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樣的工廠,需要這麼大一筆錢?”科雷抓住漏洞,立刻道,“或許小姐您生在富貴窩裡,不明白七百多萬是一筆多大的數字,一家工廠哪裡用得上這麼多,有一兩百萬足以!”
“不,我這是全新的行業,化妝品你知道嗎?”蘇葉搖頭,表示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化妝品?”這個科雷還真不知道,“是鉛粉,口脂一類的嗎?那也不用......”
“那個太低級了,”蘇葉打斷他,“我生產的化妝品是高級貨,裡麵使用的是天然植物提取物,而且需要繽紛的顏色和香味,女子化妝怎麼能隻有單調的那幾種呢,因此,我需要一個足夠大的植物園,種植上百上千畝的鮮花和染色植物。這筆投資是少不了的,因此這筆錢我必須取出來。”
“那也不必取,您完全可以用即付憑劵交易,”科雷連忙道,那樣也不過是憑劵換到彆人手上,現金還在他們銀行。
“你這麼推三阻四,難道也像之前的伊索銀行和班尼特銀行一樣,缺錢嗎?”蘇葉美目看過去,狀似天真說出讓科雷十足心虛的話。
他神情一凜,明白內庫空虛的事絕對不能透露出去,不然麻煩就大了,連忙道,“我是為小姐著想,怕您被人蒙騙,損失了這一大筆資金,這個所謂化妝品工廠,未必靠譜......”
“那也沒關係,我還有凱斯奈爾家族的家產,本來也不是為了賺錢的,而是為我自己生產好用的化妝品罷了,”蘇葉漫不經心道。
科雷一噎,深深覺得女人就是無理取鬨,無法溝通的生物,尤其是年少什麼都不懂的小姐。
那可是七百多萬,這幅何不食肉糜的做派,實在叫人惱火,“凱麗夫人......”
“哦,母親,她迫不及待看到好的化妝品被生產出來,你快幫我把現金兌換出來吧,”蘇葉不客氣道,臉上已滿是不耐煩。
科雷無法,隻能答應,不過還是想要拖一拖,“現在時間不早了,那筆錢太大,我們需要時間清點,您看緩兩天行不行,兩天後一大早,我絕對讓押運車運送到凱斯奈爾府上去。”
蘇葉想了想,確實如此,“那好吧,我就多等兩天。”
說完,她直接告辭,施施然離開了納爾戈銀行。
她走後,科雷愁眉不展,庫房裡那點錢,不能全部給女侯爵,不然業務就無法展開了。
可現在他們也不能另外去籌錢,這會暴露內庫不豐的事實,到時候發生伊索銀行一樣的事就遭了,他們可沒有一個納爾戈兜底。
經理也愁眉不展,“現在巴黎的幾家銀行都不可能幫我們。”
實力最雄厚的三家牽扯進去了,剩下兩家是外資開辦的,一家是英國人,一家是美國人,和他們都沒什麼業務往來。
且他們一向對巴黎老牌的三家銀行虎視眈眈,之前伊索和巴尼特出事,他們就沒少出手搶奪客戶,是不可能幫他們的。
從倫敦調配過來又來不及,也容易暴露給敵人知道。
“實在不行,就賣了法債,”科雷咬牙,目前法債的價格還可以,成交價可以在兩百點以上,賣了也不虧,至少能回一波血。
“那......要用什麼理由?”經理也覺得可惜,但女侯爵這邊催的緊,不賣不行啊!
“需要理由嗎?不看好罷了,”科雷不覺得這需要他親自出麵解釋,想了想道,“這件事交由你處理,我會去郊外的莊園躲兩天,等押運的時候再回來。”
“是,我明白,會對外透露出您不看好的意思,”經理立刻道。
兩人商量完細節,納爾戈直接離開了,躲進莊園裡,讓人找不到他的蹤跡。
下午,市麵上有人拋售法債,且數額不小,眾人好奇,紛紛打聽,結果聽說是納爾戈銀行的操作。
這就奇了,為何他們會選擇這種時候拋售?難道不等價格再漲一漲嗎?
看目前的態勢,很有希望的。
於是有人借著關係好,想要找科雷·納爾戈,然後竟然無一人知道他在哪裡,於是問到經理麵前。
經理隻是高深莫測笑笑,“納爾戈先生的決定,我無權質疑。”
一點口風都不露,可高調拋售法債的行動,卻毫不遲疑。
一開始欣喜搶購到法債的人,見到他這幅做派,立刻擔心起來,手上的動作也遲疑了。
經理見僅僅一下午,就湊夠了兩百萬法郎,心裡鬆了口氣,打算明天再來一波,那樣庫存就還有三四百萬,足以應付眼前危機。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公信報》上竟然刊登了這樣一則報道:
‘據悉,威爾士親王一批藝術品在運送過程中意外被毀,從裡麵發現價值低廉的石材,與某人聲稱用最上等的材料不符。
攝政王閣下知道後非常生氣,對於偷奸耍滑的敬獻者不滿,大發雷霆,並嚴令其回國解釋清楚。
那批藝術品正是諾森伯蘭公爵的傑作,他也因此獲得攝政王的青睞,出現如此差錯,讓我們懷疑他是否還能代表英國政府進行洽談。
期望得到英國白廳的正式公函回複。’
這消息可真是石破天驚,把許多人都震傻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攝政王閣下喜愛藝術品,為此特彆青睞才華橫溢的藝術創作者,諾森伯蘭公爵就是幸運者之一。
不然以他紈絝的做派,真不可能出現在談判的名單上。
但所有人也都差不多清楚,那位攝政王閣下有多任性,惹到他那是當場就翻臉的,絲毫不顧及所謂體麵或政治的藝術。
英國前任首相原本做的非常好,隻因為和他政見不合,就被他不經過議會,直接罷免,換上現在這位。
首相都可以說撤就撤,何況區區一個關稅談判的代表。
沒有人懷疑這則報道的真實性,有那心情急躁的,立刻跑去諾森伯蘭公爵居所,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他們注定要撲空了,公爵不在!
是的,他已經離開了!
晴天霹靂,那和談還能進行下去嗎?
“請問公爵去哪裡了?什麼時候走的?”來人焦急詢問道,他可是購買了不少法債,要是事情是真的,他就要虧本了。
仆人道,“昨晚,公爵收到一封信,臉色大變,什麼都沒交代,收拾了一個箱子就匆匆離開,連衣服都沒帶多少。去哪我不知道,隻聽他交代貼身男仆購買船票。”
那還用說嘛,肯定是回英國的船票了。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法債的點數狂跌,上午還是兩百二十點,到了下午已經降低到兩百點。
第二天更甚,得知消息的人增多,紛紛拋售手裡的法債。
安托萬蠢蠢欲動,打算出手,畢竟現在已經降低到一百五十點了,嘖嘖,這可真是低穀價了。
然而蘇葉製止了他,“不著急,讓子彈再飛一會兒。”
與此同時,納爾戈拋售法債的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不就是提前得到消息了嘛。
想到納爾戈在倫敦還有一家銀行,他的兄弟親自在那裡坐鎮,提前得知消息太正常了。
哎,早知道他們就該謹慎點,看見納爾戈的動作,立刻跟上,畢竟那可是‘最謹慎的納爾戈兄弟’。
現在可好,法債價格一瀉千裡,不賺錢不說,還要賠上不少。
所有人都在埋怨自己不夠機靈,同時也在心裡抱怨英國人的不靠譜。
瞧瞧他們都派了什麼貨色過來,竟然是因為幾件藝術品上位的阿諛奉承之人。
還有那位攝政王,因為什麼藝術品損壞,把兩國邦交之事都不放在眼裡,實在可惡!
果然,英國人太討厭了!
而在伊索銀行,股東們埋怨的就不是自己,而是佛朗索瓦了。
“當初就勸你,不要冒險!不要冒險!你偏要一意孤行,現在可好,法債已經跌破臨界值了,你知道我們損失了多少錢嗎?”
“再這麼下去,伊索銀行就要破產了,佛朗索瓦,你最好給我們一個交代。”
“你們還不知道吧,他還自作主張,又從班尼特銀行貸款了不少法債,我們現在不僅身無分文,還欠班尼特銀行和納爾戈銀行巨款,加起來足有一千多萬。”
“什麼?!你就是這樣任性妄為的?早知道就不推舉你上位,你叔叔比你有能耐多了。”
所有人聚集在佛朗索瓦的辦公室,對著他喋喋不休抱怨著,怒罵著,甚至憤怒的砸桌子。
“夠了!”佛朗索瓦也驚異事態的變化,但他不能讓這些家夥看出來,不然就要被憤怒的股東們打死了。
他一臉成竹在胸道,“這隻是短期波動,法債很快就會漲上去,你們不要人雲亦雲。”
“漲上去?怎麼漲?諾森伯蘭已經跑了,我們都知道英國人的尿性,在這見鬼的藝術品損壞事件沒解決之前,他們對於和談隻會能拖則拖。”
重點不在於藝術品,而是黨派之爭,不願意讓和談的功勞落到彆人身上。
之前發生的爭吵會再次上演,要是激烈點,甚至不了了之。
隻因為這件事可有可無,攝政王和首相都不怎麼在意,各黨派要吵就吵吧。
所謂政治的藝術,就是妥協,在重要的事情上強力推行,像這種小事,就成為妥協的對象,被拿出來作為各黨派戰鬥的目標。
人與人之間的妥協,事與事之間的妥協,莫過於此。
所以,這件事真有可能黃了,除非諾森伯蘭公爵能解決這件事,安全回來,如果他還願意繼續回來和談的話。
可那要等到什麼時候?股東們不敢想,伊索銀行也拖不起,每天他們都在損失一大筆錢,壓根等不到公爵回歸的那天。
所以,“你必須把法債買掉,現在,立刻!”股東們命令道。
可佛朗索瓦不甘心,要是現在賣掉,伊索銀行的資產將直接縮水一半,從此再不是法國最大最古老的銀行了。
更甚至他們手上的貨幣印刷權也會被剝奪,那將是致命的打擊。
而對他本人來而言,意味著一敗塗地,從此無法在金融行業立足。
他極力擺出自信的表情,“我認為還可以再等等,國王陛下已經在行動,他從盧浮宮調了一批珍貴的藝術品,即將運往倫敦大英博物館做展覽,相信其中某些,會讓攝政王閣下滿意的。他因藝術品而產生的怒氣,也會因為更高價值,更完美的藝術品而消散,你們要相信國王陛下的決心。”
股東們已經聽煩了這套說辭,同時也擔心展覽就是展覽,盧浮宮的東西可都是寶貝,路易十八真舍得送出去?
“我不管,要是銀行因為你倒閉,我就把你送上法庭,”其中一位股東蠻橫道。
“你必須聽從我們的命令,把法債賣了,挽救銀行目前遇到的危機,”另一人唱紅臉,互相配合想要說服他。
可佛朗索瓦已經到了千鈞一發之際,隻能固執己見,才有可能翻盤,否則他就真的萬劫不複了。
因此他堅定拒絕,“不可能!法債一分就不會賣,你們想都不要想!”
這幅樣子,讓人恨不得打死他。
而股東們也真的動手了,一時間整個辦公室傳來兵兵乓乓的打鬥聲,還是秘書帶著警衛衝進去,才把這些人分開。
可佛朗索瓦的臉上和身上都被中傷,青紫一片。
當然,他也沒放過這些人,因為年輕,擅長劍術,把這些腦滿肥腸,大腹便便的股東們,揍得不輕,即便他隻有一人。
這下好了,伊索銀行的董事從上到下都掛了彩,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生出大大的嫌隙。
股東們恨透了佛朗索瓦,佛朗索瓦也對他們毫不客氣,被拉開後,互相依舊怒目而視,要不是有外人在,肯定滿口臟話。
一小時後,蘇葉出現在其中一位股東家裡,他是被抬著回來的,正躺在床上哎哎叫喚。
一是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一向養尊處優的他,哪裡受過這種罪,“該死的佛朗索瓦,我一定要他好看!”
二是為了銀行即將倒閉,他的錢將化成泡沫消失,如何能不心痛?
他都快心痛死了,感覺上帝就在眼前,他即將走入極樂世界,也有可能看到了惡魔,畢竟全身哪哪都疼,隻有地獄才會如此絕望。
蘇葉來的正是時候,“哦,先生,我為你遭遇的一切,深感痛心,你是如此的不幸,馬上就要破產了,淪落為最底層的窮人,這是多麼可悲的事啊!”
“你是來奚落我的嗎?”股東一臉絕望,掙紮著把手頭的酒杯砸過來,“滾!快滾啊!我不需要你來看笑話。”
“不不不,我怎麼會做這麼沒品的事,我是來拯救你的,”蘇葉搖搖手指,居高臨下道。
“救我?你打算如何救?帶去我地獄嗎?你是死神?現在也隻有死神願意接濟我,因為他想要我的靈魂!”股東痛苦哀嚎。
“死神?你以為你已經死了嗎?那就......太不幸了,我隻會救活人,可不會搭理死神的獵物,”說完,她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等等!你說你能救我,求求了,告訴我吧,你打算如何救我?”嘴上很硬,可惜心中依然心存僥幸。
“那自然是,買下你手裡的股份了!”蘇葉轉身,嫣然一笑。
以最低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