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小包子已經會爬了,比常人足足早了幾個月。
他手腳健壯,爬起來迅速又矯健,時常往蘇葉身邊爬,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滾到蘇葉懷裡。
林如海認為他打擾到蘇葉了,乾脆強行把人帶走。
孩子這麼健壯,他們也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更有林玄玉已經展現出了天資,半歲不到,就已經能隱隱聽懂大人的意思了。
就是性子頗有點霸道,如他的意,就笑得像個天使,不如他的意,就乾嚎耍賴。
林如海認為,既然他已經有了一定的分辨能力,就不能再任由像個頑童般任性胡鬨了。
有些性格是天生的,但也不是不能後天加以調教,霸道也好,任性也罷,隻要長時間言傳身教,總能叫他改了。
最重要的是,不要在他有感知的時候,放任自流。
於是在天氣越來越冷後,他們就有意的減少了林玄玉來蘇葉這邊的次數。
一開始林玄玉鬨得厲害,好幾個時辰不停歇地嚎,林如海夫妻都不管,等他累了,就坐在一邊講道理,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
然後在他消停後,才會帶著來蘇葉這裡。
之後如此反複,聽話才能有獎勵,林玄玉漸漸也就懂了,時間到了就眼巴巴看著,再不扯著嗓子嚎了。
夫妻二人很欣慰,果斷拉長了時間,從原本的隔一天來一次,變成隔兩天隔三天,最後固定在三天一次。
林玄玉不愧是吃了丹藥成長的小仙童,聰明的領悟到了父母的險惡用心,但奈何他小,反抗不了,隻能用迂回的方法。
在姑蘇下第一場雪時,他竟然開口說話了,說的第一句不是喊人,而是:“子曰。”
林如海:......
賈敏:......
驚喜是驚喜,但被孔夫子搶了父母在兒子心中的地位,說驚喜好像也有限。
怎麼辦呢?兒子懂事了,知道‘子曰’了,那就繼續教吧。
於是第二句說出口的話,是‘學而,時時,習之’。
“是‘學而時習之’。”林如海耐心教導。
“學學習習之,”林玄玉拽著小手,鸚鵡學舌,越學越走音。
林如海看慣了蘇葉的神奇,第一次接觸到普通小孩,隻覺得自家孩子天資大概一般,但沒關係,他才半歲多,就懂得學習了,可見是個知恥而後勇的。
他林如海也不嫌棄,隻要願意學,笨鳥先飛罷了,於是一遍又一遍耐心教導。
可這小子仿佛和他作對一般,越學越走味,差點就剩一個字是對的。
林如海歎息一聲,打算繼續堅持。
一旁的賈敏看不過眼了,加了一句,“要是學完這句,就抱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林玄玉霍地轉頭去看娘親,雙眼亮晶晶的,“哥哥?”
“對!”賈敏肯定的點點頭。
“學而,習習之,”林玄玉猛然發聲,聲音又脆又亮,仿佛充滿了堅定,語音也正常了很多。
“是時習之,”林如海糾正。
“學而,時習之,”林玄玉跟著朗讀,滿臉笑容。
“這小子,”林如海忍不住扶額,竟然讀對了,一字不差,語言也都在調上。
賈敏噗呲一聲笑出來,“也好,這樣他才有學習的動力。”
“哥哥,”林玄玉才不管動力不動力的,指著門外道。
“不行哦,這句話還沒讀完,”賈敏搖搖手指,“我們繼續,‘不亦說乎?’”
“不一呼呼,”林玄玉嘟著嘴,身子向門口扭,頭已經探出去了,迫不及待的樣子。
“說好了的,這句話念完,我們才能去找哥哥,”賈敏把他抱回來,禁錮在自己懷裡,“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學而,時習之,不一,說乎?”林玄玉扭動幾下,發現沒戲,隻能眼巴巴看著門口,嘴裡跟著嘰裡咕嚕。
在林如海和賈敏如此‘精心’的教導下,林玄玉剛會說話,就滿口之乎者也了,尤其愛在蘇葉麵前炫耀,自己都學了什麼。
學的好,蘇葉會拍拍他的頭,以示鼓勵,沒學好就懶得搭理,自顧自翻書。
於是林玄玉的動力更足了,每每學會了什麼,都要纏著‘哥哥’摸摸。
‘哥哥’蘇葉,就是林如海夫妻吊在林玄玉麵前的紅蘿卜,吊著這隻不滿周歲的小驢往知識的海洋使勁狂奔。
蘇葉有時候覺得好玩,也會逗逗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包子。
但大部分時候,她思量的東西,都超過了現在腦容量能承受的東西。
比如京城的局勢!
大雪過後,金陵發生了一係列變故,比如甄家突然被包圍了,男女老幼被帶走,分彆關押在金陵府衙的大牢中。
除此之外,江南不少官員都被看押,有的悄無聲息被帶走,有的大張旗鼓,直接抄了家。
這些人或多或少和甄家都有關係,比如杭州的李家,家族李洵莫名其妙就入了獄,家人去打聽,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等到事態進一步發展,眾人才從京城獲得一點消息。
原來是南安郡王掌握了甄家和江寧鹽官合謀,侵吞鹽稅的證據,上奏給朝廷,希望嚴懲甄家,查明江南鹽場的貓膩。
另外,甄家所犯不止這一件,還有貪墨織造衙門的財物,在江南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強買強賣等等。
最最重要的是,甄家竟然敢私自竊取行宮居住,那可是行宮,甄家想造反嗎?
這一樁樁一件件,甄家就算有奉聖夫人英靈保佑,有甄貴妃和六皇子求情,都不管用了。
朝廷既然決定追究,就不可能再對甄家輕拿輕放,不然就是讓人覺得,朝廷威儀不存,法度不明,何以服眾?
而那些被抄的家族,或者被看押的官員鄉紳富戶,都是和甄家有關係的,要麼牽扯進鹽稅的問題,要麼和織造相關。
剩下沒被揪出來的,更是人人自危。
甄家在江南這麼久,至少三十年,關係網何等龐大,無數人都與甄家有往來。
他們怕因此連累到自己身上,紛紛找關係想要撇清乾係,或者乾脆棄家業跑了。
這些隻是小羅羅,暫時還管不到他們,反正等之後審理完,該算賬的一個也不會放過。
朝廷派了欽差大臣和南安郡王,以及大小官員十幾人來處理此事,而作為金陵的按察使,陳景軒也接到了聖旨,作為欽差的副手,協助處理此事。
因此從秋天到冬天,陳景軒忙碌了整整三個月,這才審問清楚。
甄家的罪名毋庸置疑,李家也牽扯其中,鹽官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不清白,包括巡鹽禦史,上下共二十八人。
他們以及家人,統統被判了罪行,大部分人押入京城等候發落,剩下罪名不重的,按律行刑過後,要麼流放,要麼被發賣。
欽差帶著士兵壓陣,看押一個個犯人上路,江南地區難得的大雪天,卻在雪白的地麵留下了難看的印記,蜿蜒向前。
陳景軒看著遠去的隊伍,鬆了一口氣,對南安郡王行了一禮,“下官衙門還有事,告辭。”
南安郡王留下來擔任巡鹽禦史,另還有三位官員,都是此次從京城帶過來的,分彆任鹽運使司,分司,鹽課司三職務,分管製鹽,運鹽,賣鹽等。
巡鹽禦史隻是正六品,但南安郡王卻是王爺,還掌軍權,因此陳景軒得率先向他行禮。
成功達到自己目的,南安郡王誌得意滿,一點也沒把陳景軒放在眼裡,不過同為四王八公,他的態度還是不錯的,拍拍陳景軒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姿態指導道,“江南少了這麼多官員,正是忙亂的時候,你可要儘忠職守,為皇上效忠。”
“是!”陳景軒低下頭,恭敬道,眼中的暗光一閃而逝。
他表現的極為謙恭,讓南安郡王好好過了一把指點江山的癮,才放任離開。
等走出他的視線範圍,陳景軒直接打馬去碼頭,打算坐船去姑蘇。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忙得他無暇顧及蘇葉,已經好幾個月沒見了。
另外他還有一些疑惑,南安郡王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軍權還握在手裡,他肯定不會在巡鹽禦史這個位置待多久,更何況都是老交情了,他了解這位郡王,野心勃勃,帶兵打仗本事不差,可在文治方麵,就差強人意了。
兩位聖人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一定有其用意。
另外......陳景軒還想知道,這個,是不是也是蘇葉推動發展的,那目的是什麼?
因為姑蘇離金陵有一定距離,一來一回頗為耗時間,因此陳景軒把聯絡京城那邊的人手,交給了蘇葉掌管,而他專心處理商會,學院和掌管江南等一乾事務。
甄家的結局他預料到了,鹽稅上的事也有耳聞,但南安郡王插進來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