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兩個孩子作為宗室的外孫,還能跟著娘家的孩子一起接受教育。
因此,嫡母毫不猶豫選擇帶著兩個兒子離開,至於鄧久思這個庶子,她當然不會管。
不過好在,她也不是刻薄之人,分了一部分鄧寧縣的地產給他和他的姨娘,另外還把大宅子留給了他們母子居住。
就這麼地,鄧久思和姨娘在鄧寧縣住了下來,等他長大入學,考取了舉人,見再沒有進益後,就在縣衙謀了主簿一職。
這些年也有機會升官,但鄧久思本人安貧樂道,沒多少進取心。
他娶了當地一平民姑娘為妻,夫妻恩愛,即便隻生下一子,也沒有納妾的心思。
後來兒子長大,沒有什麼讀書的天分,鄧久思也不覺得有什麼,沒有強迫兒子讀書,而是教導他打理家中產業。
隨著他這些年的經營,當年嫡母留下的那部分產業早已翻了好幾倍,兒子即便考不上功名,也吃喝不愁。
之後兒子娶妻生子,一家人滿心歡喜的迎接孫子鄧未玨的到來。
然天有不測風雲,在兒媳懷孕七月的時候,鄧久思的兒子外出突遇暴風雨,而他正好在山林中行走,因為腳下打滑,滾下山去,人就這麼沒了。
兒媳得知這個驚天噩耗,直接難產生下一個兒子,來不及看兒子一麵,就失去了生機。
老兩口痛失兒子兒媳,剛出生的孫子還早產體弱,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操持一切。
好在他們身體還行,沒有被這打擊擊倒,而孫子隨著調養,身體也漸漸好轉。
等到三四歲上下,基本已無大礙,且聰明伶俐,顯示出讀書的天賦。
老兩口自然歡喜,鄧久思就此認真教導,悉心教養。
按理來說,他本該好好待在家裡,為何會出現在百裡外的小鎮。
這事還得從小孩的母親講起,小孩母家姓張,是鄧寧縣一富商之女,和小孩的父親本是門當戶對。
張小姐出嫁的時候,家裡富裕,陪嫁也多。
可沒幾年,娘家的生意就出現了動蕩,漸漸落寞下來。
鄧家是慈善人家,對於兒媳婦接濟娘家,絲毫沒有怨言,在允許的範圍內,還會儘量多幫忙。
後來張家父母相繼過世,隻留鄧未玨的大舅二舅,至此分了家。
大舅帶著妻兒出去討生活了,而二舅則在家裡,靠妹妹接濟養活。
後來張小姐難產去世,看來兒媳婦的麵上,鄧家也沒斷了給二舅的接濟。
可有一句話說的好,升米恩鬥米仇,就因為對他們太好了,導致二舅覺得理所應當,並越來越貪婪。
他甚至想要借著這層姻親關係,吞了鄧家家產,於是不久前,他找借口把鄧未玨帶到家裡去,然後暗暗把人關了起來。
鄧未玨就是再聰明,也是一個孩子,不懂人心險惡,加上這是親舅舅,從未設防。
等到被人關起來,又偷聽到二舅的打算,才清楚自己的處境。
他二舅打算把人先關起來,然後佯裝孩子被劫匪搶去,要鄧久思付贖金,贖金的價格最起碼也是讓鄧家傾家蕩產。
等錢到手,他再把鄧未玨賣到山窩窩裡去,然後帶著一家人離開,去過逍遙日子去。
鄧未玨聰明,知道二舅要是真的得逞了,爺奶就沒了活路。
於是他想了個辦法,利誘二舅家的小表弟幫自己解開繩子,然後偷偷跑了出去。
那天正好下著大雨,這點動靜二舅一家起初沒有覺察,但他在雨中奔跑,也是受寒嚴重。
再加上雨幕的遮擋,一時間門分不清回家的路,去了相反的方向。
這樣一來,反倒是逃脫了二舅的追蹤,可畢竟人小,在又累又餓又乏的情況下,暈倒在路上。
等他醒來,就在那山西人的背上了。
鄧未玨害怕這山西人也會和二舅一樣,借自己害爺奶,謀奪鄧家家產,於是一言不發。
跟著這山西人幾天,他才弄懂對方的想法,是打算賣了他換幾兩銀子。
他正思量著,怎麼把山西人引回鄧寧縣去,到時候就好脫身了。
恰在這時,被白玉堂解決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這本是隨手幫人的一件小事,卻也給白玉堂提供了諸多幫助。
他想的不錯,鄧三關和鄧久思確實有點關係。
鄧家是個大家族,枝枝蔓蔓很多,除了南安府的主家外,還有好幾個分支,住在南安府下轄的縣城,或村子。
鄧三關原本是鄧寧縣烏裡村人,因為發了家,才搬到鄧寧縣城的。
兩家雖然不熟,但都知道有這麼一戶族人的存在。
鄧久思身為被排擠出來的長房庶子,在家族中本就地位尷尬,很少和族人聯係,因此即便知道鄧三關是族人,也沒主動結交。
而鄧三關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也沒有找上門來,因此兩家就處於這種知道彼此,卻從不往來的情況。
在看到寶貝孫子被送回來,鄧久思欣喜若狂,對於白玉堂想知道的事,自然十二分上心,為的就是能稍微償還白玉堂的恩情。
他不僅在縣衙查找了相關資料,還親自去烏裡村打聽,作為鄧家本家人,打聽消息,並沒有被村裡人防範,村長和他們說了不少鄧三關的情況。
鄧三關一家是在鄧三關五歲那年搬到烏裡村的,他們一來就大手筆的購買了不少土地。
據老兩口自己說,他們原是另外一縣鄧家人,因為賺了錢,想要購買良田,但那處的土地沒人願意賣,正好烏裡村原本的地主打算賣地,於是他們乾脆搬到了這裡居住。
和鄧家三口一起來的,還有鄧家的童養媳,姓雷。
據說這位雷姑娘還在繈褓就和鄧三關定下了婚約,可雷姑娘命不好,小小年紀父母雙亡,又無其他親故,他們見孩子可憐,就把人抱回來養著,反正未來也是鄧家媳婦。
烏裡村人都覺得鄧家人心善,很樂意和他們交往。
很快,鄧家就在烏裡村站穩腳跟,自從以村裡人自居。
後來鄧三關長大,和雷姑娘完了婚,轉年就懷孕了,可雷姑娘卻難產死了。
鄧家老兩口傷心,養大的兒媳就這麼沒了,他們不願意再待在傷心地,於是賣了烏裡村的土地,搬走了。
至於搬去了哪裡,村裡沒人知道,但鄧久思知道了,來了鄧寧縣。
烏裡村雖然隸屬於鄧寧縣,可因為地理位置特殊,更靠近隔壁縣的縣衙,因此除了交稅,他們通常都會去隔壁縣縣城購物或者做售賣農產品,而不是來鄧寧縣。
再加上村裡人本就少出門,而鄧久思一家屬於縣裡的富戶,住著高門大宅,這麼些年,還真沒人知道他們家就在本縣縣城。
來鄧寧縣後不到三月,鄧三關就迎娶了縣裡大地主的女兒錢家小姐。
而這位錢家小姐,就是被嚇得流產那位。
鄧三關再次成婚後,就經常出外跑商,路過錢塘,被一美貌青樓姑娘迷住了,動了心思,想要娶這個姑娘為妻。
但他現任妻子的嫁妝實在豐厚,他有點舍不得,如果妻子死了,又沒留下一兒半女,錢家是可以把嫁妝拉回去的。
所以思考再三,他想到請人殺妻,並且要在妻子的娘家錢家動手。
到時候妻子死在娘家,責任全在錢家,且妻子肚子裡懷著鄧家血脈,因為錢家照顧不周而沒了,他們也沒好意思把嫁妝拉回去吧?
正所謂貪心不足蛇吞象,要不是想要吞沒妻子的嫁妝,或許錢家小姐會像雷姑娘一樣,死得不明不白。
好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請了雷英,而雷英也讓他們一家子黑心肝付出了代價,直接讓鄧家三口死得不能再死了。
至於鄧家的家產,出於鄧三關意圖殺妻的補償,在縣令的主持下,統統給了錢小姐。
“這雷英和雷姑娘有什麼關係?”蘇葉詢問道。
說了這麼多,還沒說到雷英和鄧家的仇恨呢。
白玉堂撇撇嘴,相當嫌棄的樣子,“鄧家和雷家原本是鄰居,兩家關係好,雷家又沒什麼親朋,對鄧家多有照顧。兩家的女人同時懷孕,就玩笑般定下了婚約,就是鄧三關和雷姑娘了。雷姑娘三歲那年,雷家父母染了時疾,撒手人寰,臨死之前把兒子女兒和家產都托付給了好鄰居。然而這鄰居狼子野心,賣掉了雷家所有家產,占為己有,怕雷家長子六歲已經記事,於是乾脆把他也賣給了人販子,然後一家帶著雷姑娘搬到了烏裡村。”
“當時雷姑娘還小,記不住事,雷英卻記得清清楚楚,見到鄧家老兩口,可不就認出來了嘛。正好,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那位雷姑娘的死,是鄧家想要攀高枝,故意害死的?”蘇葉詢問。
“沒錯,他們害死了雷英的妹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雷英自然不會讓鄧家的血脈留著,所以故意把錢小姐嚇到流產,至於原本屬於雷家的家產,他也沒要,就當是補償錢小姐了。”白玉堂道。
而這所有的細節,以及塵封多年的往事,都是鄧久思幫忙查出來的。
他做了主簿這麼多年,自有其本事,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拚湊出真相,比如當年雷姑娘難產時請的穩婆那裡。
據穩婆交代,雷姑娘原本懷相挺好的,發動的時候也沒問題,看著就是順產,可生著生著就氣力不足,她讓鄧家煮一碗雞湯來,好給雷姑娘補補力氣。
鄧家好久才端來,裡麵加了大塊的人參,可雷姑娘喝完,力氣沒恢複多少,生產時反而血流不止,最終一屍兩命。
穩婆覺得不好意思,但鄧家並沒有責怪她,給了一兩銀子打發她離開。
從穩婆的話中就知道,鄧家不安好心,人參本來就不是能隨便用的,更何況是用大塊的人參去補,也不怪雷姑娘生著生著就血流不止了。
再比如雷家和鄧家的過往,隨著鄧家人和雷家人都死了,本該塵封的,是鄧久思追根溯源,直接查到了鄧家原本所在的縣城,通過鄰居的描述,才拚湊出這些真相。
聽完白玉堂的敘述,包大人不由對鄧久思的能力大加讚賞,認為他在縣衙擔任一個主簿實在太屈才了,就這份抽絲剝繭,追根溯源的本事,不去刑部或者大理寺當個官,實在太浪費了些。
他把這人暗暗記在心上,到時候詢問一下人家意願,看是否推薦一二。
現在的重點是雷英身上,雖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世,以及他殺鄧家三口的目的,可他的仇人和親人都死了,該如何讓他開口呢?
就雷英對襄陽王那忠心耿耿的態度,沒有特殊原因,必定不會開口的。
哦,對了,蘇葉已經確定,神魂丹裡的靈魂,就是屬於雷英的。
至於他靈魂的樣子和身體相貌不一致,蘇葉還沒找到原因。
她檢查過屍身,發現雷英並沒有易容,或者其他原因導致原本的相貌發生改變。
也就是說,身體是原裝的,那為何靈魂和身體長的不一樣?
好奇,太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