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特爾嚇得跌坐在地, 渾身癱軟如泥,眼神驚恐,瞳孔放大, 但這一木倉並未射擊在他身上, 而是點在了他腳趾前的地麵,在石板上清晰刻印出一個黑色的小洞。
眾人不由看過去, 隻見邁克死死壓著普爾上尉的手, 讓木倉口對準地麵。
“你在做什麼?”普爾上尉憤怒到噴火, 可惜他年紀大了,再是退伍軍人, 也敵不上年富力強的雇傭兵邁克,手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牽製。
邁克輕描淡寫看了眼管家,見他沒有插手的意思, 看向李特爾,“交易達成,在接下來的一周,我可以保護你, 我想你不會蠢到不提前付錢吧?”
“付付付, 我立刻就付,”李特爾劫後餘生, 忙不迭的點頭, “你看支票怎麼樣, 我現在沒有那麼多現金。”
邁克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他, “定金就你手上那個寶石戒指和古董懷表吧,剩下的離開後用黃金支付,我想你不會蠢到敢賴我的賬!”
“這......”李特爾有點舍不得, 這古董懷表可是獨一無二,不說它本身的價值,就表盤鑲嵌的彩鑽就已經價值不菲。
最關鍵的是,這是他唯一一次和人打賭贏來的,意義不一樣。
“怎麼,不願意?那算了,”說著,邁克就要鬆開普爾上尉的手。
“彆彆彆,願意,我當然願意,”李特爾生怕邁克不管他,那自己就慘了,忙不迭的摘下戒指和懷表,送到他麵前。
邁克滿意接過,目光凜冽的對上普爾上尉噴火的眼睛,“你最好注意點,現在他是我照著的人,要是出事,我不介意把你扔到海裡喂魚。”
普爾上尉臉皮抽搐了下,終是不甘心的放下木倉。
眼見鬨劇結束,管家上前一步,繼續挑撥,“維爾京島戰役,政府軍雇傭了野狐傭兵團進行先期掃蕩偵察工作,第五軍團接應,遭到埋伏和猛烈攻擊,雇傭兵團被包圍,僅有一線生機,如果第五軍團前去救援的話。然而當時軍隊負責人聽取了副手普爾中尉的建議,對戰區進行無差彆掃射,全線剿滅敵人的同時,野狐傭兵團全軍覆沒。”
邁克聽完,麵部扭曲,青筋暴起,惡狠狠一拳砸了過去,頓時把普爾上尉打倒在地。
然後火速欺上前,把人壓製在地上,一拳拳砸在對方臉上,一拳比一拳狠辣。
普爾上尉猝不及防,緊急時刻,隻能雙臂曲起護住頭,身體蜷縮,避免更嚴重的傷害。
眾人反應不及時,眼睜睜看著普爾上尉被打得嘴角流出血來,不知該不該攔。
管家毫不意外,慢悠悠補全,“野狐傭兵團的創始人邁克爾·布雷迪是邁克先生的父親,裡麵一共有六位布雷迪,分彆是邁克的父親,叔叔,堂叔,堂哥和兩位兄長。”
可以說,這次意外,讓布雷迪家族的成年男性全軍覆沒,隻餘下婦人和小孩。
當年邁克隻有十二歲,為了家計,不得不進入另外一個傭兵團,參加訓練四年就上了戰場。
他們這種雇傭兵和正規軍隊不一樣,沒有編製,乾的還是最危險的探查,掃蕩,排查戰後危險的活,除了最後是臟活累活,前兩項都是拿命去賭。
最後一項則是清理屍體,排查剩餘危險物,雖然沒有前兩者危險,可對一個孩子而言,也足夠辛苦。
邁克作為家中幼子,自小活得和普通人沒有區彆,猛然失去依靠,不得不自己撐起來保護母親和妹妹,艱辛可想而知。
現在知道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就因為普爾上尉急於立功,就不給彆人留活路,可不是恨極了嘛!
此時的他早已雙目赤紅,毫無理智可言,隻想解決這個害死他父兄的男人。
而普爾上尉不愧是上過戰場的人,心理素質過硬,在一開始的慌亂後,很快就想到反擊之策,“砰”得一聲,木倉聲再次響起,邁克動作停滯。
就在眾人以為他受傷了時,就見他頓了頓,伸手要搶走木倉。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剛剛那一木倉中並沒有子彈。
普爾上尉的木倉是退役時留下來的,由於時常拿出來擦拭保養,看起來很新,但其實這是老舊的款式。
這種木倉一次隻能裝一發子彈,剛剛普爾上尉已經用掉了,由於情緒過於激動,此時還未來得及裝上新的子彈。
這讓他的自救成了空談,不得不換個方式。
在邁克搶奪木倉時,他並沒有反抗,任由對方拿走,右手迅速摸到鞋套裡的匕首,迅捷地捅了過去。
邁克反應靈敏,往後一跳,躲過這一擊,但同時也放開了對普爾上尉的牽製。
他抓住機會,迅速滾了幾圈,脫離被抓住的範圍後,立刻擺好攻擊的姿勢,手裡的匕首對準邁克,隻要他上前,立刻全力一擊,怎麼都要重傷對方。
邁克沒有上前,把玩了下這把代表軍人榮譽的木倉,冷笑一聲,扔下懸崖。
他目光幽幽看向普爾上尉,眼裡折射出誌在必得的光。
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下定決心殺死普爾上尉複仇,現在不動手,不過是容他多活幾天罷了,最好一直活在恐懼和惶惶不安中,這比直接殺了他更有趣。
反正人在這裡又跑不了,那來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又何妨?
普爾上尉當然也看出了,神情緊張,麵部表情僵硬,眼神瑟縮後逐漸變得堅定。
他好歹是一個上尉,絕不允許自己害怕了一個雜牌兵,即便他現在手都是顫抖的。
見沒戲可看,管家遺憾的歎口氣,目光看向哈利·史密斯。
眾人心裡同時道:來了,這次該輪到邁克的黑曆史了。
誰知管家說的卻是,“這位哈利·史密斯先生,來曆非常奇特,十年前突然出現在卡萊爾,開了一家鞋店,對漂亮的腳格外癡迷,原以為你會有興趣收藏那些美足呢,沒想到你竟然什麼都沒做。”
這話說的頗為遺憾,好似沒看到哈利·史密斯犯罪特彆不理解一般。
哈利·史密斯笑著鞠躬行禮,“哦,先生,我可是良好公民,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
“是嗎?”管家凝視著他,陰沉的麵容仿佛嘶嘶吐著信子的蛇,“那你一定對詹妮·庫姆斯的死耿耿於懷吧?畢竟那是你曾見過最漂亮的一雙玉足,甚至還想把人娶回家,永遠保護那雙腳不受傷害。”
史密斯的笑容僵住,一點點陰沉下來,“不,我想娶她不是因為那雙腳。”
正相反,他是因為那個姑娘,才開始對美足感興趣的。
那雙水晶鞋,是在詹妮死後,他花了無數心血打造出來的,可惜,那樣完美的腳型,他再也沒見過了。
史密斯總覺得,那樣完美的腳,全世界隻配詹妮擁有,而擁有那樣一雙腳的人,一定是詹妮的轉世。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看向蘇葉,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睛,打了一個寒顫,立刻移開視線。
不一樣的,這位女子爵的腳型比詹妮還完美,他卻不敢想,詹妮轉世後會變成她。
緊抿著嘴,史密斯不想泄露自己的情緒,隻看向邁克,眼底是翻騰著的火焰。
果然,管家下一刻開口了,“詹妮小姐答應你求婚當晚回家,好心的救了一個人,此人任務失敗,身受重傷。善良的小姐把人偷偷帶回去,藏在家裡雜物房,給他包紮傷口,提供食物。可這人活下來後,第一時間殺了姑娘全家,隻因為他任務失敗,按照雇傭兵的規矩,必須以死謝罪。而他不想死,自然不能讓人泄露自己的行蹤,他信不過任何人,包括好心救他的女人,白眼狼啊,邁克先生!”
史密斯瞳孔地震,逐漸變得幽暗,看著邁克不說話,閃爍著危險的光。
邁克毫不在意,漫不經心道,“這件事是我做錯了,但我在自保,誰知道那個單蠢的女人會不會泄露我的行蹤?事實證明,她確實不小心說出來了,要不是我警覺,當晚就被找到了。嗬,你要怪就怪她自己蠢,把一個明顯危險的男人帶回家,即便不是我,她也逃不過當晚組織的清剿。”
這話說的可真是寡廉鮮恥,沒有一點道德,可他自己卻不覺得,滿臉的無所謂。
這叫史密斯的眼中充滿了怒火,看著邁克的眼神帶上了刻骨的仇恨。
詹妮於他而言是什麼呢?
不完全是愛人,畢竟有過那樣經曆的他,怎麼可能全心全意愛一個人。
但那是第一次,他想嘗試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和一個女人結婚,有可能的話,生一個孩子,就像千千萬萬普通人那樣。
為此,他練習了許久化妝易容,好讓自己哪怕在一個地方停留,也不會被發覺容貌不曾改變。
並且還選了一個善良到近乎單蠢的女人,就是為了她沒那個腦子去懷疑他。
史密斯都計劃好了,婚後帶著這個女人去偏遠的鄉下買一些土地,過著與世隔絕的簡單生活。
他曾那樣熱切期盼著,可惜,那個女人莫名其妙死了,找到屍體時,已經在河裡泡了三天,原本還算清秀的麵容也毀了,隻餘那雙穿著他送的鞋子的雙腳,被完美保存了下來。
而他的希望也毀了,那一刻他深刻意識到,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一個普通人。
絕望毀天滅地襲來!
他就是異類,是怪物,是不容於世的奇葩!他沒資格幸福!
死去的女人麵容已消失在記憶裡,唯獨那雙美麗的玉足,代表他曾深切希望過,還保留在腦海裡,以至於形成了執念,它需要一雙漂亮的水晶鞋來裝飾!
說不清自己的感情是什麼,但史密斯此時隻有一個念頭:邁克毀掉了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希望,該死啊!
他握緊雙手,指甲掐進保養得宜,柔嫩絲滑的掌心也毫無知覺。
鮮血一點點滴落,砸在乾淨的石板下,也砸在眾人心裡。
誰都明白,此時的沉默,不過是爆發前的蓄力,哈利·史密斯不會放過邁克,這已然是常識了!
來這裡都是怨氣纏身的人,善心人不會來這!
眾人都不肯說話,管家隻好自己說,“史密斯先生果然是個體麵人,未婚妻一家被人殺害,竟還能坐得住,到底有風度!”
他狀似真真假假的感歎,意圖激化矛盾,可顯然,史密斯比他以為的要冷靜的多,畢竟是老怪物,哪裡會被牽著鼻子走。
如果他真這麼沒用,當年也不能蟄伏三年,覆滅了整座島。
無視眾人怪異的眼神,史密斯雙目平靜的看著管家,“現在輪到我了,說說吧,你們查到了我什麼作惡記錄?”
“很遺憾呢,我之前說了,史密斯先生頗為神秘,”管家搖頭。
“嗤,不過如此,”此時的史密斯,完全沒了先前無害的紳士模樣,談不上滿身尖刺,卻也生人勿進。
“我們的情報網不差,但探查總歸需要時間,除了以上幾位,剩下的都是加塞進來的,時間有限,我們能調查的自然不足,不如各位自己說說,你們為何想方設法要來此吧?”管家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
剩下的人不說話,顯然沒人樂意自爆。
管家等了一會兒,見沒人回他,幽幽道,“在這裡,弱小隻會成為眾矢之的,亮出爪子,才能讓彆人忌憚,免得被所有人當成靶子,提前踢出局。”
“哦,難道最先被踢出局的,不應該是最厲害的那個嗎?畢竟把厲害的留下來,剩下的人不一定乾得過他,反而對自己不利,”蘇葉感興趣提問。
“修斯先生似乎忘了,你們之間的仇怨,沒有合作的可能,”管家道。
“不不不,又不是和全員為敵,總有人於自己是無害的,比如史密斯先生,和他有仇的隻有邁克先生,他犯不著去害其他人,不是嗎?”蘇葉微笑。
管家歪頭想了想,見沒法反駁蘇葉,隻好閉嘴。
而眾人被她的話提醒,兀自在心裡琢磨起來,確實如此,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個人實在太危險了,結盟能獲得更多生機。
那麼找到和自己沒仇怨的人結盟,就是最好的選擇。
但這也有一個問題,你和一人結盟了,這人的敵人也會成為你的敵人,或許他會為了除掉對方,先除掉你呢?
這樣一來,需要防備的人又多了一人。
所以結盟歸結盟,得私底下進行,不能叫其他人知道,這樣的結盟才有意義。
因為不知道你的盟友是誰,敵人行動時需要顧及,知道了避開對方盟友就要容易的多。
一時間,眾人都在左右打量,誰都不說話,默默盤算著自己的小心思。
管家歎一口氣,“修斯先生不願意配合,大家會感覺很苦惱,不能彆人的把柄你都知道,而你的把柄,彆人卻一無所知吧?”
蘇葉麵色陰沉下來,抿嘴不說話。
“說吧,他乾過什麼好事,我也想知道,”聽了這麼久,詹姆斯夫人已經緩過來了,相比其他人做過的惡事,她做的那些好像不夠看。
至於奧羅拉的仇恨,她是這麼多人裡最弱的,怕什麼。
至於看起來比她還弱的海蒂,有莫雷爾和基督山伯爵保護,而唯一和奧羅拉有聯係的李特爾,還不知道是什麼心思呢。
所以此時她也有心情看彆人的笑話。
對於她的配合,管家很滿意,“我們這位修斯少爺可不得了,為了獲得邀請函,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哦,聽聽,多麼邪惡的人,僅僅為了一張邀請函!”
眾人眼前一亮,“你說他有邀請函?”
“還是中級的喲,”管家的聲音變得興奮起來,“我是不是還沒和你們介紹邀請函的等級和作用?”
眾人不說話,目光炯炯看向他。
管家咧開嘴無聲的笑,看著蘇葉的目光全是變態的快感,“邀請函分高級,中級和初級。此次分發的邀請函中,高級隻有一張,他是審判長,能審判在場所有人的罪惡,他有兩次機會,指定誰死,誰就會死亡!”
眾人陡然一驚,不確定的打量周圍的人,同時心裡惴惴不安起來。
他們都有仇人,也有自己害過的人,要是高級邀請函落到那人手裡,能立刻解決自己的對手,而他們卻隻能毫無防備的被人害死,這怎麼不叫人恐懼害怕?
不行!那張高級邀請函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裡,無論用什麼手段!
管家也在掃視眾人,想知道這高級邀請函到底在誰手裡,這是他唯一不知道的消息。
檢查邀請函的船員已經離開,剩下知道的就是當事人了。
不過阿特利對蘇葉信任,第一時間給她看了,當時考克森也在身邊,知道這回事。
但他是不可能出賣阿特利的,畢竟他又不是真正的派克醫生,而是一名正直的法官!
而拿著高級審判邀請函的阿特利眉眼不動,沒有絲毫情緒,因此哪怕管家看得再認真,都無法找出人群裡那個特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