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 第四百零七章紅樓潛龍在淵21 書信送……(2 / 2)

“比如,當某位商人和客戶簽署了合同,要在某個期限內交付糧食,但由於種種原因,無法交付,麵臨巨額賠款。這種時候,就可以求助商會的其他成員,大家幫個忙,拿出糧食來應應急,等到這位緩過來,再更大的回報回去!”

“再比如運輸成本,運送大宗商品的時候,你們可以自己承擔全部,但萬一是零碎的單子呢,專門組織一趟出行就不劃算了,有了商會,可以詢問其他成員是否要去某地,讓人把貨物捎帶過去。”

“像某個山坳裡的縣城,需要幾千斤糧食,數量不多,又能賺點,興師動眾走一趟不劃算,要是有同去這個縣城做生意的,就直接委托他代運就好了。”

“在同一個商會,大家本著友好互助的原則,在彆人困難的時候拉一把,等到自己困難時,也有個後背可依靠,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眾糧商麵麵相覷,今天本著吃虧送禮的目的來的,卻不想聽到這番話。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商會也不是一個新鮮詞了,可以說在商場很常見。

一個地方的商人,往往會組成這樣那樣鬆散的組織,大家經商的時候互通有無。

但這建立在大家是同鄉,又行業不同的份上。

同行是冤家,像這種同為糧商的,大家實際上是競爭對手,把對方弄下去了,自己就可以獲得更多利益,因此誰也無法信任對方。

不趁你病要你命就不錯了,更不用說互相扶持了。

這現實嗎?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撇過頭去,互不搭理。

陳景軒坐在上首,看的一清二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再說話,就這麼靜靜坐著,等著下麵反應。

他們先是不以為意,等到場麵安靜下來,就一個個坐立難安,偷覷陳景軒的臉色。

半響過後,終於有人打破了沉默。

是在場年紀最大的,平家話事人,雖不是家主,但因為平家家主前些年去世,家主繼承人尚未完全長大,才剛十五六歲,因此話語權還在這位平三太爺手上。

他年紀已經不小,頭發白了一半,隻看起來還精神矍鑠。

他先是站起來,對著陳景軒一鞠躬,“陳大人果然好見識,成立商會確實能讓我等行商更為容易,大人此舉,莫非是有人也想做此買賣?”

這問的就是陳景軒如此做,是否想要摻一腳,進入糧商的行列。

所謂的商會,不過是對方打出的煙霧彈,實際目的,是讓大家給予方便,好借此斂財。

如果是如此的話,他們即便心中不喜,也得讓渡一部分利益出來。

誰讓陳景軒地位高,官職大,還有調查轄製本地官員的權利呢。

即便他們在京城有靠山,也不能輕易得罪了。

更何況陳景軒就沒有靠山嗎?雖然義忠郡王是個奶娃娃,但還有太上皇在啊。

看太上皇目前的態度,那是對陳景軒恩寵有加,他們的靠山不一定敢得罪陳景軒。

聽到平太爺的話,立馬有人跟上拍馬屁,“郡王爺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是郡王了,想來陳大人惦記外甥,給他攢錢呢。”

這是為陳景軒臉上貼遮羞布,斂財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郡王。

這樣即便以後有言官知道了,彈劾於他,也可以借著義忠郡王讓太上皇心軟。

陳景軒皺了皺眉,冷颼颼的眼神看了那糧商一眼,語氣冷淡道,“郡王有太上皇和皇上恩寵,不會也不可能參與商賈之事,以後莫要傳如此不靠譜的謠言,汙了郡王的名聲!”

那糧商被敲打,立刻訕訕坐回去,不敢與之對視。

陳景軒的視線轉了一圈,輕輕把杯子擱下,在如此安靜的氛圍裡,發出悶悶一聲。

這仿佛敲打的舉動,讓眾人心下一跳,平太爺的後背冒出了冷汗,原本就躬著的身子更彎曲了幾分。

“平老先生坐回去吧,”陳景軒淡聲道,“想來是我沒說清楚,我並無做生意的想法,齊國公府幾代人的積累,已經足夠我用了,犯不上沾染商賈之事。”

“那您的意思是?”平太爺擦擦冷汗,見陳景軒的表情不像剛剛那麼駭人,忙詢問道,不再自以為是了。

陳景軒看了他一眼,“糧食,關係到大楚安穩,是一個不能忽視,必須重視的問題。我知道在江南有鹽田,有織造,還有繁榮的商業,大部分稅收都出自於此,田稅反倒是最少的。就是因為如此,許多百姓都不愛種田了,紛紛跑去經商,或者把良田改成桑麻,賺取更多的利益。但江南作為大楚的糧倉之一,不能忽視其糧食的重要地位。江南的糧食不說供給全大楚,至少一半的百姓要靠它。在此基礎上,你們身為江南的糧商,借著這份便利,賺的盆滿缽滿!”

眾商人齊齊變色,還以為是在針對他們,一個個都驚慌起來。

陳景軒沒理他們,敲敲桌麵,語調不疾不徐,“經商靠的也是本事,隻要你們不違法亂紀,不行賄受賄,不壓價百姓,逼得他們活不下去,不使一些下作手段,不......”

他一連說了十多個‘不’,說得眾糧商麵如土色。

這裡的好幾條,他們都有做過,比如行賄。

這不很明顯嗎?他們都是被自己投靠的官員指示來的,投靠不就是官商勾結?

雖這是官場的普遍現象,那個官員身後沒有幾個投靠的商人或鄉紳?

不然就以他們的俸祿,哪裡過得起那麼奢侈的生活?

大楚給朝廷官員的俸祿不多也不少,養家糊口沒問題,甚至偶爾還能接濟族人,但想要過得富貴,像那些勳貴一般奴仆成群,揮金如土,絕無可能!

但大部分考上進士的官員,即便是最低等的七品縣令,都能買房子置產,呼奴喚婢,穿金戴銀。

主要來源就是這些商人的孝敬,托庇也好,委托辦事也罷,總要送上大把大把的銀錢。

江南富庶,不代表官員俸祿也高,雖則都是一些有背景靠山的,才能來此膏腴之地做官,但這個靠山也不會一直提供他們揮霍的金錢啊。

江南有一半的官員是科舉出身,有那世家大族出來的,也有寒門出身,被師門提拔。

但現在幾乎看不出他們的區彆,因為大家都有錢了,而幕後的功臣,當然就是在場這些,以及這次沒有來的商人們了。

這就難怪他們越聽越驚慌了,這簡直就是直接向他們下手的節奏啊!

陳景軒掃視一圈,話鋒一轉,“你們都是眾位大人推薦給我的,想來必不會是此等奸佞,雖則做生意,但也奉公守法,且有仁心。我聽完他們的介紹,非常滿意。成立商會要的就是這份仁心和大度,才能順利施展開來。”

他話說的漂亮,然眾商人卻不敢再輕易應承了,生怕說錯了什麼,自己成了出頭鳥,被抓出來殺雞儆猴。

沒錯,陳景軒既然把眾人都召集起來,肯定要借助他們的手,達成某種目的。

那就是需要用到他們,可這不代表陳景軒就要低聲下氣了,以他的身份地位,隻需要殺隻雞,震懾其他人就夠了。

陳景軒很滿意這個效果,剛剛的話沒白說,喝了一口茶水,不疾不徐道,“我也不廢話了,不妨直接告訴你們。成立這個商會呢,雖則對你們有利,但我真正想要幫助的,還是老百姓!”

“那些農民一年到頭麵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整年,到最後落得個一乾二淨。豐收年因為糧食多,價格降低,隻能咬牙低價出售,攢不下什麼積蓄。災害年又減產嚴重,吃都吃不飽,更是沒有糧食可賣,又是一年無所出。因著這些原因,老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多年辛苦也攢不下一點家底,娶媳婦嫁女兒都很困難。這就不怪他們把良田改成桑麻之地,人都是要養家糊口的。”

“我作為按察使,巡視的時候,看到江南糧食的危機,很可能危害到整個大楚的糧食安全,自然要管上一管,也不枉費我來江南一趟,擔任三品官職,總要對得起皇上的信任和百姓的愛戴!”

這就相當於在明示了,我需要政績,所以你們老實點配合!

“但是呢,”陳景軒的語氣沒什麼變化,卻讓眾人神情緊繃,“我不是父母官,種植什麼作物都不歸我管。按理來說,按察使的業績,應該是查出多少貪官,巡道時發現多少問題,一一記錄下來,呈報給聖上。”

果然這個‘但是’讓人難以承受,這豈不代表著,整個江南官場都危險了,陳景軒就像一匹餓狼,隨時盯著他們?

那些官員出事,他們這些依附人家的商人,也隻有跟著倒黴的份,千萬不能讓陳景軒把此當成業績!

平太爺當即作為代表站出來,“還請大人明示,成立商會後,我等該如何行事,才儘可能扭轉那些百姓想法,讓他們多種糧食?”

這就是當你想要開一扇窗的時候,就說要拆屋頂,那眾人就能接受開窗了。

要阻止陳景軒對官員們下手刷業績,他們就得乖乖配合陳景軒撈取彆的功勞。

“成立商會後,我們可以統一定價,把糧食的價格固定在一個區間內,當糧食豐收的時候,價格不能過低,免得叫老百姓賣不上價,去種更能賣錢的桑麻了。多餘的支出,你們完全可以把糧食運到更遠的地方去售賣,而不是在周圍乃至京城打轉,比如西北邊緣,再比如更南方的山裡,那樣就能賣上價了。要是擔心運費的問題,可以商會內部解決嘛,大家合作一下,儘量降低成本。”

“等到了糧食減產的年份,你們也可以一個不那麼離譜的高價,購買到糧食,雖然賺得少一點,但勝在安穩。要是提前簽訂了合同,又沒有收到足夠的糧食,就會想要以高價的收購到糧食,免得違約賠付一大筆錢,這樣一來大家都卷起來了,為了不在災難年被擠兌破產,你們勢必要支出更高的價格。這對你們來說,也未必是好事,不是嗎?”

“成立商會後,大家就可以商定好價格,誰也彆越過這個底線去,不存在惡意競爭,豈不是更安穩?”

這話倒也不錯,雖然少了投機帶來的高收益,但也少了種種意外以及互相打壓帶來的危機。

他們略微有點心動,唯一的問題是,其他人可靠嗎?

他們互相看看,覺得除了自己,彆人都賊眉鼠眼的,好像並不值得信任!

陳景軒微微一笑,“眼下正有一件事,讓你們通力合作,培養深厚情意。事成之後呢,你們即是利益相關,也是利害相關,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人出事,其他人也會被拖下水。這樣就值得交付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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