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展昭離開了,蘇葉倒少了一層顧忌,直接從空間裡拿出需要用到的物品,木板床,柴火,被褥等等。
很快石屋就煥然一新,從短期避雨的場所,變成可長期居住的模樣。
蘇葉拿出爐子,放在火堆上,先是給自己和老者煮了一些粥,然後拿出一個陶罐,熬起藥來。
她的藥丸雖然方便,但現熬的藥效果會比丸藥好一些,反正現在也無事可做,乾脆就慢慢熬好了。
啊,對了,她的衣服已經用內力烘乾了,這中操作已經駕輕就熟,包括老者身上的,這才讓他好好的躺在床上,蓋著被子。
不然濕漉漉的,蓋被子也沒用。
至於展昭,他自己就有內力,之所以不這麼做,是因為還要出去淋雨,就必要多此一舉。
在熬藥的時間裡,蘇葉耳朵一動,聽到了滔滔水勢攜泥土砂石向下傾倒!
不好,真的發生泥石流了。
蘇葉出外查看,發現山體在暴雨的衝刷下變得極為鬆動,片刻功夫就攜帶著大量的泥土石塊,以及小樹向山下衝去,而方位正好是他們之前行路的方向。
也就是說,他們去往華亭縣的路已經徹底被淹沒了。
所幸展昭離開有一會兒了,早就離開了這滑坡的距離,即便沒有,憑他的武功,也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在這裡,蘇葉不得不說展昭的先見之明,選了山頂搭建石屋,且用的都是堅固的巨石,即便建在屋頂,也能有效的抵禦風雨侵蝕。
藥熬好了,蘇葉按著老者的穴位給喂了下去,喝過藥後,半盞茶功夫,老者就醒了。
蘇醒之後,他仍然不言不語,好似心如死灰。
蘇葉懶得勸他,隻道,“老丈你要是想尋死呢,現在就可以出去了,正好發生了泥石流,都不需要人埋你,直接往那裡一滾,很快就會被沙土淹沒。”
老者渾身一顫,臉上流露出恐懼,顯然臨死的體驗,叫他害怕了。
可不敢死,活著又能如何,還不是要受罪。
他已然沒了活路,不然何至於尋死。
“看老丈這樣子,想來也是有故事之人,隻不過我得代地府問候一句,您的因果償還完了嗎?要是沒有,死了化作執念,留戀人間,豈不是給地府增加負擔。人家已經夠忙了,你們這些活著的人,能不能給人家省點事,把自己的因果了結了再死?需知,因緣沒有償還完,會帶到下一輩子,到時候這輩子欠下的債沒償還完,下輩子還不知道要幾倍償還。”
蘇葉搖頭晃腦,“真是的,你們怎麼就不懂呢,這因果債啊,就像那人間的高利貸,本金不高,利息多的嚇人,要是一世世累積下來,那真是寧願下十八層地獄,都不去還因果,實在還不完了。”
她這話純粹是嚇人,因為看出老者心有鬱結,麵帶鬱氣,顯然是受了委屈,且有冤無處訴,方才這麼說。
果然,聽到她這樣說,老者麵有不忿,半響才惶然道,“竟是真的有陰司地府嗎?那倒是好了,我也有個求告有門的地方去,而不是白白被人占了家產,還被人趕出來。”
“老丈,你這家產是陽間之物,帶不到地府去,即便告贏了又能如何,還不是白條條一身去投胎。”蘇葉笑著道。
“那你說,我又能如何?”老丈淒然。
“很簡單,去開封,找包大人!”蘇葉道,“我不信你沒聽過包大人青天之名,他老人家一向秉公執法,且愛護百姓,要真有冤屈,找這陽間的官豈不更好!”
老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這山間精怪嗎?怎麼也知道包大人?”
蘇葉無語,“誰告訴你我是山間精怪了?”
她這麼大一美人,哪裡像精怪了?
可老者卻覺得,就這姑娘的氣勢,和行動間輕飄飄聽不到一點聲響,哪一點都像那些法術高強,落地無痕的精怪。
且這種大雨天氣,一個漂亮的年輕姑娘,出現在山頂寬大的石屋裡,怎麼想都不像正常人。
蘇葉翻了個白眼,“實話告訴你,吾乃……柳華山山神,和那所謂的精怪自是不同。”
惡趣味上頭,她竟然真的給自己套了個神神鬼鬼的殼子。
當然了,也是因為這老者明顯很相信這個,這有利於她更好的勸人活下去。
彆動不動就尋死,命隻有一條,或者這輩子就一次活著的機會。
至於下輩子,走過輪回路,喝過孟婆湯,失去所有記憶,蛻變成稚子模樣,你還是你嗎?
且這命理之說頗為玄奧,之前蘇葉也不知道,是看過《如一神經》後方才懂一點點。
如果說每個人都是來人世間曆劫的,其實也說得通,你可以不是神仙,隻是普普通通的人,但在人世間要經曆一重重劫數,卻是每個靈魂都必須承受的。
貧窮是劫,富貴是劫,幸福是劫,困苦也是劫,這就相當於打遊戲通過,每個劫難都不一樣,有容易的也有艱難的,可無論多難,但凡你想通關,必須全都經曆一遍。
且人生路比打遊戲難多了,無法選擇,隻能跨過去。
如果老者今生經曆的一切,就是人生劇本的一劫,那就是他必須克服的。
這輩子沒有克服,輕易死了,下輩子還會以另外的形式再來一遍,不行就多來幾遍,反正這一劫不度,就永遠經曆相同的人生,仿佛逃不脫的宿命。
正是因為知道這點,蘇葉才勸老者麵對,而不是尋死。
死了這輩子是解脫了,可難保下輩子還要經曆相同的痛苦,未免得不償失。
當然了,這種話是不能對老者講的,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活在世上,本質上就是曆劫,豈不是叫人毫無生活的希望。
所以有些道理,是真的隻能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知道的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如果不是蘇葉來自零度,且命理不適用這套理論,估計早就擺爛了。
無論過好日子,還是過苦日子都是度劫,這誰能心甘情願的承受苦日子。
即便知道,某一世自己也會過好日子,但畢竟不是現在的自己。
說不定他們真的會自殺,然後投胎到能過好日子的那輩子去。
至於苦日子早晚要過,那也不是這輩子的自己過不是?
人總歸是自私的,且不會去思考前世和未來,隻能關注到眼前得失。
因此蘇葉沒有和老者講這些,而是借著老者的話,說自己是山神,這樣一來,她之前說的那套因果理論,就有了落腳之處,更令人信服。
隻不過,老者半信半疑,“既然您是山神,為何不叫那泥……泥石流停下?”
蘇葉閒閒攤手,“為什麼要停下?”
“可能……會壓到人……”老者訥訥道。
“人的生與死其實和我關係不大,你知道我這山上埋了多少屍骨嗎?”蘇葉反問。
“那你為什麼救我?”老者不解。
“哦,你不是我救的,是一個叫展昭的俊俏小郎君救的,”蘇葉眨眨眼,理直氣壯道,“他長得好看,還願意對我笑,笑得可好看了,看在他的麵子上,我才照顧你的。”
老者噎住,不知道說什麼好。
“行了行了,”蘇葉故作不耐煩的擺手,“你還沒說為什麼要上吊呢,真是的,磨磨唧唧的,一點也不乾脆。”
見山神發話了,老者連忙回話,“小老兒姓周名增,原在五柳縣開了一家茶樓,生意興隆。三年前的冬天,大雪紛飛,我本打算關門休息,卻見一年輕男子,穿著單薄,艱難的從雪中行來,一時心有不忍,就招呼了他進來喝茶。”
當時,周老見這人凍得瑟瑟發抖,步履蹣跚,這要是找不到地方歇歇腳,可能就要凍死了,於是發了善心,請人進來。
而這名年輕的男子,自稱鄭竹,相當有禮貌,即便被他邀請,即便已經冷的全身發抖,依然站在門口,詢問他是否可以進來。
周老見這人如此懂禮,心下更歡喜幾分,不僅請了進來,還收留了人住下。
而鄭竹也表示,自己不能無端受人恩惠,必是要報答的,於是非常勤快的幫他打掃衛生,收拾茶具。
另外,周老還發現,這鄭竹不僅識文斷字,算術也極好。
詢問後方知,鄭竹原也是富裕之家出來的公子,可無奈家裡出了事,父親被人蒙騙,幫人做擔保,向本地的鄉紳和百姓籌借了不少錢糧。
後來才知道,這人竟然是騙子,為了還債,家產全賠付了出去,就連母親的嫁妝,也儘數拿出,可依然不夠。
最後無法,祖宅都變賣了。
為此,父親之後吐血,活生生氣死了,母親也生了病。
鄭竹想要找人借錢給父親下葬,給母親治病,可他家的事,本地人都知道,沒人相信他有償還的本事,都不肯借給他。
鄭竹求爺爺告奶奶,卻一文錢都借不來。
還是一個同窗好心,告知他一個治病的良方,不過那同窗也是貧寒學子,拿不出多餘的錢財來,方子上的藥材,隻能自己去山裡采。
同窗好心,陪著他去采,可大少爺哪裡爬過山,直接沒踩穩,摔斷了腿,還是同窗背著他回去的。
這下好了,母親的病沒了著落,他自己腿又斷了,正是萬念俱灰之際,就起了尋死的念頭,想著乾脆放一把火,一家人團團圓圓下去吧。
當時的鄭竹仿佛魔怔了,真的放了一把火,要不是那同窗過來送藥材,拚命把他從火中救出,他已經死了。
但因為火勢太猛,同窗隻來得及救他,母親被活活燒死。
因為這個緣故,他被剝奪了考中的童生功名,至此不能再科舉。
鄭竹悔不當初,在父母墳前守孝三年,就開始了流浪,一切都是為了贖罪。
他過分苛責自己,懲罰自己的不孝。
周老知道後,心生憐惜,變了花樣來勸,卻不想,勸出了一隻白眼狼,給自己招來了終身悔恨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