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東宮的大火就知道了,那是要燒死所有人的節奏啊,又怎麼會放過無名殿。
可她也無法阻止嫣紅送死,這一路上,嫣紅都在念著陳婉瑩,擔憂她的處境,想要快一點見到自己的小姐。
陳老爺低頭看看桌子上的孩子,沒有伸手抱,神情忽明忽滅,“隻希望你不要為陳家帶來災難,哎。”
沉默了半響,他叫來管家,“讓你媳婦悄悄送到大奶奶房中,讓她代為照顧。”
大兒媳是婉瑩親嫂子,總不會害了這孩子。
“這是?”管家想到剛剛送出去的丫頭是誰,瞬間想明白了,不由瞪大眼,“小王子?”
陳老爺點點頭,“不要讓人知道。”
“可一個孩子......”出現在府裡,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景軒媳婦不是剛生產沒多久,自從景軒被流放,她就一直躲在房裡,沒出來過,東院離其他院落又比較遠,聽不到哭聲。養一個是養,養兩個也是養,讓她上點心就是了,要有人去她院中,藏起來就是。”
“好,那奶娘?”孩子可以藏著不見人,但總歸要吃奶的吧。
“不是有奶娘嘛,現在情況不明,一切以小心為主,”陳老爺道。
就這樣,蘇葉被管家媳婦送到了陳大奶奶處,她看著這個孩子,聽到其來曆,眸色深深,但也沒說什麼,隻讓人留下了。
這邊一切順利,承慶殿卻是急轉直下,三皇子因為太子妃的去世,徹底發瘋,不管不顧直接下令要誅殺太子。
他雙眼赤紅,盯著太子的眼神充滿了仇恨,“為什麼,她寧願為你去死,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憑什麼?憑什麼?”
太子沒有說話,盯著那方天空,怔怔出神,捏著酒杯的指尖發白。
“快,快救火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第一個說出這句話的,竟然是石清雪,“你們怎麼還站在這裡不動,東宮著火了,快救火!”
三皇子的泄憤,得不到太子的反饋,感受到被無視的羞憤,聽到這句話,頓時一刀扔過去。
“啊!”石清雪嚇得連連後退,所幸兩人距離較遠,她並沒有事。
三皇子冷冷看著她,一揮手,兩把刀直直朝著石清雪的孩子砍去。
“住手!”隨著這聲叫喊,是破空而來的箭支聲。
“叮叮,”兩支箭阻擋了刀的去勢,兩個孩子平安無事,石清雪嚇得癱軟在地,見到來人,立刻放聲大哭,“爹,快就我們,我和太子,還有清兒,治兒差點死了。”
“石重?太子你果然要造反!”皇帝怒不可遏。
太子嗤笑,“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胡說什麼?”皇帝憤怒之極。
“不是你一次次逼我,先是不允許我懲罰犯錯的官員,然後利用他們讓朝堂內外對我失望。再按下這些事不處置,看似對我好,實際是讓那些堅定支持正統的官員更加失望,認為我無可救藥,犯了這麼大的錯,還死不悔改!”
太子譏笑出聲,“緊接著拔出我身邊所有羽翼,把所有支持我的人,全部趕出朝堂,剩下的都是反對我的。之後是一次又一次嗬斥我,借著太子妃的賢良來打我的臉,對朝堂上下宣告:看啊,這就是太子,一國儲君連一個女人都比不上!”
“你成功了,”太子昂起頭,和高高在上的皇帝對視,“你逼著我謀反,逼著我走入你設下的陷阱,沒想到吧,我不管自己跳了,我還讓其他人也跳了。”
他轉身,環視所有人,眾人齊齊變色。
他伸出手,“老二早就想這麼乾了,但他知道自己手上沒兵,馬奎看似是他的人,但老二一早就知道,他投靠的是老五,對嗎?”
“你,你怎麼知道?”二皇子變了臉色,這件事他從未和其他人說過,一直放在心裡。
太子笑了,“那當然是......這個消息是我讓人旁敲側擊透露給你的啊!我還專門讓人給你出主意,叫你怎麼從父皇手裡弄走羽林軍呢,是不是很容易?隻要出賣早就對你不懷好意的老五就行。”
二皇子頓時血色全無,“是田文道!”
“不錯,”太子欣賞著他灰白的臉色,嘴角一點點翹起。
“他是我剛出府就招攬的!”二皇子咬牙。
“我安排的,”太子點點頭,“我當時選了五人,其他四人文采都不錯,隻少了一些狡詐的心思,你看中了田文道。”
“其餘四人?”三皇子瞳孔一縮,有了不好的預感。
“王曉延,李遲年,陳淳,杜牯禮,”太子每爆出一個名字,眾人都麵色凝重一分。
因為天文道是二皇子招收的幕僚,而其餘四人也分彆是其他四位皇子的心腹!
“你,你竟然在我身邊安插人,你怎麼敢?”六皇子第一個跳出來,臉上滿是驚懼。
太子緩緩轉頭看向他,“你急什麼?難道是怕我爆出你和江南甄家勾結,截留一半鹽稅,還是擔心我說出你們以次充好,把最好的江南織造賣到關外,換他們的人參,再高價賣到京城?”
“你你你......”六皇子臉色慘白,一句話都說不出。
“或者是你幫甄貴妃收集麗春花,用以控製皇上,好讓皇帝下旨廢掉孤這個太子,把皇位傳給你?”
轟隆!
這簡直是石破天驚!
皇帝惡狠狠看向甄貴妃,“什麼麗春花?”
甄貴妃嚇死了,慌亂搖頭解釋,“沒有,我們沒有,不,皇上,我不認識什麼麗春花,都是太子胡說,是他故意要陷害我的。六皇子對您一向孝順,他才不會如此。”
“說,什麼麗春花?”皇帝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逼問甄貴妃。
顯然他已經相信了,所謂信任,也不過是在甄貴妃沒有危害他利益的情況下,當知道甄貴妃有可能對自己不利,他就瞬間變臉了。
“太子,你說!”皇帝死死盯著太子。
可惜,太子一點不想理他,不緊不慢整理衣袖。
皇帝氣得砸了一個杯子過去,太子不躲不閃,任由酒杯砸到自己身上。
皇帝氣瘋了,怒吼,“在場文武百官,就沒有一個人知道嗎?”
這時,一位年輕的官員戰戰兢兢走出來,“啟,啟稟皇上,臣,臣聽過,奴才家鄉有一種奇怪的花,名罌粟,彆名舞草,百般嬌,賽牡丹,花朵豔麗,香氣濃鬱......”
聽到百般嬌的時候,皇帝霍地向甄貴妃看過去,咬牙切齒,“夏金忠,禦花園那幾株花是不是這個名字?”
“是,是是......”夏金忠滿頭滿臉的汗,沒想到甄貴妃竟如此大膽,敢在皇宮大內種這種有毒的東西。
“皇上,皇上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隻是看它好看才種的,”甄貴妃嚇傻了,撲上去要解釋,卻被皇帝一腳踹下了高台,整個人咕溜溜滾下去。
甄貴妃從未如此狼狽過,她從出生就被祖母抱走,精心培育,進宮後立刻被封為嬪,然後不到三年,就成了貴妃,淩駕眾妃嬪之上,就連繼後都得避著她走。
恩寵讓她喪失了小心謹慎,以至於著了太子的道。
沒錯,甄貴妃並不知道麗春花有什麼效果,六皇子也不知道,隻是無意中看到這種花,覺得好看,就獻給了母妃。
甄貴妃看了喜歡,於是讓人種到了禦花園,還向皇帝邀功,稱讚六皇子的孝順。
而太子不過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徹底瓦解了皇帝對他們母子一貫的寵愛與信任。
如此容易!就好像皇帝對他這個太子的信任一樣,哈哈,很可笑不是嗎?
太子嘴角嘲諷,隻覺得這一切諷刺極了。
“這花有什麼作用?”皇帝不聽甄貴妃辯解,直接詢問那個官員。
那人遲疑了一瞬,頭低低的,悶聲道,“少量用能止痛,用多了......上癮,變得神誌不清,任人擺布。”
安靜,全場靜到落針可聞!
“服用後有什麼症狀?”皇帝捂著胸口,倒坐在皇椅上,聲音都顫抖起來。
“起初會感覺很舒服,好像踩在雲端,可很快就會覺得疲乏,打哈欠,精神不濟,心裡總是癢癢的,想要再服用。再次服用後症狀會越來越明顯,一旦斷了,就會變得很癲狂,瘋狂想服藥......”
他描述的越詳細,皇帝就心驚,這不就是自己的症狀嗎?
“來人啊,甄貴妃和六皇子謀害聖體,把他們壓下去,關入大牢,等候發落!”皇帝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吩咐人把他們關了起來。
“何必那麼麻煩,”這時,三皇子站了起來,直接抽出侍衛的刀,砍向六皇子。
“護駕!”夏金忠尖叫,禁軍忙團團護在皇帝身邊。
六皇子離得稍遠,被禁軍落下,他又從小受寵,學武辛苦,不願意努力,加上體型比較胖,身體遠不如六皇子靈活。
但他雞賊,把身旁的六皇子妃推出來擋刀,自己隻是臉上受傷,而六皇子妃直接死在了三皇子的刀下。
他也不管自己殺了誰,見六皇子躲過去了,就直接衝著太子去。
太子一動不動,任由刀劍近在眼前,石重飛快衝上來,用劍格擋住。
兩人顫抖在一起,這仿佛開啟了什麼開關。
內外都打成一團,羽林軍一半和禁軍打,想要擒住皇帝,好借皇帝的威勢,助他們突出重圍,殺出去。
剩下一□□林軍更現實一點,打算直接衝殺出去,然後逃之夭夭。
二皇子顯然已經沒了勝算,他們成了亂臣賊子,此時不逃,還等何時?
而外麵五城兵馬司的人,也和石重帶來的人打成一團,一時間血流成河。
這仿佛已經不再是皇宮大內,金碧輝煌的承慶殿,而是邊關戰場,對麵的是敵人,隻有把他們全部殺死,才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武將們也坐不住了,紛紛拿著方便的家夥,衝出去要救自己的兒孫。
三皇子被石重纏住,沒空對下麵下令,郭啟正也不敢得罪滿朝文武,命人守好那些孩子們,護著離開戰場。
石重帶來的人也不追,要是那些孩子們真的出事了,那朝廷真的要亂了,誰知道為了兒孫,那些大臣會做出什麼來?
他們是想奪位來著,又不是專門來得罪人的。
而文官們見到武官打頭,沒人阻止,忙跟上去,緊接著是女眷。
他們很快和自家孩子順利會師,被趕到一角,不允許離開。
抱著自家孩子,朝臣們鬆了口氣,同時不免打了個寒顫。
剛剛在大殿內發生的一幕幕,已經讓他們渾身冷汗,現在被寒風一激,幾位老大人立刻頂不住了。
但現在還不是他們倒下的時候,隻能靠在兒孫身上,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這一打,就是整整一個時辰,殿內殿外,橫屍遍布,越到後麵,幾乎沒幾個人還站著。
石重畢竟是武將,戰鬥經驗豐富,憑著被砍一刀,刺中了三皇子要害。
“哈哈哈,”三皇子栽倒在地,嘴裡流出鮮血,卻滿是瘋狂的看著一步步走來的太子,“到頭來,還是你贏了。”
“不,我怎麼有機會贏呢,”太子失笑,“難道你就沒注意到,從頭到尾,這大殿上,少了一人嗎?”
三皇子一愣,仔細回想,然後恍然,“是榮國公!”
榮國公賈代善,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城外兩處比較近的軍營,其中一處就是榮國公在管。
這樣重要時刻,在明知道老五要造反時,皇帝怎麼可能不讓榮國公出席?
另外,榮國公府的人一個也沒來,可惜他們一葉障目,竟然無人發現。
三皇子向上首看去,隻見皇帝依舊高高在上坐著,麵色沉沉,看著他們不發一語。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就好像小時候,父皇也是這麼看他的,淡漠,沒有一絲感情。
當時,他就想,這不是自己父親,是皇帝!
後來怎麼變了呢?是太子長大後,變得越來越優秀,而皇帝需要人製衡太子,於是他和二哥,獲得了皇上更多關注,讚美,重用,是這些把他們一步步推入和太子作對的深淵,也讓他忘了自己的父皇,究竟是個多無情的人。
明明他早就向父皇表達過,他愛慕那個姑娘,非卿不娶。
然而轉眼,皇帝就把她賜婚給太子,當了太子妃。
“哈哈哈,”三皇子大笑三聲,鮮血堵住了他的喉嚨。
他懂了,終於懂了,原來正是自己向父皇表明心意,才促使心上人嫁給太子啊!
那太子呢,他又是否知道,自己戀慕太子妃?
當然知道,自己的心腹還是他的人呢,怪不得太子妃那麼好,太子卻從來不寵,原來他一直都知道,覺得膈應,所以從來不寵太子妃。
他隻覺得天昏地暗,一切都那麼荒唐,太荒唐了!
太子也看向上首,“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你我都是秀才,兵權一直牢牢握在皇上手裡,又怎麼可能成功呢。”
石重聽完兩人的對話,皺眉,“太子,趁著榮國公還沒到,不如?”
“好啊!”太子打頭,抽出一柄劍,緩緩往上走。
“徒樽,你要弑父嗎?”皇帝眸色沉沉,看著太子的眼神,是憤怒,是仇恨,更有......不可覺察的惋惜。
“我怎麼敢呢,”太子突然停下,看著上麵高高在上的帝王,“我是你生的,也是你親自教導長大的,你可以不慈,但我不可以不孝。”
說著,他笑了,反手就是一劍,刺中了石重的心臟!
石重錯愕,不敢置信的捂住劍,緩緩往下倒。
全場嘩然,都為這番變故驚呆了。
“太子,你!”就連皇帝都驚得站起來了。
太子抽回劍,目光冷淡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石重一眼,“石重,在邊關鎮守期間,和關外勾結,倒賣鹽茶,兵器等重要物資,為了一直握著軍權,給對方源源不斷的送糧食,還互相打配合戰,永遠是有輸有贏,讓邊關一直處於戰時狀態,百姓苦不堪言!”
眾人皆驚!
石重死死瞪著他,仿佛在說,你怎麼知道?
太子笑起來,“你是想問,我怎麼知道的?當然是石清雪告訴我的,在她入東宮沒多久,我就知道你石家有貓膩,查了這麼久,終於被我查出來了。可惜你石重狡猾,一直縮在邊關不肯回來,一旦調你進京,邊關就會發生戰事。孤不想因為你,害得邊關百姓出事,隻好編了一個理由,讓你把親信都帶回來,參與謀反。”
所以,太子謀反是假的嗎?和皇上打的配合?
然而皇帝的臉色並不好,他眸光沉沉看著太子,“你就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就弄出了今晚的鬨劇?要收拾一個石重,方法多的是,如此興師動眾,太子,你還有沒有王法?”
“王法?”太子哈哈大笑,“我都謀反了,哪來的王法?”
眾人:......
所以這反到底造還是沒造?他們深深emo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