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降落在堪薩斯的農場。
花朵、雲團還有風吹過玉米葉海浪般的低吟。
他快活地笑起來, 像一塊裹了甜蜜麥芽糖的蓬鬆吐司。克拉克舉起手，大喊起來：“媽——”
“天呐，我的克拉克！”從窗子裡探出頭的花白發老婦人驚喜地放下手裡的麵胚：“你的事忙完了嗎？”
“是的……爸！”
喬納森往下推了推老花鏡, 從已經有一點陳舊發黃了的鏡片上方著看向他的兒子, 眼尾皺紋裡藏著深深笑意。
克拉克跑過去，藍眼睛亮閃閃的, 他用力擁抱著他的養父母：“好久不見！”
“你回來得剛好，”瑪莎用圍裙擦擦手上的麵粉：“今天中午有你愛吃的蘋果派。”
她吹了口氣，想吹散垂在額前的碎發，克拉克輕輕地幫她把碎發攏到了耳後，神情裡帶了一點抱歉：“改天吧，媽, 今天我得去拜訪一個朋友。”
“其實……”克拉克捂住臉，發出那種小孩子做了傻事後不好意思讓家長知道但又忍不住想講講的遲疑聲：“我……”
瑪莎含著笑容拍了拍兒子厚實的後背。
克拉克醞釀了半天，還是不好意思說他中了神奇魔法，先是變成了一隻小狗，後來又變成了一隻北極熊——甚至還和未來將要並肩作戰的同伴進行了一場城市追逐戰。
克拉克決定做一個帥氣穩重的成年人，並把這件事永遠埋在北極厚厚的雪地裡。
“我早先給一位朋友添了一點小麻煩。”克拉克含混地解釋：“我得……我得親自去和他道歉。”
“你的確應該這麼做。”喬納森嚴肅地點頭：“或許你稍等要給你的朋友帶點剛出爐的蘋果派嗎？”
“不啦, ”克拉克看了看表：“我想運氣好的話, 這個時間上門剛好能趕上他起床。”
“那就折幾枝向日葵帶上吧！”瑪莎指了指金燦燦的田野：“向日葵正好是盛開的時候。”
……
這就是為什麼克拉克會帶著一束向日葵出現在韋恩大宅門口的全部原因——感謝努力假扮可愛小狗時帶來的經驗, 他的確成功掌握了他的黑漆漆同事精準的起床時間。
但克拉克沒有想到，整個大宅空蕩蕩，隻有魔鬼在人間。
他的混蛋同事眼神不善地盯著他的手, 難以接受地說：“所以你就那樣拒絕了瑪莎親手烤的蘋果派？”
克拉克無助地縮在逐漸膨脹的黑漆漆幽靈投下的陰影裡, 茫然點頭。
被獨自扔在家裡、接連看著蛋撻和蘋果派飛走的布魯斯深吸一口氣：“……”
布魯斯完全沒有熱情待客的意思——相反，他甚至還把克拉克往廚房推：“七分熟，不要歐芹花椰菜蘆筍和豌豆罐頭。”
克拉克傻眼。
布魯斯指了指前幾天才換好的玻璃窗：“……”
克拉克立刻認命地挽起袖子, 他摘下眼鏡，熟門熟路地主動走向廚房——當狗狗時看到的廚房視野和恢複人形後一點也不一樣。
克拉克好奇地摸了摸小狗扒過好多次的純白色木質櫃門。
並且看到了幾道鋼鐵狗爪留下的小小劃痕。
克拉克：心虛.jpg
他一邊聽著布魯斯噔噔噔跑上樓梯的腳步聲，一邊任勞任怨地開始處理食材——廚房用具五花八門，阿福能將它們演繹成一門藝術，而克拉克隻會手忙腳亂。
切蘑菇片切到一半，克拉克突然想起來忘記了燒水，於是氪星人眼睛一瞪，熱視線精準加熱鍋子裡的涼水到沸騰……
然後他聽見了布魯斯的尖叫！
“你竟然用熱視線燒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溜回來了的布魯斯撐著桌子往廚房探頭，滿臉不可置信地重複：“氪星人，誰會用熱視線加熱食材？！”
我會，克拉克心平氣和地想：你不會是你不想嗎？
他開始覺得頭疼，頭一次真心希望布魯西能夠切換成蝙蝠俠模式，彆管是誰剛剛刺激到他了，至少彆再折磨可憐的氪星人。
“熱視線沒什麼不好，它方便快捷，而且沒有輻射。”克拉克誠摯地看著布魯斯努力解釋：“我也沒有燒壞……”
“嘣”的一聲脆響。
克拉克低頭。
阿福第三喜歡的那把刀磕在他的手指上，被崩飛了一小塊碎片。
“拉奧啊……”克拉克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托阿福的照顧，他變成小狗時沒有啃垃圾吃果皮，但他變回人類的第一天就弄壞了阿福的刀。
阿福，迪克，哪怕是小李。克拉克欲哭無淚，你們在哪？
或許是最後的氪星之子許願太過真誠，此刻電視機熱心回答了他的問題：“……現在十三點四十三分，哥譚市區普蘭特購物廣場發生了惡性劫持事件……”
超人和蝙蝠俠瞬間閃現到電視機前，看到現場實時直播畫麵：一群手持外星科技槍械的超級英雄有害論匪徒正在衝著攝像頭叫囂，他的身後是剛剛被控製的人質……
等等。
那個皮膚不那麼白皙的、一米三七的小男孩怎麼好像達米安？
那位坐輪椅的柔弱紅發女士為什麼和芭芭拉長得一模一樣？
那個正在發抖的金發女孩該不會是斯蒂芬妮吧？
克拉克和布魯斯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從彼此的眼睛裡看見了清澈的茫然：“……”
懵懂無知的綁匪還在大談特談：“……人類不需要超級英雄！人類才最勇敢！我們要向那些自詡神明的虛偽超能力者提出挑戰！”
“每隔半小時我們就會殺一個人，但是，我們願意給這些蠢貨一個機會。”
綁匪甲一把拽過旁邊額前挑染幾綹叛逆白毛的人質，綁匪乙試圖製造國際紛爭，精準挑選出了人群中唯一一位瘦削的東方女性。
他們用槍頂著兩位無辜人質的頭，獰笑著說：“你們可以選擇向一個超級英雄求救，如果他真的願意出現，我們就放了你們。”
“現在，做出你們的選擇吧！”
然而兩個被外星槍指著的人質非但看起來毫無緊張之情，甚至還在互相使眼色。
“我選……”
蝙蝠俠摸到了餐廳的蝙蝠裝備緊急按鈕；超人的手指搭上了領口。
“我選神奇女俠！”兩個人異口同聲地悲切大喊起來：“神奇女俠救命啊——”
“……”
老父親攤成了一枚傷心的蝙蝠餅，氪星救難犬氣球開始萎靡漏氣。
我們得知被其樂融融合家歡片場孤立的傷心人又多了一個。
但反正，不會是神奇女俠。
＊
哥譚人民一度對綁架接受良好，並相當習以為常。
畢竟以前的綁架一般樸實無華，比如搶錢的示威的，還有搞行為藝術和恐怖襲擊的——然而後來淳樸哥譚不幸被隔壁大都會和紐約的科幻片場傳染，綁架都開始花裡胡哨了起來。
所以當在李陵也提議想先采購再去吃飯、然而卻碰到蒙麵匪徒衝進商場時，周圍的哥譚市民看起來都相當淡定，紛紛積極主動地雙手抱頭蹲下。
主打的就是一個訓練有素、一般路過。
就在綁匪想要伸手去抓離得近的一個女孩時，傑森立刻開始以一種哮喘病症發作的頻率瘋狂咳嗽：“……”
綁匪狐疑地往這邊一看，當即眼前一亮——看看這群人，多麼合適的一群人票！
老人！小孩！女人！殘疾人，還有外國人！
要素齊全、種類正確！如果哥譚政府妄想放棄人質，恐怕會在被掛在國際論壇上被各界人士狂噴三天三夜！
他們立刻轉移目標，將新盯上的這夥肥羊扣留，並轟走了其他人。
於是綁匪們成功被小鳥包圍，綁匪們很滿意，小鳥們也很滿意。
“現在怎麼辦？”李陵也小聲問：“你們誰有那種乾擾機器先處理一下攝像頭？”
當著全體哥譚人民的麵反重力地飛起來並給綁匪一人一腳，這不好吧。
“為什麼不安靜等待一會呢？”反正韋恩少總在公眾直播中被認出來是遲早的事，提姆努力抖擻精神、容光煥發，時不時向四麵八方點頭微笑，堅決不給商業對手抹黑他的機會。
他低聲說：“普通人遇到危險不會想著怎麼給綁匪一拳。”
“彆擔心，我們幾個裡最值錢的是小紅鳥。”傑森勝券在握地寬慰大家：“哪怕最後必須要留下一個也一定是他。”
“操-你的。”提姆嘴唇不動，笑容滿麵。
阿福咳嗽了一聲，這代表有人將要被扣掉一份小甜餅。
“不用謝。”傑森笑容更加燦爛，隨即他被李陵也拍了拍肩膀。
“彆動。”李陵也熟門熟路地施展楚楚可憐大法，然後偷偷躲到了雙開門冰箱兄台傑森背後吃掉最後一塊蛋撻。
傑森：“……”
達米安皺著眉閉上眼，仿佛這樣就能離開有這群顯眼包兄弟們的荒誕世界一樣。
“看來之後又要有忙的了。”斯蒂芬妮表情驚恐地握著芭芭拉的手，並在她手心寫下了這群劫匪手持的武器型號——她敢說在場最熟悉這些槍的肯定不是這些持槍者。
哥譚出現紐約那邊流過來的奇瑞塔外星武器本來就會被標紅處理，更何況他們手裡的家夥幾乎沒有散裝拚組貨，這更加可疑。
顯然提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無數個加班正在緊急彎道超車向他衝來。
提姆躺下了。
然而綁匪卻低頭用槍懟了懟他：“誒，你坐起來，躺下攝像頭拍不到，這顯得我們提前撕票不講誠信。”
“生時何必久睡，死後自會長眠。”在兄弟們的哄笑聲中，李陵也貼心地拍了拍狼狽爬起來的提姆肩膀安慰他：“再堅持一下，去公司決策會議上睡。”
看著其樂融融的小鳥們，阿福十分感動，他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偶爾舉行家庭出行是非常有必要的，感謝你的提議，陵也小姐。”
綁架大廳裡其樂融融，還有為店慶而布置的氣球滿天亂飛，現場一派歡聲笑語，和諧得仿佛在拍歡樂喜劇檔。
傑森看了看表，嘟囔：“神奇女俠怎麼還沒來？”
李陵也胡亂猜測：“堵車吧？”
達米安睜開眼，一言難儘地看著李陵也：“無知的大猩猩，神奇女俠會飛的。”
眼看這群嘰嘰喳喳沒完沒了的小孩終於說了點正事，旁邊蹲著負責看守他們的綁匪心情大好。
所以他從隨身背包裡掏出了一個小盒晃了晃，裡麵的東西叮叮咣咣：“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嗎？”
李陵也立刻配合地擺出癡呆臉搖頭。
劫匪微微一笑：“這是氪石。”
“神力女超人隻要一來，我們就會用這個拿下她。”他吹了個口哨：“感謝你們配合，一來就讓我們碰上了兩個目標中的一個。”
“……”達米安終於忍不住了，他少見地友情提示道：“神奇女俠不是超人。”
知道你們反對超級英雄，但也不能這麼不關心吧——神力女超人和超人雖然名字相像，但根本不是同一種族啊！
氪石能讓超人當場變傻，能對神奇女俠造成什麼傷害？
一顆會綠瑩瑩發光的裝飾小石頭嗎？
但劫匪不聽勸，他白了無知小孩兒一眼，拍拍褲腿站起來了。
好吧。
坐在一邊的提姆眼前黑上加黑，奇瑞塔科技加氪石，基本等於加班翻倍。
“神奇女俠怎麼還沒來？”提姆顫抖著發出呻-吟：“快來救我，讓我提前回去開始加班……”
其實被小鳥們殷切期盼的神奇女俠戴安娜早已抵達現場——她從雲層中降臨，現在就站在場館好幾層以外的天井鋼化玻璃上。
她正在給布魯斯打電話，聲音裡帶著笑意：“嘿，B，我已經到了……真的需要我出麵嗎？”
“讓我看看。”她伸手抹了一把玻璃：“兩個前任羅賓、羅賓，攪局者、神諭，還有一個東方修士……噢！差點沒注意到這裡還有一位普通的管家老先生。”
“我得提醒你，阿福曾是軍情五處的特工。”坐在飛馳蝙蝠車裡的布魯斯用蝙蝠俠式的聲音提醒她：“我認為除非劫持者是達克賽德……”
“達克賽德也不行。”副駕駛的超人心有戚戚然，他特意指出：“李也在那裡麵。”
綁匪大概不會想到他們隨手指的人質裡究竟都是些什麼狠角色——超級英雄、神仙和特工。
如果他們想，大概第二天就能殺上天啟星，腳踩迪薩德、拳打荒原狼，路過的達克賽德看一眼都得被踹一腳。
“我以為人質選擇的是我來幫助他們。”神奇女俠調侃道：“你還是來了。”
“超人，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