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抬指點了點自己眉心:“當年我拜我師尊為師,隻是閒來無事想找些樂趣,卻沒想她們那一脈師門傳承的除了功法……還有過往累計的記憶。”
隨便接收彆人的記憶,容易亂了心智,滋生濁氣,所以即便能看,也沒幾個人肯試。
魔尊這個濁氣纏身的人反倒沒那麼多顧慮。而接收記憶的過程雖然無比痛苦,細看卻又有趣得緊,他本身又能忍痛,這便漸漸成了一種痛並快樂的消遣。
原本魔尊沒指望從中找到太多有用的東西,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魔尊意料——有一日他忽然發現,其中一個前人的記憶,居然是相悖的。
……明明是同一段時光,他卻像活過了截然不同的兩次。
第一次是妖獸之災,生靈塗炭。
第二次卻時光倒退,妖獸之災竟回到了最關鍵的節點,然後被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修士改變了。
擁有這段記憶的前人,生前也不知自己活過了兩段時光。一直到他大乘期衝擊雷劫,死前才不知怎的恢複了前世那段消失的記憶。
發現的時候人都要死了,這位前輩自然沒能詳細調查兩次的差彆。
可魔尊卻震驚於此,反反複複研究,然後終是從龐大的記憶中窺出了端倪。
“後來本尊發現,觸發這種倒退的,似乎是某個人的死亡。”
魔尊望著沈映宵的眼睛,饒有興味:“那人也是隱世家族出身,初時死得極慘。可倒退後他就變了——雖然本身的資質平平無奇,卻結識了許多大能,且處處贏得先機,最後竟真被他將局勢救了回來。”
沈映宵越聽便越是心驚:難怪魔尊躲到地底的夢境當中才敢跟他說這些,他口中的那個人……難道也和自己一樣,死後去了輪回司?
魔尊:“你先前不是問過我,為何要抹去你腰後的印記?——本尊查過,你們一族每代都有一人身帶印記,是一枚轉輪般的胎記。一人正常死亡,便又有下一人繼承,這一代是你。”
沈映宵的眼神已經有些茫然了:他總覺得自己是運氣好,才有了死後重來的機會。可如今看來……他們一族竟像是輪回司早早放在此方世界的錨點,一旦觸動,便會引發後續?
魔尊見他發懵,便知從他這裡問不出什麼了,隻是頗覺有趣地獨自猜測著:
“無跡要做的事太多,沒空認真對付你,他大約是從哪聽了一耳朵傳聞,覺得你們一族是個威脅,於是想順手剿滅——他越想讓你死,本尊便越要讓你活著,而且就活在他的寶貝軀體旁邊,時時刻刻都能讓他前功儘棄。”
沈映宵回過神,卻是聽出了彆的什麼。他涼颼颼地望著魔尊:“從你的話來看,身帶印記的人若是按尋常的法子死去,印記無法觸發。所以你屠儘我全族,讓印記無處可落,然後事情一旦超出你的掌控,便立刻讓我慘死,將一切倒退回去?”
魔尊被當麵戳穿,居然也能當著受害人的麵笑得開懷:“後一半對了,前一半卻是冤枉我了。
即便不是我,無跡也會出手將你們屠儘,屆時可就連你這根獨苗都保不住了。”
沒等沈映宵開口,他又道:“你們一族向來避世,本尊翻遍記憶也沒找出太多東西,隻能猜出普普通通的死亡並不管用,因此隻好仿照你那位倒退成功的先祖,讓你死得刻骨銘心一些。”
錚一聲輕鳴,沈映宵手中的長劍,毫不客氣地戳到了他喉嚨裡。
魔尊在夢中卻比在外麵結實,被捅了竟也還能談笑風生,捂著喉嚨咳嗽著笑道:
“這筆賬連我自己都記不住,卻得要我來還,真是虧了。不過看你如今的模樣,如今已是倒退之後了吧——讓我猜猜,前世本尊是當著你的麵殺了淩塵,還是讓淩塵殺了你?”
“一個都沒猜對。”沈映宵也笑了,“不妨告訴你,那時你從頭到尾沒露過麵,大概早便成了灰。一團灰,殺得了誰?”
話雖如此,可一直以來圍繞著沈映宵的疑惑,卻終於解開了一些。
魔尊若想阻止無跡,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從對付無跡本人入手。
不過看魔尊這倒黴樣子,便知他失敗了,所以隻能從彆處動歪心思。
——要麼試試觸發沈映宵這個倒退的開關,要麼就乾脆把淩塵殺了。沒了這個仙靈之體,無跡想再找第二個,就算找得到,也未必還等得起。
隻是還有一件事。
沈映宵想起自己前世被戚懷風捅的那一劍,又想起那化形丹的滋味,心裡有些波瀾:“梅文鶴是你的人?”
前世淩塵在外出事,戚懷風這個天天不回宗門的家夥也是在外麵倉促找到的他。沈映宵離宗尋找兩人,途中遇險,後來得了梅文鶴一些照顧。
……那時他神智渾渾噩噩,若這個二師弟想對他動些手腳,再簡單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