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軒答應下來,有太子的勢力在,查個事很簡單。
“還有銘哥兒......”
陳景軒心下一顫,狠狠閉上眼又緩緩睜開,竭力平靜道,“一切都怪柳氏,要不是她貪心......”
蘇葉搖搖頭,“偷龍轉鳳原本就是我母親的計劃,她此舉隨是私心,倒也是幫了我們,更何況稚子無辜,那是舅舅親生的孩子,我已經吩咐淩雲子道長,讓他每月悄悄喂一顆丹藥,並貼一張平安福,銘哥兒必定無病無災,隻是......”
教育可能插不上手,這孩子是注定被養廢的結局。
陳景軒卻是雙眼一亮,語氣激動道,“這就夠了!”
真的,他原本都以為那孩子必死無疑,沒想到竟還能保下命來,安安穩穩長大,真的夠了!
“舅舅不放心的話,可以在他身邊安排一個人,引導銘哥兒不要長歪,”蘇葉提議道。
陳景軒有點心動,想了想還是放棄了,“不,太打眼了。”
如果新帝等人發現,必會提高對他的警惕,反倒影響蘇葉。
“或許......讓他跟著淩雲子道長學道?”陳景軒突發奇想。
淩雲子道長不就是從小學習道法經典,雖說現在性子有點跳脫,倒真成了入道的高人。
銘哥兒能保下命來,本就是幸運,妄想更多就是催命符,但一心向道的話,再高的成就也不會被新帝看在眼裡。
畢竟前朝皇帝就是為了追求長生,把自己弄成了道士,弄得民怨沸騰。
大楚開國皇帝一開始就強調,不允許皇室宗親信佛信道,但這種事總也不會斷絕,該信的人還是會信,皇家也不能明目張膽滅佛滅道,就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皇室中有人一心向道的話,就說明幾乎絕了上位的可能。
如果銘哥兒自小就沉迷道法,或許還能活得恣意點。
“就怕太上皇不答應,”太上皇可是權力欲極盛,因為他和阿葉之前謀劃,相比此時對新帝的忌憚更上一層樓。
太上皇一向擅長拉一打一保持平衡,現在朝中已經無人能製衡新帝,義忠郡王倒是個好選擇,他或許不會願意義忠郡王喪失明麵上的可能。
“淩雲子會讓他同意的,”蘇葉保證道。
這很容易操作,隻要讓老皇帝認為,義忠郡王修道是能為他這個祖父帶來福運的,保佑他活下去,那還不全力培養?
陳景軒反應過來,向蘇葉道謝。
蘇葉搖搖頭,“我們說正事吧,你那邊情況如何?”
“江南已儘在掌握,但想要瞞住京城,還需要江知府和甄家的配合,”陳景軒細細說起這些天的安排。
蘇葉略沉思一會兒,突然道,“姑蘇的糧商,和甄家有沒有關係?”
“這個?”陳景軒一愣,“會有關係的。”
“很好,一群糧商,就敢算計堂堂知府,長公主的兒子,要說他們背後沒靠山,誰信?”如此膽大包天,自然是有人在背後指示。
陳景軒明白過來,“指使的人肯定是在江南一手遮天的甄家,他們原不該有這個膽子,敢和長公主府作對。隻是現在新帝上位,五皇子失勢,眼見新帝要下手清除異己了,他們害怕自己在江南的地位不保。於是要排擠江南其他人,讓江南成為甄家的一言堂,這樣新帝就不敢對甄家不利了。”
“沒錯,”蘇葉讚許頷首,“江知府被人狠狠背刺,可不要找錯了人。至於糧商背後的人?”
“他們當然和甄家是一夥的,”陳景軒不打算放過幕後之人,畢竟糧倉可是關係到眾多百姓的性命,那些人敢讓糧商們如此行事,就必須付出代價。
蘇葉很讚同他的想法,鬥歸鬥,卻不能牽連老百姓。
“想必他們很快能見識一下長公主府的實力,”陳景軒微笑起來。
彆以為長公主這些年很沉寂,就以為那是好惹的主。
其實,年輕時候的長公主脾氣可不好,且相當的護短。
江知府又是她疼愛的幼子,要是知道他被欺負了,長公主還不氣炸。
陳景軒看了外麵林如海一眼,這件事就不準備告訴他了,轉而說起剛剛的事。
“你是想培養那些孩子?”蘇葉點點頭,“我也有此意,但按照林家的培養方式,是培養不出有反骨的人才的。”
林家,最是君子不過,按照他們培養出的孩子,彆又是一堆君子。
君子沒有錯,誰都願意和君子做朋友,朝中君子越多越好。
但那些孩子不適合做君子,如果他們未來會走入官場,必定需要強大的抗壓能力,且手段靈活,必要時心性也得狠辣,畢竟他們沒有靠山。
尤其是女子,心性不夠堅韌的,是做不好女官的。
現在不比唐朝,程朱理學大行其道,女子就是出門都不被允許,見外姓親友還得隔著簾子。
上上下下把男女七歲不同席貫徹到底,有些古板的家族,還會建繡樓,把女兒關在閣樓上,彆說外人了,就連親生父親和兄弟都不得見。
在這樣變態的對女子禁錮下,出門都成了難事,更何況是成為女官呢。
她們未來麵臨的惡意和打壓,將會無窮無儘,沒有一定的抗壓能力,和足夠的野心,是承受不下來的。
陳景軒點頭認可,“我找人來教!”
他不能讓外甥女成為那個唯一,然後麵對無儘的詆毀。
蘇葉見他神情鄭重,一揮手,上百本厚厚的書籍出現在地上,“按照這些來教吧!”
蘇葉需要的,不是那些科舉人才,那些可以通過拉攏的方式,不行就換一批,反正全天下這種人多得是。
她要的是理科和律法方麵的人才,這些人能幫她發展科技,以及建立一個適合技術發展的有序社會。
陳景軒瞳孔緊縮,這種類似芥子空間的本事,再一次讓他震驚。
“先培養一批司法人才,我要他們按照我的方式,慢慢修改當朝律法,”以儒治國的弊端就是,凡事講究人情規則,很多時候律法都要為權貴讓路,給規則讓路,甚至去貼合潛規則。
這不行!
所謂的規則,是現有利益集團製定的,進入官場,就必須按照他們的規則行事,不然就要排擠你打壓你。
蘇葉得打破這種格局,先培養一批頭腦靈活的司法人才,讓他們進入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
等到她掌權,會支持他們徹底占據三司,然後把原有律法一條條理順,合適的留下,不合適的統統改掉。
然後製定新的律法,培育出適合技術發展,女子參政的土壤來。
之後誰也不能拿規矩,祖宗家法說事。
她的規矩就是,一切向律法看齊,律法規定可以做的,就能做。
要是有人對著乾,觸犯了律法,那就按律法判刑!
比如,某戶人家有姑娘當了女官,但他家人阻止不讓,違背了律法,家裡人就要被判刑。
在律法完善前,這件事是家事,父母之命,女兒不得反抗!
有了律法之後,就變成了國事,父母不讓,就是和朝廷法度做對。
從此不論家法,隻論國法!
這樣才能從根本上保障女子的利益,保證她們不受到家族,固有觀念的轄製。
要做到這一點,就要有足夠細致,麵麵俱到的法律支撐,還有一個龐大的司法機構來運行。
可以想見,改革之初,這種事情會有多常見,全國地域遼闊,不願意遵守新律法的人多的是,得有人去製裁他們,讓他們不能視;律法為無物。
所以她得培養一大批司法人才,從製定新的法律,到推廣施行,到人員監督,必定有一個龐大的專業隊伍。
要是等她長大再培養,就來不及了,她至少還要等上一二十年,才能等到改變的契機。
但這件事非常重要,不能交給林如海。
他是正統的書生,對儒家推崇備至,要是知道她上台就想要改成依法治國,還不得瘋啊。
因此這件事她本不打算托付給任何人,隻等過幾年,自己有了行動能力,又有足夠金錢支撐,再來秘密籌劃此事。
建立學院,培養人才,必須嚴格保密,泄露出一點,都容易引起全天下讀書人的警覺。
這畢竟是從他們嘴邊搶飯碗,由不得不慎重!
陳景軒聽完她的講解,瞳孔緊縮,顫抖著手拿起其中一本書籍翻閱。
轟隆——
晴天突然響起雷霆之聲,就好似砸在他心間一般。
陳景軒不由看向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伴隨著連續不斷的雷聲,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雨幕中,他好似看到了天邊一絲亮光,劈開密布的陰雲,照亮了半個天空。
他轉頭,看向蘇葉,這會是大楚未來的亮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