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生也是好心, 他怕說了多一個人跟著擔憂,便一直壓著,沒對邱則銘提舉報的事。
但昨晚他在車上翻來覆去的烙餅, 無意識的歎了好幾次氣, 邱則銘以為他顛得難受,便勸他去副駕駛坐著休息。
張寶生想著都已經在去省城的路上了, 即使他不說,到了省城小邱同誌也會知道, 這才說了周嘉妮被舉報的事,還被舉報了兩次。
邱則銘在了解到第二次舉報的日期和時間後, 他冷不丁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名字差點脫口而出。
畢竟那個時間也太巧了。
但他腦子活,反應快, 馬上就意識到, 小周同誌那麼聰明, 又是被舉報的當事人,了解肯定比他全麵。而且打到二紡廠的舉報電話跟自己幾乎前後腳,她不能一點懷疑都沒有。
可小周同誌並沒有特意打回公社說出自己懷疑。
邱則銘甚至惡作劇的想著,如果周嘉妮確定舉報的事跟趙衛國沒關係, 在知道趙衛國後腳還打了個電話的時候, 反而會順勢惡心他一把。
她越安靜、越肯定, 甚至不提供最有用的線索,那就說明一個可能:小周同誌希望親眼看到趙衛國吃癟。
當時就把話咽了回去,等見了小周同誌問問再做定奪。
周嘉妮瞥他一眼, 心說一半一半吧,邵叔幫她的事就家裡人知道,人家幫她套出了關鍵信息, 她總不能轉頭就把人賣了。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等公安那邊的進展吧。
公安雖然立刻展開了調查,也不可能一步到位,畢竟所裡也不止她這一個案子要忙。
又好巧不巧的,邵康偉昨天休息,沒在家,還不知道去哪兒了。
這事不急,今天肯定會有進展,周嘉妮催他去吃飯。
張寶生吃了一碗麵條一個燒餅,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但他這趟出來,帶的糧票也就剛夠他跟兩位小年輕吃的,實在拿不出多餘的,琢磨等回了村裡,讓家裡蒸幾個饅頭給小周送去。
等大家都吃完,周嘉妮也跟著上了車,先去二紡廠,到門口讓門衛去食堂喊了聲,上早班的人拉個小車過來收菜。
周嘉妮跟進去看著過磅,簽了字,拿上條子,等會計上班後直接去財務領錢就行。
重新出發,抵達第一百貨,店門還沒開,但外頭已經排起了長隊,周嘉妮讓師傅點了點刹車停下,她跳下去找人問了問,頓時一陣無語。
昨天下午她才花布票買的小手絹,昨晚百貨大樓關門前居然貼出通知,今天上午處理一批不要票的碎布頭,還開放一批小手絹、線手套,不要票。
重新爬到車上,給司機師傅指路繞去了側門,卸貨什麼的都在這邊。
張寶生問周嘉妮:“他們排隊買啥?”
“百貨大樓處理一批碎布頭、小手絹、線手套,不要票。”周嘉妮悶聲道。
張寶生眼睛亮了下,探頭往那邊望,嘟囔著道:“不愧是百貨大樓,咱那邊這種好事可不多見,甭管是碎布頭還是手絹,攢吧攢吧都能縫件褂子穿。”
嘴唇囁嚅了兩下,感覺下一秒就想提出讓周嘉妮和邱則銘去交貨,他去買手絹。
不過還是理智戰勝了這份渴望。
比起買不要票的布頭和手絹,交貨更重要。
這裡不光他們一家來送貨,有兩輛貨車、一輛牛車停在他們前頭,十幾分鐘後又一輛車開進來,停在了他們後頭。
等了個把小時,側門終於開了,有兩個工作人員板著臉出來揚聲喊著讓大家重新挪了挪車,讓出一條道來,接著指揮最前頭的那輛把車子掉頭,車鬥懟在門口,院子裡的人開始卸貨、清點、開單子。
十來分鐘,第一輛車離開,第二輛倒了過去。
四十分鐘後才輪到他們。
周嘉妮上前打招呼,提了王科長,又說明了情況,一名男工作人員道:“王科長交待了,把車倒過來卸貨,一會兒等王科長上班去找他簽字,再去找會計結算。”
伸頭看了看他們車上的貨,突然笑道:“喲謔,這就是那元寶籃子、花邊籃子啊?唉喲,這兩天可不少來問的,總算來貨了。”
張寶生跟城裡打交道有些放不開手腳,一直跟在周嘉妮後頭,滿臉緊張的,生怕人家為難他們。
現在一聽這話,心頭頓時一鬆,感覺一塊石頭落了地。
小周同誌說得沒錯,城裡人挺認他們的籃子。
邱則銘過去幫著卸貨,盯著清點,特彆是元寶籃子,一個籃子一個蓋,不能出了差錯。
確定好數量,兩邊簽了字,拿上單子出來。
貨車不能等著他們,司機老張跟邱則銘道:“則銘,那我先回運輸隊了,有事往隊裡打電話。”
“謝謝張哥,辛苦了。”
“順路捎貨,談不上辛苦。”
周嘉妮上前把留的十來個籃子拿下來,老張開車離開。
三個人拿十來個筐子很輕鬆,走著去了正門。
百貨大樓已經開門營業了,買布頭的隊伍排到大門外,還拉出去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