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就沒必要再聽了,阿茹娜的防線已全麵崩潰,她甚至找不到話去反駁。
蘇葉收回神識,合眼休息,直至天亮。
晨曦將至,遙遠的天空出現一抹魚肚白,昭示著新一天又開始了。
有那要把羊群趕到更遠處去吃草的人,已經騎上了馬,摸黑趕著羊群前進。
等到遠遠把蒙古包拋到身後,天色漸漸變亮,太陽一點點躍出地平線,把草原的寧靜徹底打破。
蘇葉起身,春景送來熱水和食物,等她收拾妥當,吃飽喝足,他們也把交換來的皮毛打包好了。
和這個小部落的人告辭,騎上馬緩緩踏上了回程的旅途。
和來時不一樣,隊伍裡少了一個人,可誰都沒在意。
蘇合一大早就起來了,或者說他整晚都沒睡,等到天亮,就騎著馬奔出去,找到一個高高的山穀,注視著蘇葉一行人遠行。
回到蘇德部,又等了兩天,整個商隊這才打包換來的商品,踏上回家的路。
來時是滿滿的貨物,回去也不遑多讓,都換成了大楚更值錢的毛皮,藥材和牛羊。
其中變化最大的是蘇葉,她原本隻有幾匹駱駝,和一個伺候的人。
然而回去時,不僅有了許多毛皮,更是多了很多沉重的金子和寶石,以及......幾千隻羊。
這收獲是肉眼可見的,前後對比明顯,不免引起其他人嫉妒。
他們跑了幾年生意,都比不得蘇葉這一次掙得多,真叫人感覺不公平。
然而沒辦法,蘇葉的實力擺在這裡,已經折服了商隊中所有侍衛,讓他們唯她馬首是從,就連韓騰都對她客客氣氣。
這讓某些人心裡不平衡,也不敢舞到蘇葉麵前來,隻敢跑到韓騰麵前嘀嘀咕咕,說蘇葉壞話,卻被韓騰一句話堵回去,“他能拿出那樣的寶貝,你真以為是普通人?”
那人啞然,死鴨子嘴硬道,“能有什麼,不都是商人。”
韓騰嗤笑,“什麼商人,那是讀書人,舉人!姑蘇去年鄉試第一名,出自姑蘇林家,江南巡鹽禦史林如海的嫡長子!這樣的人,你覺得自己可惹得起?”
那人目瞪口呆,“他他他......竟然來經商?”
“人家是來遊曆的,經商不過順帶,”韓騰輕描淡寫道。
何況本朝也沒規定讀書人不能經商,不然那些官老爺為什麼家裡都有莊子鋪子?
隻不過官場潛規則,看重清流,注重麵子,經商歸經商,讓你家的下人去乾,且不能打著主家的權勢去欺壓普通百姓罷了。
蘇葉此舉不算出格,隻是遊曆途中一段曆練罷了。
“何況,他把換到的羊和毛皮賣給我了,”韓騰不想叫其他人也跟著生事,乾脆把事情挑明。
蘇葉確實把換來的羊和羊毛,以及其他動物皮毛都賣給了韓騰。
她畢竟隻有兩個人,不好運送這些東西。
而韓騰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不敢叫她吃虧,都是按照西平府的市價略低一點收購,相當於抵個路費。
這麼一交易,蘇葉輕輕鬆鬆賺了十萬兩,簡直是暴利!
當然了,她這純粹是借韓騰的光,人家帶她入沙漠,提供客戶資源,事後還幫她處理換來的牛羊,不叫她操一點點心。
真要她自己一點點去摸索商路,其中的風險不知凡幾,也不可能換來這麼多錢。
所以權力有時候,真是賺錢的利器。
有和沒有區彆太大了!
回去的路比來時舒服多了,也短的多,不需要繞路去找各個部落,天氣好起來,溫度升高,草木發芽,風景都不一樣了。
加上收獲滿滿,大家的心情都不錯。
經過一個月旅途,終於回到西平府,從廣闊人丁稀少的草原,到人聲鼎沸的榷場,再到守衛深嚴的西平府,瞬間感覺非常親切。
張簡仨得知她回來,匆匆找過來,確認她平安無事,這才鬆了口氣。
蘇葉笑著表示這一趟收獲很大,明日細聊。
張簡仨體貼離開,放她好好休息。
當初租的客棧院子還在,春來在裡麵等著,因為教全城人製作蜂窩煤的關係,他們的房錢已經被客棧老板免了,甚至表示出想住多久住多久,院子一直為她保留的意思。
蘇葉自然推辭,她以後不太有機會再來這裡,留著也沒用。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當她成為女帝後,來過西平府,住過這裡的事被挖出來。
這平平無奇的院子瞬間出名了,成為無數後世學子來西北必打卡的聖地。
此時春來收拾的擺設裝飾,一直保留到後世,讓人見識了這位殺伐果斷女帝風雅的一麵。
甚至有人爭論,或許風雅的不是她,是她身邊的春來女官,那是林家婢女出身,從小受到熏陶。
看林家那位大楚第一才女就知道,是把風雅刻在了骨子裡。
她家的婢女肯定不一般,以至於女帝走到何處,何處就留下了風雅的傳說。
當然了,這話也有人不同意,女帝雖然是徒家血脈,卻也在林家長大,還是當成嫡長子培養的,怎麼可能不受熏陶?
至於她和她丈夫蕩平亞洲,殺人如麻這事,都是皇夫做的,和她女帝有什麼關係?
屠夫不配成為女帝配偶,可惜他軍功太甚,女帝不得不把人關進自己的後宮,免得放出去繼續殺人。
胡說!戚軍神哪裡待過一天後宮了,明明和女帝日出臨朝聽政,夜則同寢安枕,天天待在一起。
每次提到女帝和皇夫的話題,總能掀起一番罵戰,唯粉,CP粉,事業粉,曆史粉,甚至毒粉,都會反複橫跳,立場相當不堅定。
因為兩人做的事實在太多太多了,功績太大,總有一點能戳中你的心。
以至於每次兩人相關,都能上熱搜,就更不用說他們住過的地方,吃過的東西,穿過的服裝,說過的話,欣賞過的風景了......
蘇葉不知道,這個小院居然在自己走後,真的無人再居住過。
她此時隻覺得客棧老板倒是個有良心的商人,會因為她幫了城裡百姓,就免費出租院子,頗有西北漢子豪爽大氣的作風!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正式接待張簡仨,這次張簡次沒來,因為大楚和瓦剌的戰爭興起,榷場那邊的學院正麵臨搬遷的問題。
誰知道戰爭一旦開始,會帶來什麼不可預料的結果?
萬一瓦剌人跑到西平府城外來了呢,不要說沒可能,按照蘇葉的計劃,很有可能!
所以張簡次打算組織學院搬走,搬入西平府是不可能了,畢竟大多都是外族人,誰知道有沒有包藏禍心的。
可放在外麵也實在不安全,不管是學院夫子,還是裡麵的學生,都是寶貴資源。
那麼搬到哪裡合適呢?
這真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問題,好像去哪裡都不合適,學院很大,從夫子到學生,超過六百人。
這麼多人吃喝拉撒睡,自然是想掩藏都掩藏不住的。
最後沒辦法,隻好把人都遷往張掖郡,那是大楚掌握河西走廊最西邊的一個城市,往東還有一個武威郡。
兩地都修建了城牆,有軍隊防守,瓦剌騎兵來了,隻要人不太多,帶著攻城器械,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且要是學生中出現問題,也隻有張掖郡出事,後麵還有武威郡作為防線。
這個方案隻能算退而求其次,但是沒辦法,總不能讓學院就地解散,學生各回各家吧?
要知道現在解散了,等戰爭過去,這群學生能回來的一半都不到。
張簡次花了大力氣培養他們,不是為了讓人學個半吊子,似懂非懂,囫圇吞棗,然後直接停學,浪費已經學到的內容。
而是等將來大楚真的能打下大漠和西域,用來管理這片區域的。
以前的教化確實是為了羊毛計劃服務的,通過商業掌控草原經濟,再通過思想教育,讓他們認同大楚文化,進而漢化成自己人。
可隨著蘇葉的到來,戚十一的野心,計劃悄然改變。
打下來的地盤需要治理,就得對大楚文化深深認同的官員來乾。
大楚朝廷考出來的進士們,是不可能來大漠或者西域就職的,這對他們而言,相當於流放,除非犯錯,不然沒人願意。
而前期又需要大量的管理人才怎麼辦?隻能就地培養了。
因此張簡次的教育不僅不能停下,還得加快速度,爭取趕上戚十一打地盤的速度。
為了爭分奪秒培養好城內城外兩個學院的人,他放了十二分心思在裡麵,直接跟著外院遷去了張掖,至於西平府的內院,暫時交由同伴來負責。
說完了張簡次的去向,張簡仨轉移話題,說起了戚十一此戰的後續。
在帶著人突襲兩個大部落後,戚十一沒有消停,直接帶人清掃了錫林郭勒草原南部的各個小部落,有些望風而逃,而有些想要反抗,全部被斬落馬下。
此一戰,打出了戚十一的威名,也迎來了瓦剌部落的瘋狂報複。
他們直接從呼倫貝爾大草原進發,召集了十萬騎兵,誓要碾壓戚十一,把他殺了祭旗,然後直接攻進東北草原。
既然之前的計劃行不通,那就直接打吧。
反正他們自認為自己積蓄夠了足夠實力,不懼打仗!
且瓦剌王庭還有餘力調集五萬騎兵,鎮守在肯特山脈山腳,防備韃靼人打過來。
這番布局不算錯,是最穩妥的做法,起先他們確實成功了,戚十一帶著那千人騎兵,直接望風而逃,把到手的戰俘都扔下了。
這些女人,孩子,老人,牛羊,除了馬匹,全都成了最先奔襲而來的瓦剌騎兵們的戰利品。
先行騎兵獲得了大量物資,為保這些不損失,他們不得不停下不去追擊戚十一,這就給了他們逃跑的機會。
可戚十一怎麼會逃呢,他隻是把戰俘扔下而已,等那些瓦剌騎兵停下,他們就折返回去,時不時騷擾一番。
等到人家騎上馬,打算追擊的時候,又立刻望風而逃。
小股騎兵的作戰優勢在於,跑得快,即便對方的戰馬速度和他們一樣,戰士的精力也一樣飽滿,可跑著跑著,一定會分出前後,從全體突進,變成一小部分在前。
這時,戚十一就會帶人折返,吃下冒頭的騎兵,砍殺一個來回後,眼見後麵的騎兵追上來了,再次奔逃。
這樣的騷擾突襲來了兩三次後,那些瓦剌騎兵再也不敢冒頭,變成齊頭並進,一旦戚十一折返,立刻形成包抄。
這次戚十一真的跑了,直奔西拉木倫河的方向而去,好似打定主意回老家避難。
他隻有一千人,而瓦剌一萬騎兵在追,怎麼看都實力相差懸殊,加上他們已經想到了克製戚十一突襲的方法,雖然速度慢一點,但也一直追著戚十一屁股後麵跑。
他們相信,早晚能追上戚十一的,因此不知不覺越追越深入,直接越過了大興安嶺和燕山山脈的關口。
緊接著,他們就中了埋伏!
早有一支三萬人的部隊埋伏在這裡,在戚十一成功突襲後,戚家已經帶著訓練過的大楚士兵和臨時招募來的女真人開拔進入錫林郭勒草原。
但他們並沒有前去和戚十一彙合,接手他獲得的戰俘和物資,而是一直等在這裡,等到戚十一把一萬騎兵引過來,打一個開門紅!
是的,戚十一從來沒想過吞下那些戰俘,隻是誘餌罷了,誘惑瓦剌人南下。
事實正如他所料,瓦剌人以為他隻有一千多人,其餘部隊還沒趕到,可以提前占領西拉木倫河。
正好鑽進了戚十一布置好的圈套,這一萬瓦剌人三千被殲,七千被俘,一個都沒逃出去,而他們的戰馬,也成了戚十一的戰利品。
之後戚十一換上瓦剌人的戰馬,瓦剌人的鎧甲,帶上一萬人,壓著一千‘俘虜’,施施然回到瓦剌軍營駐地。
瓦剌從未想過,一萬對一千還會失敗,因此遠遠看到‘自己人’回來,一點都沒防備,就這樣被他們靠近了。
在將近千米差不多能看清之時,戚十一果斷發起衝鋒。
於騎兵而言,千米轉瞬就到,不等巡邏兵示警,他們已經奔襲到圍欄附近,直接衝開了營地大門,趁對方沒來得及上馬,就殺到了核心地帶。
這一戰,從早打到晚,再從黑夜打到天空破曉,瓦剌人的氣勢徹底被瓦解,死了兩萬餘人,俘虜四萬人,隻有三萬人逃走了。
至於原先的戰俘和物資,再一次落到戚十一手裡!
這一次後續部隊很快趕到,陳兵錫林郭勒草原,和呼倫貝爾草原的瓦剌王庭遙遙對峙。
俘獲的瓦剌人已經分批運走,有的留下打散,充入各個軍營,訓練過後成為戚十一手下的兵,有的送到東北東部去開荒,有的則運到燕山去修建道路。
此一戰,戚十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獲全勝,打得酣暢淋漓!
張簡仨講述的時候,都忍不住語氣激動,聽的人也跟著熱血沸騰。
蘇葉不由露出微笑,“動作很迅猛啊,接下來他的計劃是什麼?”
連續奔襲兩三個月,又是打仗又是逃跑的,鐵打的人都吃不消吧?
“韃靼人果然忍不住,哈丹巴召集十萬人,打算和瓦剌人正麵較量,對戰肯特山脈腳下。其中他自己部落四萬人,蘇德部落兩萬人,蘇德掌握的一萬人和阿茹娜的那一萬,由蘇合統領。其餘部落共計四萬。”張簡仨道。
“這麼少?”不應該啊,這可是絕佳機會,韃靼難道不想一舉吞並整個瓦剌?
“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張簡仨歎道,計劃總是趕不是變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