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大汗的安撫好哭聲震天的眾人, 查爾斯管家第一次不顧體麵騎著馬,衝到埃文斯莊園。
然而站到門口,他卻遲疑了,實在這段時間凱麗夫人給他的印象太過不近人情了, 不講情麵, 不講理由, 抓住錯誤, 直接給予重重一擊。
雖然那些人本身都有錯,可能在短短時間門內, 查清那麼多事情, 本身實力就深不可測!
查爾斯管家自認為沒犯過什麼原則性錯誤, 可人生在世, 哪能一點小錯都沒有。
就比如以前仆人們聚在一起晚餐時, 總會交流一下主人或客人那些行為, 說是交流, 其實就是背後說壞話。
這也就算了, 還有人和外麵的小夥伴寫信交流, 男仆女仆之間門消息靈通就是這麼來的。
但這件事凱麗夫人絕對不能容忍, 短短幾個月,就把現在的仆人訓練成現在這個樣子,不僅懂得閉嘴是美德,對主家的事隻字不提, 更知道如何從彆處套取情報, 以獲得主人的嘉獎。
這不,之前一位叫貝莉兒的女仆通過和鄰居梅利韋瑟家女仆交流,得知他家兒子查理傾慕路易斯的女兒奧羅拉,可惜梅利韋瑟自詡為鄉紳, 看不起平民出身的路易斯家,即便他們和諾森伯蘭公爵有血緣關係。
在梅利韋瑟先生眼裡,這些人簡直是諾森伯蘭家族的汙點,是甩不掉的麻煩,他絕不允許兒子娶這樣人家的姑娘進門。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沒錯,路易斯從公爵母子手裡弄走了多少錢,那可是許多鄉紳積累幾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
但那位小梅利韋瑟並沒有那麼聽話,或者說,她被奧羅拉的美貌迷住了,為她不顧體麵衝鋒陷陣。
得知這個消息,凱麗夫人直接想辦法和梅利韋瑟先生通了氣,以遊學的借口,打發走查理,且對諾森伯蘭城堡發生的事視而不見。
這些事隱瞞外人還行,要瞞住附近的鄰居,難如登天。
索性凱麗夫人也沒打算隱瞞,反正這一帶,諾森伯蘭家族屬於最頂尖,沒人會和他們作對。
畢竟大家都是有土地的,以後要長長久久相處,不管心裡怎麼想,麵上不能撕破臉。
且凱麗夫人的手段如此雷厲風行,他們也會擔心要是得罪了她,沒什麼好果子吃。
所以當凱麗夫人在下午茶閒談時,隱隱傳出要整治不像話親戚的話來,他們都默契配合,當作不知道。
以往那些人來諾森伯蘭城堡,總能遇到這些好鄰居的熱情款待和善意拜訪。
可這次卻沒一人邀請他們,而他們竟絲毫沒覺察不對勁,不得不說,多年安逸的生活,讓他們沒有任何警惕心,以至於那麼簡單的計謀都中招了。
其實凱麗夫人並沒有做什麼,隻是提前得知雅各賓派聚會的時間門地點,然後通知他們一聲而已。
可偏偏就是這麼簡單,他們卻被一網打儘,這中間門甚至還包括了王室後裔出生的蘇爾托,黨派成員斯茂。
凱麗夫人自己都沒想到,效果如此卓絕,好到她都吃驚的程度,“就沒一人覺察不對勁跑出來?”
難以理解,難道他們都熱愛看熱鬨的嗎?見到有人聚會,就興致勃勃留下來觀看?
蘇葉失笑,“這下您可出名了,媽媽。”
凱麗夫人翻個白眼,“哦,查爾斯管家要到了吧,請他直接進來吧,我想知道那些人的反應。”
埃文斯莊園的管家海林先生是一個英裔法國人,祖父母那輩就移民法國了,但他們比較老傳統,雖然定居法國,仍然看不上法國人的做派,認為英國人最好,於是家裡孩子的結婚對象都選擇了英國人,或者英裔。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是法國人國籍,所以按規定被征兵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科多·海林的叔叔和一個堂哥都死在戰場,隻有他幸運活了下來,可戰爭造成的後遺症,導致他無法從事體力活,以及過度勞累。
之前幾年時間門,都隻能待在莊園裡休養,順便幫管家乾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接觸多了,他漸漸對管家這個職業產生了興趣,自學起來,然後給蒙恩寫了自薦信,希望能得到推薦。
對於這些以前的戰友,能振作找到合適的工作,蒙恩是非常高興的,當即和蘇葉提了這件事。
蘇葉給他安排了合適的管家課程,以及其他培訓,現在他不隻是個合格的管家,更是能打理莊園一切,說是代理人也不為過。
海林走出大門,正好看到糾結的查爾斯,不由微微一笑,“請進,夫人和三位小姐正在等您。”
查爾斯管家一驚,隨即又釋然,夫人已經那麼神機妙算了,把所有人都坑進去,能算到他來也是正常的吧?
趕忙用手帕擦了下頭上的汗,整理好因為騎馬顯得有點皺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和這位很有派頭的管家一樣得體,這才邁步往屋裡去。
“哦,查爾斯你來了,幾天不見,還是這麼謹慎,”凱麗夫人笑道,同時示意海林上茶。
“不不不,我如何能和主人們同桌而食,等彙報完,隨海林先生去傭人起居室就可以了,”查爾斯連忙拒絕。
“彆這麼多禮,你知道我們不介意的,”凱麗夫人放下茶杯。
“規矩不能出錯,”查爾斯道,隨後彙報那些人的情況,總之,突出一個‘慘’字。
驚慌失措,撕心裂肺,恐慌無助......主打一個六神無主,團滅!
凱麗夫人聞言,奇怪挑眉,“據我所知,安琪兒不是這種性格,她沒做點什麼?”
不對吧,安琪兒那個女人從小就格外冷靜冷漠,有時候看人的目光陰惻惻的,但似乎對女性沒有惡感。
有時候她會覺得,安琪兒看自己父親和弟弟的眼神帶著審視,但對繼母的感官居然還不錯。
這就很奇葩了,就梅麗塔和芭芭拉前後兩位公爵夫人而言,梅麗塔夫人出身貴族伯爵家庭,從小受嚴格教導,是合格的貴婦,而芭芭拉夫人隻是底層爬出來的女人,有著那個階級的淺薄和貪婪,同時在演藝界摸爬打滾,更有著煙視媚行的行為特點。
這讓大多數女人都看不慣,總覺得不像正經人。
且梅麗塔夫人是她生母,按道理來說,都不可能對繼母更有好感。
所以凱麗夫人一直覺得安琪兒很奇怪,也不大願意和她相處,隻是當初在想辦法靠近諾森伯蘭公爵時,稍稍打聽了一些。
可僅僅這些,也足以讓她了解,那是個冷靜理智到有點冷漠的人,在母親和哥哥去世,都沒多大情緒波動。怎會因為丈夫陷入政治鬥爭就急得失去分寸,何況以蘇爾托的身份,這件事可大可小,隻要沒人故意搞他,很快就出來了,最後的結果不過是被家裡的老祖母警告一番。
畢竟那位是喬治三世國王僅存的姑姑了,在英國王室具有一定地位。
所以這事透著點詭異,很不對勁啊!
查爾斯管家想了想,“消息傳回來,蘇爾托夫人當即臉色蒼白,雖強裝鎮定,可似乎受到很大的打擊。她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哭泣,而是很快讓貼身女仆扶著回房休息了。”
“回房間門?”蘇葉停下畫筆,轉頭看他,“是她固定居住的那間門房嗎?”
諾森伯蘭家族嫡支人數並不多,弗雷爾這一代隻有三兄妹,長子傑裡沒成婚就去世了,剩下弗雷爾和安琪兒,加上城堡足夠豪華,房間門足夠多,因此安琪兒的房間門一直保留著,甚至每隔幾年都會按照她的喜好重新裝修。
“是的,”查爾斯管家點頭,不明白問這話的意義在哪兒。
蘇葉看了眼落地窗外的太陽,“海林,吩咐廚房多加幾道茶,有客到訪。”
所有人一愣,不明白她說的是誰,沒人提前預約啊。
然而不過兩分鐘,外麵就傳來噠噠馬蹄聲,眾人看過去,隻見一人一馬急速奔來,馬上是穿著男士騎裝的......女人。
這個時代要求女人側騎,但那並不安全,也不舒服,時間門長一點,腰部會非常酸痛。
可時下都認為,女人開胯騎相當不雅,會影響名聲,除非沒人看見,否則很少有女人這麼做。
然而這位,竟毫不顧忌穿著合身的男裝,直接跨騎衝到埃文斯來。
看清臉的那一刻,查爾斯倒抽一口涼氣,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那位最講究貴族體麵和傳統的安琪兒·蘇爾托夫人?
她不是號稱整個倫敦女性的標杆?何以......如此不拘小節?
海林倒是比他更沉得住氣,好吧,有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凱斯奈爾女侯爵,這不過小場麵。
海林覺得,他跟在小姐身邊,已經身經百戰了,完全用不著震驚。
施施然來到門口,平靜而溫和的扶蘇爾托夫人下馬,然後把人迎進去,態度自然到仿佛最平常的拜訪。
蘇爾托手一頓,麵色陰沉的下馬,走進起居室,坐在沙發上,就看著凱麗夫人不說話。
凱麗夫人看了海林一眼,他識趣下去準備新的茶水,查爾斯擦著汗也下去了。
安琪兒又看向蘇葉三人,示意自己需要單獨的談話空間門。
凱麗夫人也沒有拒絕,微笑帶她去隔壁的小客廳,裡麵是可以短暫放鬆休息的休息室,不像這裡,必須得正襟危坐。
“這都是你算計好的?”安琪兒麵色不善道。
凱麗夫人微笑的弧度都沒變一下,“您在說什麼?”
“如果不是你,他也不會去鳶尾花酒館,進而被波及,”安琪兒嗬斥道。
凱麗夫人微微皺眉,“被波及?難道蘇爾托先生私下裡沒參加過雅各賓派的聚會嗎?”
安琪兒心頭一跳,嗓音不自覺提高,“你在胡說什麼?”
凱麗夫人拿出一份報紙,是十幾年前的舊報紙了,上麵寫著一位王室成員參與資產階級革命,並在劍橋大學進行演講。
上麵沒有具體說名字,也沒有照片,隻報道了他進步的思想,以及演講的內容。
但仔細研究過後就會知道,這上麵說的就是蘇爾托先生,當時他是大二學生,正是激情澎湃的時候,曾一度參與過雅各賓派。
後來隨著法國雅各賓派的發展,英國境內對這黨派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家裡就阻止了他這種行為,所以後麵蘇爾托成為自由人。
可有這份報道在,他曾是雅各賓派一員的證據洗不了,那他誤入鳶尾花酒館的行為,是真是假就不好說了。
安琪兒嚇了一跳,尖聲道,“你在威脅我?”
凱麗夫人微微皺眉,“安琪兒,冷靜,我為什麼要威脅你,我們沒有仇不是嗎?”
“誰說沒有,我每年找弗雷爾要兩萬英鎊,你舍不得,不是嗎?”安琪兒臉上露出嘲諷。
凱麗夫人微微一笑,“那你不妨聽聽我為瑪蒂爾達和盧西亞準備的嫁妝。之前弗雷爾錯誤投資,把伊莎貝拉為兩個女兒準備的二十萬英鎊投資進去,差點打了水漂。當時我就承諾,會把化妝品工廠的股份給她們,以彌補她們的損失。這些股份每年至少給她們帶來兩到三萬英鎊的收益,等五六年後出嫁,有將近十到二十萬。出嫁後,這部分股份也不會被收回,將會和其丈夫簽署婚前協議,成為她們私產,丈夫隻有管理權,但支配權歸她們所有。”
“另外弗雷爾的雅各布建築公司目前已經開始盈利,到明年底,可以給兩人每人五萬英鎊,四年後能拿回十萬。也就是說,她們不會損失那二十萬,還額外從我這裡獲得了股份。而關於那二十萬,弗雷爾和她們商量了,換成股份的形式,她們不參與管理,股份也歸弗雷爾所有,但股份的收益是她們的,直到她們死亡或者公司倒閉,才會被收回。如此,她們各自又在建築公司擁有了2%的股份分紅。我們不說以後的收益,光今年,姐妹兩就能每人獲得三萬英鎊,以後隻會越來越多。”
“看,我對他的女兒都如此大方,何必在這件事上於你為難,那些不過是小意思罷了。”凱麗夫人攤手。
安琪兒疑惑,“真的?所以這件事不是你做的?”
“我很好奇,他們為什麼會那麼恰好的出現在雅各賓派聚會的地點,真不是有人故意算計的?按理來說,外麵那麼空曠,隨便找個樹林,或者以打獵的名義,跑到野外去,不是更萬無一失?”凱麗夫人頗為費解道。
安琪兒一愣,是啊,乾嘛跑那麼遠,到底是誰寫的那紙條?
突然,她神情一慌,好似想到什麼,整個人顯得有點害怕焦慮。
“你想到了什麼?”凱麗夫人眉一挑,心裡疑惑,還真讓克洛艾說對了,這位身上藏著不少秘密啊!
“沒什麼,”安琪兒馬上低下頭,掩飾慌亂的神情。
凱麗夫人也不追問,轉移話題道,“現在的重點是,有沒有人知道蘇爾托先生曾加入雅各賓派,然後故意誘使他過去。如果知道的話,肯定會捅給警察署,想撈人就沒那麼容易了。”
安琪兒一怔,“你願意幫我們?”
“你是弗雷爾親姐姐,”凱麗夫人微笑頷首,“剛剛查爾斯管家過來求助時,我也很震驚,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我相信他們大部分人都是冤枉的,或者受了某人連累,放心吧,我一定會以諾森伯蘭家族名義,把人保釋出來。”
安琪兒神情明顯放鬆了,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謝謝你,我的弟妹。”
這是承認了凱麗夫人身份,不再反對兩人婚姻。
凱麗夫人點點頭,看了眼時間門,“去吃午餐吧,我會安排好的。”
第一個上門興師問罪的人,就這麼被安撫好了。
至於安琪兒認為誰是幕後主使,凱麗夫人是不管的。
午餐結束,送走了聰明跟著查爾斯管家過來的安琪兒,在下午兩點,又迎來斯茂夫人。
她淚眼婆娑,哭得雙眼都腫了,全程沒有說指責的話,隻撕心裂肺哭聲讓人忍不住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