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黑珍珠的偏愛,總透著股莫名不對勁。
“克洛艾,你不和媽媽一起去嗎?”凱麗夫人聞言,想到和女兒要分開,就一陣不舍。
“倫敦的情報網正在籌建當中,我暫時走不開,”蘇葉抱歉笑笑。
其實這件事她壓根沒插手,薇薇安已經安排好了巴黎的事,帶著新培養的下屬來到倫敦。
如今她手段越發圓融,以幫助底層女性生存為切入口,以慈善的名義,把‘失業’人群召集到一起,給她們進行培訓,教授一些技能,然後幫忙推薦進入各個崗位。
比如中產階級家庭的女仆,比如各種店鋪當售貨員。
這個原本隻招收男人的地方,在女性細心和薪水隻要一半的情況下,倒也願意招進來一兩名女性員工。
另外實在找不到的,還可以資助她們擺個小攤,賣一些吃食或者零碎的小東西。
這些往往是上了年紀,沒有美貌可言的女人在做,每天風吹日曬,辛苦的很。
可她們也能做到自力更生,而不是被活活餓死。
靠著這種方式,薇薇安迅速在倫敦織成一張網,並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網會越來越大,進而覆蓋整個倫敦,乃至英國絕大部分城市。
明麵上,這是一個幫助女性生存,生產和生活的互助群體,儘可能幫女性擺脫限製,有養活自己的能力和實力。
現在離女性主義真正崛起還有百年時光,但星星之火可以慢慢點燃,當女性越來越多地參與社會生產,即便她們一開始地位低,也總會崛起一批有學識有見識,也有能力的女性帶領她們,並指導方向。
蘇葉沒那麼偉大,願意親自上陣,但也樂意推一把,做一次奠基人。
不管如何,當女性靠著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了,自然會生出野心。
都是人,想要往上爬,掌握話語權,再正常不過。
而在這之前,蘇葉也可借著密密麻麻的底層女性,獲取足夠的情報,興許之後,這情報網還能成為女人們獲得勝利的關鍵呢?
當然,這都是後麵的事了,目前才剛剛起步,薇薇安正讓人教導那些女性技能,順便幫忙尋找合適工作。
蘇葉除了出錢,幾乎就是甩手掌櫃,隻在薇薇安遇到困難時,提點一二。
凱麗夫人離開後,蘇葉也收拾東西,準備去蘇格蘭。
可圖拉斯夫人和孩子們所在莊園位於都柏林郊外,去那裡最快的方法是騎馬趕去利物浦港,乘船抵達都柏林。
她來的時間不巧,正好利物浦港口起了海霧,船隻無法航行,按照港口工作人員的說法,短則七八個小時,長則兩三天。
這是今年第一場大霧,時間或許會長一點。
蘇葉在港口等了整整兩個小時,沒想到下午竟下起了雨,綿綿細雨讓整個海麵的霧氣更加濃重,沒有一天時間散不開。
沒辦法,她隻能離開碼頭,找一家旅店休息。
離得最近條件又最好的,是濱海酒店,消費比倫敦大部分酒店都高,住一晚上就要兩英鎊,早餐和午餐各2先令6便士,晚餐更貴,根據不同套餐,價格從5先令到1英鎊6先令不等。
因為是高級酒店,裡麵住宿客人不多,蘇葉要到最好的房間,麵向大海,換平時風景宜人,此時隻有霧蒙蒙。
晚餐蘇葉沒選擇在客房裡用,打算下去搜集一些消息,來到餐廳,隻有五六桌客人。
最中間位置是一對富商夫妻,從事香水買賣,二人感情不好,全場都麵無表情,互相不搭理。
離得不遠是三位正裝人員,隨身攜帶公文包,明顯去出公差。
窗邊有一對姐妹花,長相漂亮,笑得非常張揚,聊天的聲音很大,正在討論‘遺產繼承’,‘姑媽’,‘無子’等話題。
顯然,聽她們話語裡的意思,是要前往愛爾蘭,繼承姑媽的遺產。
門口位置坐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相貌相當英俊,正吃著簡單的晚餐。
住最好的酒店,卻吃食簡單,很明顯是陪客戶出差,住宿費有人報銷,食物卻需要他自行解決。
是個律師,且是剛工作不久的,家裡應該有人當醫生,家境中產。
最後一桌客人,是兩個外出遊玩的大學生,正熱烈討論都柏林的風景和圖書館,又從王爾德、斯威夫特等作家,討論到各種畫廊,發言雖然幼稚,卻充滿了青春活力,讓人忍不住會心一笑。
蘇葉在其中一個位置坐下,點了最貴套餐,在這裡,可以聽到全場所有人的交談。
他們都是去都柏林的,沒有意外的話,也將上同一艘船。
第二天傍晚,海霧還未完全散開,就有船隻打算連夜出發,前往都柏林,特意派人詢問這裡居住的客人,是否要訂票。
處於安全考慮,他們不該這麼冒險的。
不過蘇葉還是選擇了坐船,在碼頭遇到餐廳裡那些人,英俊律師身邊,有一位年老的富商,一個中年管家,一個貼身男仆,以及一名女護士。
那富商似乎身體不好,需要管家和律師攙扶,才能顫巍巍走上船。
幾人上了甲板,被安排在同一層,船上侍者解釋道,“我們的船在明早4點就可抵達都柏林港,會在6點鐘離開,所以你們需要在這之前下船,請計算好時間。”
蘇葉進到自己房間,不大,十幾平的小臥室,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就放不下其他東西了。
因為船身有些年頭了,到處是斑駁的痕跡,設施看起來也灰撲撲的,和昨晚酒店客房簡直天壤之彆。
蘇葉沒打算睡,盤腿打坐,感受船隻發動後,駛向大海。
時間一點點過去,窗外最後一抹餘暉也沒入黑暗,走廊上傳來走動聲,過了一會兒,一位侍者前來敲門,“先生,我來送蠟燭。”
蘇葉打開門,接過他遞來的蠟燭,詢問了一句,“船上有晚餐提供嗎?”
“牛奶,麵包和魚排,請問需要嗎?”侍者詢問道。
“來一份,另外有酒的話,給我一瓶。”
話音剛落,隔壁門打開,是那位英俊的律師,“也給我一杯紅酒。”
“好的,克勞利先生,”侍者應下,送給他點燃的蠟燭後,轉身離開去叫餐了。
克勞利?聽到這個姓氏,蘇葉打量一眼,難道是馬修·克勞利,繼帕特裡克之後,下一任唐頓莊園限定繼承人?
克勞利律師見蘇葉打量,禮貌點頭,“你好,我叫馬修·克勞利,是一名律師。”
“你好,卡尼爾,一名偵探,”沒錯,蘇葉用的是卡尼爾偵探的身份。
馬修好奇看了一眼,他從業至今,還未真正見識過偵探,當然,這也和他從事公司法相關,“卡尼爾先生去都柏林,是為了查案嗎?”
“一樁很有趣的案子,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發展,”蘇葉聳肩。
馬修聞言更好奇,不過兩人僅一麵之緣,不好探聽太多,隻道,“我即將前往克斯特小鎮,為我的雇主處理遺產相關,如果有需要,可隨時來找我。”
蘇葉挑眉,沒想到這麼巧,可圖拉斯一家也住在克斯特小鎮。
這個小鎮離都柏林隻有半小時路程,麵向大海,風景優美。
不過想想也對,因環境絕佳,氣候夏天涼爽,冬天溫暖,非常適合居住,加上風景迷人,是不可多得購置莊園的好地方。
那位富商明顯是年老體弱去養老的,在克斯特置辦一座莊園,非常好的選擇。
等他去世,他的繼承人可以繼續居住,也可以賣掉換錢,那裡的房產並不缺有錢人喜歡。
估計那對即將繼承‘姑媽’遺產的姐妹,目的地也在此,不愧是養老聖地。
和馬修聊了幾句天氣,蘇葉回到房間,吃完晚餐,想要繼續休息,卻聽到一聲尖叫,緊接著是尖銳的爭吵聲。
“我說過,我沒有碰你的項鏈,你憑什麼說我是賊?”
“不是你還有誰?整個房間就隻有我們兩人,我早知道你是慣偷,肯定還沒有改了這毛病。”
“你胡說,我就小時候拿過一次,”女聲尖叫,伴隨著驚恐的哭泣聲。
這個時代,對盜竊的懲罰很重,任誰大大咧咧說是慣偷,都會害怕。
蘇葉起身,打開房門,原本昏暗的走廊,被一支支蠟燭照得明亮,顯然,大部分房間裡的人,都拿著蠟燭出來看熱鬨。
左前方兩間房間門打開,之前看著感情很好的姐妹兩,正在走廊上爭吵。
年紀更大的一位氣勢驚人,指著較小的那位鼻子罵,“你這個小偷,快把我的項鏈還來。”
小的那個氣得雙眼發紅,渾身顫抖,看著姐姐的目光陰惻惻的,仿佛要吃人,見到周圍人都出來看熱鬨,忍不住驚恐捂住臉。
“就你這樣的,還好意思繼承姑媽遺產,你該進監獄贖清你的罪過,”說著,竟上前扯她的頭發。
妹妹被說的無地自容,不管不顧撲上去狠狠咬住她的手。
兩人行為激烈極了,那狠辣的動作,把所有人嚇了一跳,紛紛圍過來,想要撕扯開兩人,畢竟英國紳士不能讓女士們當著自己的麵受傷。
然蘇葉沒動,拿著蠟燭,依靠在門口,冷眼旁觀。
走廊上亂作一團,也不知道誰拌了誰的腳,男人們不小心跌倒,影響到其他人,紛紛倒地。
一根蠟燭掉落在地毯上,頓時引起火災,眾人更慌亂了,急忙忙找滅火器。
濃煙在走廊上彌漫,模糊了所有人視線,蘇葉慢吞吞往前走幾步,順手拉起倒地的人,避免踩踏事故。
第一個就是馬修,他年輕動作靈敏,被衝擊時,扭了一下身體,讓自己縮到角落,沒有被彆人砸到。
“謝謝,”他露出感激一笑,忙幫著拉其他人起身,在兩人的努力下,很快眾人都起身了,唯獨那姐妹倆。
蘇葉直接跨過她們,沒有停留,走到女護士身邊,一腳踹開房門,“喲,在翻找什麼呢?”
裡麵的人嚇了一跳,整個人驚慌失措,“沒,沒有,我,我和瑪麗是情人,對,我在她房間等她。”
聽到動靜,眾人齊齊看過來,有人打開走廊儘頭的窗戶,海風灌進來,瞬間把煙霧趨勢,眾人看得分明,女護士的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哪裡像約會的樣子。
再看那姐妹倆,此時她們已停下動作,緊張看向這裡。
蘇葉笑笑,“情人?不知是和那個姐姐,還是妹妹啊?哦,我知道了,姐姐是你未婚妻,但你和妹妹偷情,被姐姐發現了,可礙於你們的計劃,不能揭露出來,隻能借著這機會,汙蔑妹妹偷東西,順便狠狠把妹妹打一頓,是嗎?”
“你在胡說什麼?我並不認識她們,”裡麵的人連忙反駁。
蘇葉正要說話,背後響起一道驚訝的女聲,“你們在我門口做什麼?”
瑪麗身為護士,要在飯後半個時辰給雇主注射藥劑,等到他安穩睡著,才能回自己房間。
走廊上的聲音她聽到了,因指職責所在,並沒有出來查看,見這麼多人擠在自己房門口,嚇了一跳。
蘇葉轉身,微笑看向這位年輕的女護士,“有人趁亂進你房間偷東西,被我們發現了,小姐。”
女護士先是吃驚,“我並沒有值錢的東西......”
話還沒說完,就驚聲道,“盧卡斯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看來你也認識這位船上的二副,”蘇葉若有所思點頭,“那麼請告訴我,小姐,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半月前,我在街上被人搶劫,是盧卡斯先生幫我追回錢包,還送我去醫館,我......以為他是個好心人。”瑪麗臉上露出難過神情,顯然盧卡斯此時出現在這裡,不同尋常。
蘇葉理解點頭,“英雄救美,因此你對他產生了好感,而他也向你求婚了。”
“什麼?!”×2。
蘇葉轉頭看向齊齊叫出聲的姐妹倆,“看來你們也沒料到,盧卡斯會腳踏三條船,很明顯不是嗎?娶瑪麗小姐,比娶你們更有利於他獲得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