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算什麼吧?”蘇葉反駁道,“買地是明碼標價,買你女婿家地這個價格,彆人肯定也一樣,沒什麼好感激的,至於招你女兒女婿的事,他們弄那麼大的莊子,肯定要人種啊,要的人可多了,反正能招到的肯定都要。”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往年自己種地,產出都身不由己,還要上交賦稅,自己留下能有多少?糧商會給的,是往年的好幾倍,且他們還允許工人低價從商會庫房買東西,可大大實惠了我們。他們用的那些器械可省力氣了,和往年比起來,農忙的時候都沒那麼累了,這又輕鬆又賺錢的,哪裡不好?”
族長不讚成反駁,覺得眼前這位小公子,果然是富貴人家出來的,不懂人間疾苦,好似什麼都那麼理所當然。
這世道,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其他莊子可都沒這好待遇。
“聽你話裡的意思,您也能從糧商會買到東西啊,他們不是隻供給自己人嗎?”蘇葉挑眉。
“哦這個哈哈哈,”提到這點,族長顯然很高興,“我們雖然不是糧商會莊子的人,但為戚家做事,外麵那一大片,其實都是戚家的土地。我們呀,守在這馬亓山腳,種的都是戚家土地,曆代都如此。幾年前,戚家和糧商會達成合作,戚家從糧商會買良種,肥料,種田的器械,也會順便買他們給工人準備的物資,低價折算給我們,所以糧商會工人有的,我們也有。”
“原來如此,看來這戚家還挺好的,”蘇葉點點頭,這事她知道,戚家對於糧商會的計劃,雖不是全盤接受,卻也照著施行了七八成,尤其是關於工人福利這一塊。
和糧商會吸收的大部分是小部落不同,戚家也圈地了,不過據說他們在土地種植上,並沒有獲利多少。
因為他們招收的人,都是那些大中部落的女真族,為了把他們圈起來漢化,給他們的條件非常優渥,還在各個莊子建立了私塾,讓那些女真部落的孩子來學四書五經。
讀書費錢,毫無疑問,戚家因此把賺到的大半都投了進去,可謂用心良苦。
蘇葉知道後,也助了一臂之力,凡是戚家要的物資,都是成本價出售的。
“那可不,”族長一臉驕傲,“戚家可是我們巨鹿的守護神。”
蘇葉好笑,同時也看明白了,這附近的人打心裡認同戚家。
說一句不客氣的話,或許他們連皇帝是誰都不知道,但一直知道戚家,要是戚家振臂一呼,說不定他們就跟著舉起武器謀反了。
蘇葉又誇了幾句,然後找村裡人買了不少毛皮,不說彆的,這些皮子是真的好。
這附近的百姓雖然幫著戚家種地,算是佃農的一種,可傳統技能沒丟,打獵是一把好手。
這些皮子中,老虎皮,狐狸皮,貂皮,應有儘有,炮製的非常好,一點異味都沒有。
其中有一張火紅的狐狸皮,蘇葉一看就喜歡上了,當即安排春景找人送回去。
這個給黛玉做鬥篷,一定非常好看。
做完交易,婉拒了村長提供的其他服務,隻找了一個人做向導,領著上山。
路陡峭又艱險,果然不好爬,再加上寒風烈烈,幾乎要把人吹走。
所幸一行四人,塔木卡爬習慣了,經常帶著人上山,蘇葉八風不動,春景春來有內力,也很輕鬆。
塔木卡一開始還以為,這個打扮華貴的小公子堅持不了多久呢,畢竟這種南邊來的讀書人他也見了不少。
一開始都抱著對戚將軍的滿腔崇敬來的,非要自己親自爬上山,可沒多久就被教做人,最後還得彆人抬上去。
不曾想,這位好似不一樣,身姿輕盈如飄絮,他尚且要手腳並用,對方隻腳尖輕輕一點,就跳上了半人高的石階。
這讓他想到了戚家那位最尊貴的小少爺。
據說戚十一少爺是練武的天縱奇才,年紀輕輕就學會了戚家家傳的身法。
那身法輕盈得不可思議,輕飄飄就能跳上屋頂。
可他沒見過這位十一少,隻是聽說罷了,不知道和這位小公子相比,哪個更勝一籌?
肯定是十一少,那可是戚家人,彆人哪裡比的了?
蘇葉不知道,因為自己的輕鬆隨意,這個看似五大三粗,一臉憨相的粗壯漢子,腦海裡閃過那麼多念頭。
爬山的路於她而言,並沒有什麼為難,反而能分出心神,去觀察周圍環境。
怎麼說呢,北方的冬天沒什麼風景,樹葉都掉光了,光禿禿一片,加上怪石林立,實在沒什麼好看的。
這怎麼瞧,都不會是安葬先人建祠堂的風水寶地,偏偏戚家選在了這裡。
那位戚將軍果然是個妙人!
之前聽說他的事跡,蘇葉就覺得,這位戚將軍是難得的聰明人。
能上陣殺敵,又能急流勇退,有自己的堅守,更是堅持原則。
且還不是愚忠之人,他看清了前朝窮途末路的形式,沒有一味的想要挽救,而是阻擋外敵,不允許外族南下牧馬,是守護百姓的壯舉。
戚將軍此人有能力,更有善心,如果真是那趕儘殺絕之輩,想必女真族各部落,一定很仇視他。
然而沒有,各部落首領竟然隱隱以戚家為首,讓他們幫忙平衡各部落的關係,這信賴的表現,必定是戚將軍讓他們信服,同時也是百年來戚家的為人使人敬服,才有此效果。
而在此,蘇葉還看到了戚將軍另一項優點,那就是灑脫,不在乎身後事,不然也不會讓子孫把自己葬在這裡。
爬了足足一個時辰,四人終於來到山頂,這裡有一塊平地,建成了一棟石頭建築。
最前麵的門廳闊大軒朗,往後正院正廳就是祠堂,最中間是戚將軍的排位,上麵還有三排,都是戚將軍先輩,下麵另有幾代人,都是戚家人。
戚將軍旁邊,並不是其妻妾子女,反倒是其他姓氏的人。
塔木卡很熟悉,一一介紹,“這邊三位是戚將軍的副將,原是有家人的,但他們非要和將軍葬在一處,墓碑就在後麵戚將軍旁邊。這邊三位是戚將軍收養的義子,原是孤兒,被戚將軍養大,不姓戚,還是原來的姓氏,但他們以及家人也都入了戚家祠堂......”
蘇葉點點頭,順著他的介紹,來到後麵另外一間大廳,裡麵依舊是牌位,不過這裡更多,上下數千人左右,聽介紹大部分是跟著戚將軍打仗的將士,要是沒有親人給立牌位,戚家都給供在這裡。
怎麼說呢,看著還挺震撼的,都是守家衛國的英雄啊!
蘇葉按規矩上了香,供了果品,並對塔木卡道,“我再留三日,你有事先下山吧。”
塔木卡沒說什麼,帶著他們去了西邊的小院子安置,這裡是專門提供給戚家以外,前來祭拜的人居住的,條件簡陋,但打掃乾淨。
春景去廚房發現水井和柴火都有,當即燒火煮飯,而春來則收拾東西,好讓蘇葉休息。
塔木卡走了,蘇葉閒來無事,寫了一篇祭文,擺在祠堂上,打算等離開那日燒了。
冬日白天總是很短暫,尤其這北地,早早就天黑了。
春景端來熱騰騰的陽春麵,“公子,今晚就隻有這個了。”
“無妨,你們也去吃吧,天氣冷,多燒掉熱水,等會兒早點休息,”蘇葉道。
“是,”兩人應下下去,等蘇葉吃完,抬了熱水進來,供她洗漱。
夜晚寒風呼嘯,院裡沒有照明物體,蘇葉也懶得折騰了,洗漱好就上床休息。
他們上山的時候,春景春來背著好幾塊皮子,此時蓋在身上,隔絕了所有寒冷。
暖融融的環境,讓人不自覺眼皮垂下,太適合入眠了。
突然,她眼睛睜開,側耳傾聽,果然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還有幾人慌亂的催促,“快,就要到了。”
蘇葉立刻起身,敲門叫醒了春景春禾,讓他們準備好的火把。
山道上,一行六七人艱難往上爬,其中有一人背上還馱著一身材修長少年。
兩人跟在他左右,一邊分擔一邊護著背上少年不摔倒。
前麵兩人儘力護著手裡的火把,不叫寒風吹滅了,時不時還要轉身注意後麵情況。
而最後麵兩人,時不時回頭看,手裡的弓箭一直是滿弦,像是隨時要把人射穿。
黑夜中,他們步行的速度並不快,好不容易爬上最後一塊石階,陡然意識到不對,抽出武器麵向蘇葉三人,“什麼人?!”
蘇葉三人舉著火把,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他們上來,打量一番心裡就有數了。
她看了春景一眼,他會意,立刻拿出一塊令牌,扔過去,“糧商會的人,來此祭拜戚將軍。”
其中一人大膽接住,低頭看了看,隨即遞給為首的中年男人。
那人看了看,半信半疑,不確定是否該相信。
蘇葉左右一打量,立刻猜出他們的來曆,“戚家人?背上那位是戚家公子?還不快點背進來,他中毒又舊傷複發,這麼冷的天氣,要是再受涼發燒,那就真沒救了。”
雖然這些人用毛皮裹著他,總歸沒那麼方便,保暖效果也不好。
那些人齊齊一震,擔憂焦慮的看向自家少爺。
中年人咬了咬牙,雙手抱拳,單膝下跪,“敢問公子何人?能否救我家少爺?如若能救少爺一命,戚家一定竭儘全力,報公子大恩!”
“還沒看過,我怎麼知道能不能救,”蘇葉道,“把人背進來吧,先去我的院裡,現在收拾房間已經來不及了。”
她說完轉身回去,回房其實是從空間裡拿出一套金針,然後去祠堂把擺在上麵的酒水取過來,細細消毒。
這原本是她帶來祭奠戚將軍的,聽說戚將軍好酒,尤其是烈酒。
這是蒸餾酒,再濃一點就可以當酒精使用了。
蘇葉本打算走的那一日,燒祭文時,再把酒敬上,沒想到現在用在了這裡。
也好,反正是用來救戚將軍的後輩,想來他不會生氣。
這邊準備好了,那邊中年男人也從春景嘴裡打聽到這位小公子的來曆,原來是姑蘇林家林如海的嫡長子,此番過來遊學,遊曆到此地,上來祭拜戚將軍。
那位精貴的小公子,也確實不像他們北地人這麼粗獷,看著就精致秀氣極了。
那麼肯定不會是瓦剌那些人了,想到那些人竟然敢偷襲十一少爺,中年男人就恨得咬牙切齒,發誓一定叫他們好看!
不等他心裡千般詛咒那該死的瓦剌人,蘇葉已經拿著金針過來了。
戚少爺被安置在蘇葉隔壁的房間,春景把原本屬於他的毛皮被褥搬了過來,鋪在床上給保暖。
春來則搬來了炭盆,直接拿了廚房裡的木柴來燒。
為了鍛煉戚家人體魄,祠堂裡是沒有盤炕的,隻能睡普通的木床,上麵隻有木板,硬就不用說了,還冷。
此時戚少爺躺在被褥裡,臉上燒得通紅,顯然已經發熱了。
但這並不能掩蓋其容貌絕豔,麵如冠玉,唇若塗脂,一抹殷紅點綴在凝白如雪的肌膚上,病態中美的攝魂奪魄。
蘇葉見過許多美男子,俊美高大的,溫文爾雅的,嚴肅正經的......各式各樣,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昳麗堪比繁花萬千,美得驚心動魄的類型。
他是那種看一眼就叫人無法呼吸的美,恨不得時時刻刻瞧著,舍不得挪開眼。
麵如傅粉,姿容既好,好到了一定程度,就叫人心驚其是否真實存在,或許是那山間妖怪,或鬼魅降世?
一邊的春景和春來此時才看清這位公子的好相貌,齊齊倒抽一口氣,忍不住害怕後退。
是的,他們也想到那什麼妖魔鬼怪,正常人真的能長成這樣嗎?
中年男人眉頭一皺,忍不住歎氣,十一少哪裡都好,就是長的太好,以至於戚家都不敢叫他出門。
這模樣,即便身為男子,也能成為紅顏禍水。
從古至今,又不是沒有出現男寵,要是叫京城那些人知道十一少的存在,還真不一定做出什麼強取豪奪的事來。
不要說彆人了,就連他們這些常年跟在少爺身邊,知道他手段有多狠辣的人,也常常攝於他的美貌,而屢屢冒犯,盯著發呆。
中年男人想輕咳一聲,提醒蘇葉不要過於沉迷,然蘇葉已經回過神了。
她隻是一時看到這樣的容貌,不由驚愕罷了。
這容貌,即便在那些仙神世界,也是極其驚豔的存在,或許能成為六界第一,沒想到竟生在了這凡世。
多虧他投胎到戚家,不然這容貌可太招禍了。
美貌到了一定境界,可不管是男是女,總要引起一番腥風血雨。
蘇葉掩去眼中的錯愕,飛速掏出幾根金針,紮在戚少爺的頭上臉上,然後示意中年男人,把衣服脫了,身上也得紮針。
中年男人頓時為難,脫少爺的衣服,他......豈敢?
自三歲後,少爺再不讓人靠近他半分,連服侍的下人都不要,更彆說脫衣服了。
沒辦法,十一少從小就這麼惑人,那些丫鬟也控製不住,總會不小心冒犯到少爺。
少爺對此非常厭惡,凡敢靠近之人,都會被他毫不猶豫出手打成重傷,清醒時還罷了,會稍稍控製力道,現在昏迷,他......不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