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淩塵生死一線的場麵不知見過多少,大敵當前也能麵不改色。可如今這等狀況,他當真是第一次遇見。
……所以,究竟該如何安撫這剛個被捆上祭台,又被賊人掠走下藥,險些被奪了仙靈之體的可憐徒弟?
淩塵沉默地望著沈映宵,身側的手抬起又放下,一時無言。
師父派不上用場,好在成熟的徒弟會自己哄自己——或許是從他這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沈映宵緩緩側過頭,遲疑著朝他伸出了手。
淩塵心中一鬆。
他握住那隻手,俯身攬住沈映宵的腰背,輕輕扶起他:“你怎麼樣?”
沈映宵沒有回應,淩塵抬手解下他眼前的紅綢,捏著下巴仔細望著他的眼睛。原本擔心是受了傷才被蒙住,還好徒弟的雙眼依舊明亮,隻是比起平時多了幾分氤氳水汽,眼周泛紅。
明明是最熟悉親密的弟子,可望著他此時的這副樣子,淩塵心裡竟忽的跳出一絲非禮勿視的念頭。
他本能偏開了視線,可下一瞬,沈映宵竟一把抱住了他,額頭抵著他肩窩,喃喃道:“師尊……我,我好難受。㈧_[]㈧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劍靈看他這樣子,總覺得眼熟,它狐疑道,“這一句是不是從我話本裡抄來的台詞?你果然偷看我的話本了!”
沈映宵:“……”
他根本沒空搭理劍靈。雖然此時的狀況,比他最初以為的要好上許多,可一旦回過神,想起一些不妙的細節,海量尷尬便不禁潮水般湧上心頭,將他淹沒。
——最初他明明極為抗拒,可青竹一用師尊的聲音蒙騙他,他竟然就任人把自己推倒了,還默許了對方勾纏自己的靈力……若沒被劍靈打斷,四舍五入那簡直就是同意了雙修。
“倒、倒不是對師尊有什麼非分之想,隻是我身為弟子,全靠師尊庇佑長大,迷糊中願意把修為還給他,這很正常。”
沈映宵在心裡暗暗對自己道:“雖說我問心無愧,但師尊這人慣愛胡思亂想,絕不能讓他注意到這一點。”
為了擾亂淩塵的注意力,也為了讓自己的行為有足夠合理的解釋,沈映宵乾脆心一橫,不再壓製體內的情毒,全當今日所作所為,是因為被那藥物控製。
——沒錯,一切都是青竹的錯,他隻是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無力抵抗毒素的元嬰期小修士。中毒的沈映宵做了什麼,同日後那個正常的沈映宵有什麼關係?
……
淩塵果然也沒空多想。往日裡徒弟受傷或是受了委屈,從不多言,如今卻竟然抱著他說難受,如此看來,那毒定是已經將人折磨到了相當的地步。
他接住撲過來的徒弟,一上手便感覺到不對:沈映宵全身溫度滾燙,熱得簡直像剛從蒸籠裡撈出來一樣。
淩塵輕輕抱了片刻。見沈映宵一動不動,難免憂心。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卻強硬地抬起那張埋在自己懷中的臉,學著醫修的樣子問:“你感覺如何?”
沈映宵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將臉埋了下去,悶悶道:“我不知道。”
……於是淩塵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本想輸送靈力為徒弟解毒,可剛剛他體內毒素波動了一次,餘毒尚在,淩塵著實不敢用那種帶著難纏毒素的靈力,侵入沈映宵體內。
好在粗略一探,這毒似乎並不致命,忍忍也能過去。
淩塵於是按捺下一些莫名浮現的雜念,抬手攬住沈映宵,學著隔壁柴峰主安撫靈獸時的樣子,輕撫徒弟的脊背,想讓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
誰知才剛撫了兩下,沈映宵的身體就克製不
住地顫了起來,他一把抓住淩塵的手,咬牙道:“彆……”……彆再摸了!
可對上師尊那清淺的雙眸,沈映宵這話實在說不出口。
他僵硬地同淩塵對視片刻,忽然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很快,他突然失去意識,渾身一軟倒了下去。
“……映宵?”
淩塵一把接住他,心中微沉:毒素明明會隨著靈力流轉越來越輕,可徒弟怎麼卻全然失去了意識,莫非那毒其實另有玄機?
他徒勞地握著沈映宵的手,隻恨自己不是醫修。不過說起解毒……
淩塵後知後覺地想到一個人。
這時,空中靈力忽然泛起一陣細微波動。
淩塵察覺到變化,將沈映宵攔在身後,轉身望去,就見屏風後麵轉出一個人。
熟悉的嵌著銀邊的黑衣,熟悉的鏤空麵具,熟悉的笑容和危險氣息,可唯獨這一次見到他,淩塵沒有生出太多抵觸,反倒心裡暗自一鬆。
雖有許多事情想問,可此時他卻顧不上彆的。淩塵難得地緩和了語氣:“我徒弟似是中了毒。”
“你莫非是在向我求助?”那人似乎對他的友善十分受用,可說出來的話就沒那麼好聽了,活像一個怕麻煩的庸醫,“放著吧,睡會兒就好了——有空想他的事,不如多看看你自己。你體內的毒可要比他麻煩百倍。”
“……”
淩塵看了看他,又看看突然暈倒的徒弟,像是忽然想到什麼,麵色微變。
沈映宵搖著折扇的手同樣一頓,他突然想到,自己出現的同時本體暈倒,這似乎有些過巧。如果師尊懷疑……
但還沒來得及緊張,淩塵已然道:“方才你又藥倒了他?”
沈映宵:“……?”
淩塵見他像是默認了,不禁蹙眉:“你若有什麼事不想讓映宵看到,我自會讓他睡著。是藥三分毒,不要總對他用你那些奇怪的藥物。”
沈映宵深吸一口氣,微笑著收攏了折扇:“……”
很好,隻要黑鍋背的夠多,總能有一款合適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