕被這群人打架波及,傷到了臉,在明晚的鹿鳴宴上,容貌不整以至於冒犯聖顏,他隻能蹲在地上抱住頭,儘量護住臉。
此時他深深的後悔,不該婉拒義弟的好意,要是帶著他來看榜,憑著義弟的功夫,絕不會讓他陷入如此困窘的境地。
或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白玉堂......沒到,但展昭到了!
早已猜到貢院前會有的場景,巡邏完後,展昭就匆匆帶人過來了,為的是維持秩序,不讓這些人為搶綠衣郎而打起來。
然而他還是來晚了一步,顏查散的長相太好,在他出現後,就被人盯上了,兩邊換成了虎視眈眈的人。
等到榜單一公布,周圍人笑嘻嘻問了一句,“敢問郎君成績?”
顏查散傻傻的回了一句,“不才第一。”
立刻就被兩邊扯住了手臂,動作之迅速,反應之敏捷,絕對練習了很長時間。
不過好在,展昭來的雖然晚了點,還是在混亂中解救了顏查散,並把他帶出了人群,交給......蘇葉保護。
即便眼前就是打架的場景,職責所在,展昭還是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屋頂的阿葉。
不過情況緊急,來不及打招呼,先救了顏查散出來,可人帶出來了,放在哪裡是個問題。
因為顏查散此時就是香噴噴的肥肉,而周圍人看他的眼神,全都冒著綠光。
這可是新科狀元誒,要是能弄回家做女婿,可就祖墳冒青煙了。
感受到這劇烈的垂涎,顏查散瑟瑟發抖,抱住展昭的手臂不放,誓不肯放開。
展昭無奈,隻好把他送到蘇葉身邊,好騰出手來,解決其他亂子。
顏查散小心翼翼坐在屋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讓自己看起來整潔一點,可拉扯過於激烈,那些布條已經拚接不起來了。
他隻好無奈放棄,轉頭看向蘇葉,隻見她一口酒一口點心,一邊愜意的享受美酒美食,一邊悠哉悠哉看熱鬨。
“蘇姑娘,你見到我了,為何不幫一幫我?”顏查散頗為哀怨道。
蘇葉詫異轉頭,“這可是顏狀元的光輝時刻,我要是把你拉走,豈不是破壞了你的好事?要知道錯過這村,就沒下家店了。”
顏查散:......
沉默了半響,才悶悶道,“我沒想過悔婚另娶。”
他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打算攀什麼高門貴女,隻是當時柳金蟬的態度過於堅決了,他知道她是真心如此想,才決定同意的。
蘇葉詫異,“那你是喜歡柳姑娘,還想要娶她?”
身後一道白色身影落在瓦片上,本該輕若無物,偏偏最後一下岔了氣,腳下重重用力,直接把瓦片踩碎了,簌簌往下落,承重的木梁也裂開了一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