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兩個已經上朝的成年皇子,打成了沒用的稚子。
皇上一陣憋屈,不由深呼吸,黑著臉暗搓搓嘲諷回去,“都是兒臣沒教好他們,早知道就不該來上朝,應該讓他們和澤兒那孩子一樣,繼續在上書房念書。”
太上皇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盯著皇帝的麵色不善。
昨天齋戒發生了一件事,讓太上皇好生不愉。
太上皇突然要齋戒,並祭告祖宗,皇帝沒說什麼,陪著太上皇瞎折騰。
結果太上皇在上完香後,竟然讓義忠郡王朗誦奠文,說他是長子嫡孫。
皇上氣怒不已,他已經成了皇帝,那麼他這一支就該為正宗,而不是先太子一脈。
於是他讓人稍稍動了手腳,叫人換了奠文,義忠郡王朗誦了一半,才發現不對勁。
這篇奠文不該在這個時候朗讀,這是正旦的祭文,此時讀起來,哪哪都不合適。
偏他也沒那個才華,能臨時寫出新的內容,隻能硬著頭皮讀下去。
此事一出,顯得義忠郡王這位先義忠親王的獨子蠢笨無能,不僅沒發現祭文被人調包了,還沒有才華力挽狂瀾,屬實不堪。
太上皇就這樣被皇帝扳回一城,心下相當不愉,對義忠郡王這個往常喜愛的孫子,也不由添了幾分厭煩,絲毫比不上他的太子。
此時皇帝提起來,也是為了故意刺激太上皇,你看不上我的兒子,你最喜歡的孫子也不過如此。
太上皇氣怒交加,表情卻平靜下來,淡聲道,“既然罪證確鑿,還有什麼好討論的,魏家夷三族,凡參與者,全部誅殺,家族爵位剝奪,官員罷免!教出這等子孫,不配為官!”
堂上眾人大驚失色,這個範圍波及就太廣了。
且不說魏家的三族,牽扯到了幾千人口,那些族中有子弟舞弊的,比如張家,張太傅以及張家三兄弟,還有其他張家族人統統罷免,豈不是太嚴重了點?
“父皇,如此懲罰豈非太重?”皇上心下重重一跳,要是如此牽連,他的勢力將大大削弱,且原本那些朝廷重臣,會恨死了二皇子,恨不得他去死。
彆以為那些人官位被罷免,就不能對二皇子做什麼。
朝中勢力關係還在呢,且個個是聰明人,想到整治一下二皇子,完全不是問題。
比如張家,張太傅門生故居眾多,張簡初還是翰林掌院,站在他們一邊的文人,仿若一張密密麻麻的大網,想要網死一個皇子,雖不容易,也不會太難。
他不由看向站在第二排的張簡初,其他人也悄悄看過去。
張簡初神色平靜,頂著眾人視線上前一步,“啟稟太上皇,皇上,臣與父親無能,教養出科舉舞弊的族人,責無旁貸,甘願受罰。”
說著,他跪著取下烏紗帽,放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趴地不起,表示願認罰。
朝中眾人錯愕,沒想到他竟完全不求情,直接認罰。
按理說,以張家今時今日的地位,隻要肯求,太上皇怎麼也會給點麵子,收回成命的。
那些被族人牽連的官員,不由表情猙獰,然而下一秒,高家兩位官員也跪下了,“臣等願認罰。”
“愛卿......”皇上心下一沉,忙要阻止他們。
然而十幾個官員接連跪下,“臣得願認罰!”
皇帝的臉頓時僵住,手都開始顫抖了。
太上皇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大手一揮,“把人帶下去。”
“慢著,”皇上深吸口氣,竟對著太上皇跪下來,“父皇,兒臣請誅殺首惡,但張大人等是被連累的,在魏宏良有意誘哄下,才犯下大錯,不能因此牽連族人,這有違父皇您寬仁的名聲,不如隻殺參與科舉舞弊的人,其餘不必牽連!”
太上皇居高臨下看著他,見他麵上滿是屈辱,心中大悅,再看下首,二皇子早已臉色慘白,癱軟在地,更是高興,語氣都輕鬆了。“既如此,就依皇上所言,左愛卿,按律法處斬即可。”
“是!”左大人心中長舒一口氣,同時不由暗暗佩服跪在前麵的張大人,真是太有勇氣了,竟然敢帶頭逼迫皇上親自為他們求情。
然而張簡初並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知道,隻會覺得無奈,他可沒有這個想法,是真的想要借此辭官。
張家在文壇的地位毋庸置疑,因為張從呂的事,已經有人懷疑他們張家人的品行了。
他確實想要被重罰,好借此洗刷舞弊帶來的汙水。
可惜,太上皇和皇上的博弈,讓他被迫夾在其中,做任何一個決定,都要束手束腳。
經過這一番朝堂博弈,魏宏良等人的命運已經注定,凡參與的人都要下獄,可除此之外,並沒有牽連其餘無辜之人。
但有一點,李大人見左大人似乎被朝堂氛圍嚇忘了,沒多作猶豫,當即站出來,“回稟太上皇,皇上,臣有事啟奏。”
“說吧,什麼事?”太上皇心情很好,饒有興趣道。
皇上則心下重重一跳,有了更不妙的預感,死死盯著下麵的李大人,希望他識相一點。
可惜官員奏對的時候,都要彎著腰低著頭,完全看不見上麵帝王的表情。
“據魏瑞禮交代,魏家一共有四百三十萬兩為非法所得,其中收受官員賄賂七十餘萬兩,富商孝敬六十萬兩,貪汙五十六萬兩......”
兩位帝王臉色一點點變黑,任誰聽到這個龐大的數字,也會覺得氣憤。
然而這還不是魏宏良全部身家,這隻是黑色收入,明麵上的可有超過了兩百萬兩家資。
“這些統統被用來結交朝臣,為二皇子鋪路,這是名單和交易詳情......”李大人遞上一份厚厚的折子,由太監遞交給皇上,看完再送到太上皇手裡。
二皇子麵色一陣青一陣白,明白自己已經萬劫不複了。
皇上看完,眸色沉沉的看著這個自己一向喜歡的兒子,“徒昆,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
二皇子神情慌張,勉強跪起身磕頭,“兒臣......兒臣......冤枉啊。”
“冤枉?收了一百多萬兩銀子的不是你?拉攏收買這些大臣的不是你?”皇帝都要氣笑了,他的兒子,怎會這麼愚蠢?
錢收就收了,拉攏朝臣也不算大罪,隻要他這個當父皇的不介意,朝臣們自然不好說什麼。
偏偏他要拿那些見不得人的收入,魏家可直接一推二五六,說那些都是二皇子要求乾的,他們自己可是清清白白。
要不是這次魏宏良栽在刑部手裡,或許不久的將來,自己的二皇子就要成為他的替罪羊!
這個兒子,不堪大用!
皇帝閉上眼,打算放棄這個兒子了。
“行了,孩子犯錯,是你這個當父皇的沒教好,當初我是怎麼教你們的,”太上皇輕飄飄道,語氣裡雖沒有幸災樂禍,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上沒說話,隻冷淡看了下麵一灘爛泥的兒子一眼,語氣冷漠道,“既犯錯了,就要接受懲罰,還請父皇降旨。”
太上皇詫異看他一眼,沒想到這個看重的兒子,他說放棄就放棄。
心下不由一凜,嗬,他就知道這個兒子黑心冷肺,對自己親兒子都能如此無情,更彆說他這個和他爭權利的父親了。
想到選了這麼個玩意兒當皇帝,太上皇一時間有點心灰意冷,又想起先太子了。
他的樽兒啊,是那樣的風光霽月,仁義無雙,要不是......要不是徒機這個小人背後陰人,太子也不會沒了活路。
要是樽兒還在,大楚在他的帶領下,還不知道發展成何等輝煌模樣,哪像徒機這個小人,隻知道內鬥,一點遠見都沒有。
這麼想的太上皇,完全沒意識到,和他內鬥的,可不正是他自己嘛!
太上皇一時間有點意興闌珊,淡淡道,“既如此,李愛卿就由你帶人查抄二皇子府,搜出贓款,徒昆......剝奪親王爵位,圈禁在府裡。其餘參與官員,一律抄家,從重判刑。”
這幾乎是把二皇子打入穀底,他惶恐的抬頭,乞求的看向自己父皇。
然而皇上隻是淡淡瞄一眼,什麼表示都沒有。
三皇子則是狂喜,恨不得大笑三聲,二皇子倒了,最有優勢的就是他了,誰讓老四老五還在上書房念書呢。
二皇子滿心絕望,政治生涯斷絕,又被敬愛的父皇放棄,正是最恐慌無助的時候,見到三皇子這番表現,不由暗暗咬牙,恨得心肝脾肺疼。
既然他不好過,徒晨這個小人也休想踩著他上位!
一個計劃在腦海裡形成,誓要拉著那張囂張得意的臉,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