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從兩邊的樹叢裡衝出幾十個黑衣人,他們用黑布蒙著頭臉,隻露出一雙眼睛,手裡拿著鋒利長刀,瞬間和護衛們戰鬥到一起。
經過一輪箭支消耗,護衛們的體力本就不支,麵對這來勢洶洶的搏殺,竟有點力不從心。
領隊差點被一刀砍中,狼狽的躲過去,看到周圍數不清的黑衣人湧上來,知道再等下去,也隻能等死,於是對淩雲子道,“道長,跟在我身後!”
他要帶著道長突圍,至少不能讓道長死在這裡。
淩雲子立馬小心翼翼爬出來,縮在領隊身後。
領隊打了一個手勢,周圍護衛立刻靠攏,然後突然爆發出更強大的戰力,在右前方撕開一個口子。
領隊立刻拉著淩雲子就跑,黑衣人阻擋不及,被他們逃了出去,立刻反身來追。
其餘護衛連忙上前想攔下他們,讓領隊帶著道長逃跑,可惜他們本就陷在包圍圈,外圍的黑衣人實在沒辦法攔住。
領隊拉著淩雲子直接竄進叢林裡,抹黑跑了一陣,把人一推,“道長先走。”
說完,他直接回身,去阻擋那些緊追不舍的黑衣人。
淩雲子沒說廢話,說跑就跑,運起靈力在眼中和腿上,轉瞬就消失了。
領隊都愣了一下,不等想明白,敵人就已經衝了上來。
這邊的戰鬥陷入焦灼狀態,黑衣人見道長跑了,想要去追,被護衛們纏上。
山林裡,領隊和黑衣人纏鬥到一起,雖然他的本領高強,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砍了兩刀,整個人往後一倒,竟隨著山坡往下滾。
黑衣人要去追,就在這時,一排排箭雨射了過來。
他們沒有防備,被一波帶走。
官道上也是如此,兩方人打得正酣,就被箭雨偷襲了,所有人措手不及,大部分都受傷了,隻剩下幾個身手好的在負隅反抗。
然而沒有用,這波箭雨可比之前多多了,滿天都是,把這一片幾乎射成了篩子。
一個接一個倒下,半刻鐘後,一個站著的都沒有。
山林裡安靜了片刻,才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另一群人出現了。
他們悄無聲息,檢查在場所有人呼吸,發現活口,直接補一刀,然後把箭支兵器都收走,把屍體拖進山林裡掩埋。
不過半個時辰,官道徹底恢複平靜,好似從未出現過戰鬥,就連血腥味都被晚風吹散了。
突然,山林中某處亮起火把,一個身穿青色的人影站在人群中央,周圍都是麵帶黑色麵具的人,在火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清點完了嗎?可有活口?”青色身影開口,赫然是陳景軒。
一隊黑色麵具從官道方向走來,為首的不說話,隻轉頭示意。
兩個黑麵具把抬著的人扔到地上,發出碰的一聲,驚起一片鳥雀。
這人渾身蜷縮著,身上都是血跡,但想來並沒有想象中的重,不然他們不會這麼不客氣。
陳景軒蹲下,拂開那人臉上亂糟糟的頭發,毫不意外看到這張熟悉的臉,“和竹,我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背叛太子的?”
和竹被剛剛一扔,已經疼得清醒一點,呲著牙看他,“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陳景軒頓了頓,眸中沉痛,“在你回稟監視的人是皇帝的人時。”
怎麼可能隻有皇帝的人,他不信四皇子沒插一手,偏偏和竹什麼都沒查到。
要麼那人被四皇子收買,要麼......和竹並不乾淨,幫四皇子遮掩呢。
他不信皇帝連這點掌控力都沒有,那隻能是......太子身邊出了奸細!
“我們一起長大,太子還是你的恩人,要不是太子,你早就死了,更沒機會報仇!我懷疑過任何人,獨獨沒有懷疑你!”
和竹是罪臣何家唯一血脈,原名何竹。
何家原本也是大族,但何父遭小人陷害,被下了大獄,審判後,成年男子全部被處斬,未成年則宮刑發配掖幽庭充當最低下的宮人,女眷則統統充入教坊司。
當時何竹隻有三歲,六歲才能施行宮刑,因此有了緩衝時間。
兩年後,太子玩耍遇到了他,得知他的遭遇,想辦法把人弄出去,免了他的宮刑。
此後何竹換了個身份,來到陳景軒身邊,明麵上是他的小廝和竹,其實一直跟在他身邊學習,陳景軒從未藏私,儘心教導,畢竟這是太子交代的人。
太子有一半的隱秘勢力,交給他負責。
等到勢力籌備差不多後,太子就著手調查何家當年的事,並為何竹平反。
太子當初問過,和竹是否要恢複何家子孫身份,看在他家被冤枉,儘皆倒黴的份上,皇上一定會予以優待。
然當時和竹是怎麼說的?
“我已經習慣了,願為太子孝犬馬之勞?嗬嗬,”陳景軒露出嘲諷又悲涼的笑,“我們都看錯了,你竟是一頭白眼狼!”
和竹咬了咬牙,惡狠狠道,“你以為那些恩情就能收買我嗎?何家是被皇帝下令誅殺的,誣陷的人是罪魁,那皇帝就是禍首。他是皇帝的兒子,難道我要為了滅我全族人的兒子效力?是你們蠢,以為小恩小惠就能打動我。”
“所以呢?四皇子又給了你什麼好處?他難道就不是皇帝的兒子?”陳景軒隻覺得諷刺。
和竹頓了頓,“他說會把老皇帝交給我處置!”
陳景軒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他,“你覺得可能嗎?和竹,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蠢。”
“為什麼不可能?天家哪有父子情,你以為四皇子像太子那樣孝順嗎?為了權利,他可以不擇手段!”和竹不甘心嘶吼。
“是的,他確實比太子差遠了,”陳景軒淡淡道,“但你就從未想過,四皇子他,辦不到嗎?”
“不可能!”和竹瞪大眼,“隻要四皇子登基。”
“然而事實上卻是,他鬥不過皇上,即便登基了,軍權依然在皇帝手裡,他什麼都做不了,”陳景軒嘴角扯出一抹譏諷,“你真蠢,太子都鬥不過皇上,四皇子?他憑什麼?”
和竹目光呆滯,“怎,怎麼會這樣?”
陳景軒低頭,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我隻想知道,東宮和......無名殿的火,是你放的嗎?”
和竹回過神,瘋狂大笑,“是又怎麼樣?你心痛嗎?一個是效忠的主君,一個是疼愛的妹妹,全都死在了我手裡,被你精心培養的我手裡,哈哈哈嗝!”
他的人頭被陳景軒一刀砍下,麵上還殘留瘋狂扭曲的笑,以及不敢置信的眼神。
陳景軒神情漠然,隻看了一眼,就轉過身去,“甲一,處理了。”
“是!”黑麵具首領一揮手,屍體立刻被拖走,“那隊的人?”
“全部處理掉,”陳景軒的聲音緊繃。
身為領頭人的和竹背叛,剩下的人也參與了東宮和無名殿的屠殺,那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是,”黑麵具回得毫不猶豫,聲音平靜到讓人膽寒。
“和竹可有往京城傳消息?”陳景軒最怕的就是外甥女的消息泄露,現在想來,他出京本就是一個陰謀,哪有那麼巧,全國那麼多地方,偏偏派他來江南。
想來是那兩位有了些許懷疑,順勢試探罷了,好在林如海機敏又忠心,竟安排了墳墓。
想來那兩位知道女娃去世,就不會再管了。
“無,他想掌握一個可操控的籌碼,用來和四皇子交易,”甲一道。
陳景軒沉默一瞬,“安排人,以和竹屬下的名義投靠四皇子,理由不用我來找吧?”
“皇帝的眼線發現一個高人,能治好皇帝的病,和竹統領想要伏擊此人,卻被反殺,道長身手深不可測。我們差一點被皇帝的人發現,隻能趕快回京尋求四皇子庇護。”甲一毫不猶豫接上。
他一揮手,黑麵具毫不猶豫消失,轉瞬就隻剩下陳景軒一人了。
靜默片刻,山林裡恢複原有的祥和,陳景軒突然開口,“道長,還不出來嗎?”
寂靜,隻聽聞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道長,姑蘇林如海的信,你不看看嗎?”陳景軒從懷裡掏出信封。
突然從頭頂的樹上倒掛下一人,動作迅速搶過那封信,又再次回到樹上。
陳景軒微微抬頭,火把被黑麵具帶走,此處一片漆黑,彆說人影了,可謂伸手不見五指。
淩雲子搶走書信後,立刻換了一根樹枝待著,並小心翼翼看了陳景軒一眼,見他沒有任何動作,這才從信封裡拿出信紙。
剛剛經曆的一切叫他膽寒,陳景軒下令幾乎要了三四百人的性命,要不是確定他已經知道了真相,應該不會再對他不利,早就悄悄跑了。
展開信紙,把靈力附著在眼睛上,就看到了黃色的字跡。
那不是用墨水寫的,需要靈力才能看見。
一:把肩膀上的順心符揭下來。
淩雲子一怔,在自己肩膀上摸來摸去,都不見有任何符紙,想了想,靈力運轉到手指上,再摸就發現了,果真有一張東西貼著。
一用力,符紙順勢下來了,閃爍一下,化為灰燼。
淩雲子不明所以,繼續看下去。
順心符意欲順心而為,當內心產生什麼想法,會立馬去做,從而忽略其他事。
淩雲子:......
師傅您坑我啊啊啊,怪不得這些天他的心情時時激昂高亢,總控製不住。
二:去到皇帝身邊,為他提供能延年益壽的丹藥。
淩雲子臉色垮下來,內心瘋狂大喊:師傅,我不會煉丹啊!
三:丹藥和符籙每月有人送到你手裡,記錄好皇帝和四皇子的言行。
丹藥可讓人活下去,但不能把人治好。符籙是逆心符,和順心符相反效果,保證不該說的彆說。
看完,淩雲子整個人都愣住了,一個不慎,差點栽下去。
好在他及時抓住了樹杈,這才免於摔個半身不遂的下場。
不過他卻沒感到後怕,心中充滿了疑惑。
眼下見不到師傅,隻能詢問陳景軒了。
他跳下去,也不管會不會嚇到人,直接發問,“這信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不是你送來的嗎?”陳景軒反問。
“什麼?”淩雲子不明所以,“那信不是濕了嗎?”
“沒有,”陳景軒試過了,信封是特質的,能防水,隻是看著皺巴巴罷了,但那是放在懷裡揉出來的。
“那為什麼上麵沒有字啊?”淩雲子仍然不解。
“我看完後,字跡就漸漸模糊消失了,”陳景軒解釋。
淩雲子恍然,氣憤道,“怪不得你看了那麼久,竟然還騙我,不不不,你還想要對我用刑,明明你已經知道了真相!”
陳景軒歉意行禮,“抱歉,我也是逼不得已。”
淩雲子想到那個和竹曾是陳景軒身邊人,頓時有一點點了悟,“是因為你身邊出了奸細嗎?”
陳景軒閉上眼,沉痛的點點頭,“我和和竹都是先太子的親信,我從未想過他竟背叛太子,投靠了四皇子。東宮的大火就是他放了,要不是如此......東宮不會一個人都沒逃出來。”
正是因為出了奸細,這人還被太子安排那晚守護東宮的任務,才會如此順利。
“所以你做戲是為了讓那個和竹看的?”淩雲子點點頭。
“信裡提及火是從內部燒起來的,我才不得不信,”陳景軒深吸口氣,“當知道他有可能背叛後,我就想到利用皇上的人,把他除掉,順便......利用他把皇上在金陵的勢力查出來。”
今晚這場火拚,就是他引導出來的結果,老皇帝的人想要帶走老道長,治好皇帝。
和竹自然不想皇帝好,一定會帶著親信去截殺。
這樣一石二鳥,雙方的人都清理乾淨了,剩下的也不過是暴露的棋子。
棋子一旦暴露,就沒什麼用了,反而能利用他們做很多事。
“那這封信呢?”
“在那信封裡的,上麵說交給你,我就沒拆,”陳景軒道。
淩雲子終於明白了,捂著胸口,“所以師傅在我身上放順心符,就是為了讓我吸引他們的注意?”
哇哇哇,老道心好痛啊!師傅好絕!
陳景軒也不知道怎麼說,隻道,“原來林大人竟如此運籌帷幄,且對太子忠心耿耿,看來小郡主在他那裡,一定能過的很好!”
“胡說,如海哪有這個本事,明明是我師傅決勝於千裡之外,”淩雲子不高興反駁。
陳景軒一愣,“你說她?可她隻有一歲!”
“一歲怎麼了,紫微星下凡能一樣嗎?”老道理所當然道。
陳景軒大受震感,且不敢置信,真有人生而知之到這種程度嗎?
“誒誒誒,我要怎麼接近老皇帝啊?”淩雲子才不管陳景軒的三觀受到了多大衝擊,直接詢問道。
陳景軒略微一回神,指著山下峽穀道,“那個領隊還活著,隻是受了傷,你等會兒去找他就是了。”
“懂了,”淩雲子眼前一亮,“你們特意留的活口,讓他護送我上京?”
陳景軒含笑不語,還要像皇帝告狀!
四皇子如此作為,怎麼能不告訴老皇帝呢。
要是他知道四皇子不想自己好,肯定會把權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即便退位,也不會容許四皇子染指,尤其是軍權!
這樣其他人才有可乘之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