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穿著棉襖,腿上蓋著被子,又把軍大衣搭上去,等身體暖和過來後才開始刷手機。
早上開團的東西已經賣完了。
兩個萬人大群裡,其實在她下車的時候就都售罄了。
三百多個絲瓜瓤賣了七百多,這個本錢都是低到忽略不計的。
五十多個葫蘆,開了一百多個瓢,單葫蘆就賺了兩千多,加上粉皮、粉條、絲瓜瓤、棉靴這些,扣掉本錢手續費還有五千出頭的進賬。
所以看到群裡有人開了自熱火鍋、自熱米飯團的時候,馬上大手筆的買了二十盒不同口味的火鍋,和二十盒不同配菜的自熱米飯。
本來都吃過飯了,周嘉妮還是開了個麻辣肥牛口味的火鍋,吃了滿頭汗,整個屋裡都是火鍋味兒,澡白洗了,但還是覺得值。
次日一出門,就差點被寒風撲回來。
周嘉妮咬咬牙,把軍大衣裹好,縮著脖子去飯店覓食。
吃完飯照例先去知道的幾處黑市點轉一圈,從黑市出來,再去供銷社花掉她收來的票,一點點填著倉庫的貨架。
快到中午的時候去了趟第一百貨,她進來先往茶葉櫃台那邊看了一眼,昨天那大姐衝她招手,道:“你可算來了,黃主任昨天下午就回來了,這會兒就在辦公室裡呢,快去吧。”
又道:“這發圈絕對好賣,甭說昨天下午,就今天早上就好幾個來問的,我其他姐妹也等著挑幾個呢。”
“謝了姐,下回給你帶新樣式。”
黃主任上回去編織廠參觀的時候就見過周嘉妮,如今一看見她,便笑道:“謔,是你啊!”
“黃主任,打擾了。”周嘉妮笑道。
“嗐,你早說,讓會計把東西留下就成。”黃主任帶著她去見了見會計,特彆介紹了下。
昨天就見過,不過會計忙得腳打後腦勺,態度上也沒有多友好,但今天領導特意介紹了,混個臉熟,往後也能好說話些。
黃主任比較熱情,還想請周嘉妮吃飯,周嘉妮婉拒了,道了謝,拿上條子離開了第一百貨。
熱情不代表細心,在這邊就沒有馬上拿貨款,等下回跟編織筐一起結。
不同單位有不同的合作方式。
自己找地方吃完飯,回到招待所,一推門進去,廳裡椅子上一個青年就站了起來,望著她笑:“小周同誌!”
昨晚一夜好眠,沒夢到書裡內容,依然不知道小邱同誌上輩子後來的發展,可沒想到今天直接看到了鮮活的邱則銘。
周嘉妮驚訝笑道:“你怎麼來了?”
邱則銘道:“昨天後半夜張開山身體不舒服,村裡連夜安排牛車送到鎮上衛生室,衛生室那邊建議往大醫院轉,在衛生室輸完液,早上天一亮直接轉來了市裡,已經住下了。”
周嘉妮心裡一咯噔,忙道:“哪個醫院?現在情況怎麼樣了?醫院那邊都誰在陪著?”
“人民醫院,現在沒事了,趙梅嫂子在。”邱則銘道,“於晚霞把惠惠接到你們家去了。”
周嘉妮點頭,心情有些複雜,上午她還去人民醫院附近的黑市進出了好幾趟,沒想到張開山住了進去。
“我去醫院看看……”又問,“你今天回去還是明天走?吃過飯了嗎?”
“隊長讓我留下來,等情況穩定了再回去。”邱則銘道,“我在醫院附近的招待所開了個房間,你要不要也換過去?”
周嘉妮上去收拾東西,拿出個網兜,放了幾個蘋果進去,她貨櫃上還有罐頭,又拿上個罐頭,下來退了這邊的房子,跟邱則銘去了醫院。
進病房的時候趙梅的眼睛還是腫的。
同病房的一位男同誌看到她提的蘋果,還過來問:“同誌,勞駕問一下這水果從哪兒買的?”
周嘉妮笑著擺擺手,道:“抱歉,不是買的,這是朋友送的。”
那人一臉失望的坐了回去。
周嘉妮去看張開山,閉著眼,臉色蠟黃,看著呼吸都有些費勁的樣子。
張開山是昨晚起夜,突然一頭栽下去的。
入了冬天,身體不好的人都像是在渡劫,趙梅如今手上寬綽,給張開山的營養比去年補的足,家裡燒炭也比去年燒的多,沒想到病還是發了起來。
周嘉妮先安慰了趙梅幾句,跟邱則銘出來找大夫問情況,大夫表示,如果去大醫院治療,效果肯定會比現在好很多。
最起碼修養一段時間後,做點簡單輕快的活都沒問題。
“當然,前提還是不能受刺激,病人就是受刺激才發病的。”
回到病房,周嘉妮才詳細問趙梅張開山發病的原因:“張大哥好好的,怎麼就突然發病了?”
趙梅一臉憤恨,道:“他娘昨晚上去家裡鬨,說我現在開始掙錢了,得交養老錢。”她聲音哽咽道,“就一點不管小兒子的死活,她也不想想我手裡的錢給開山治病夠不夠,隻伸手要錢。”
趙梅抬手抹了把淚,道:“當初分家的時候也說好了,老大家分那套大院子,養老的事歸老大,我們分破舊的老宅,養老的事不用管,現在看我開始掙工資了,我妯娌又挑唆著我婆婆來鬨。”
他們家的家務事周嘉妮是摻和不著,她就隻會出‘餿’主意,叫趙梅出來在走廊上說話,道:“讓隊長跟公社反映一下,拿到公社那邊的簽字,帶張大哥去省裡治病。”
趙梅道:“去省裡?”她當然想,現在這麼努力的掙錢就是計劃著年後找村裡商量商量,帶張開山去省城醫院治病,可眼下還不夠啊,她一下落下淚來,哽咽道,“嘉妮我也不怕你笑話我,在你們住到家裡錢,我們家刮三層地皮都湊不齊五塊錢。也就這段時間你幫襯著手裡才寬鬆些,可也不夠去省裡治病的錢。”
大城市治病花錢肯定多。
家裡還有個攔路鬼,她都懷疑開山到底是不是她婆婆親生的,人家當娘的,知道孩子生病,都是想儘辦法給孩子治病。
她婆婆是生怕小兒子墜窮了他們,先是趕緊把家分了,平時也不聞不問,現在更是連兒子治病的錢都要搜刮。
“錢的事可以私下找廠裡協商預支工資,對外就說你娘家支援的,數額猛往大了報,然後去找你婆婆哭,提出讓她幫你分擔債務,你婆婆肯定不會答應。你再去找村裡,讓村裡出麵幫你勸上一勸,不用說,你婆婆肯定也不會答應,一個自私的母親,如果旁人能勸的動,當初就不會把你們攆出來了。”
“等她死活不答應的時候怎麼辦呢?讓你娘家人這時候站出來,提出寫一份斷絕關係的證明,讓大家做個見證,以後隻要她敢鬨,你就敢拿這個說事,這樣旁人還不會說你們的不是。平常呢,就勸勸張大哥想開點,母慈子孝,母不慈,當兒子的也沒必要孝,更沒必要生那個氣。”
“彆跟她吵架,更彆撕吧著動手,老人年紀大了,弄出個好歹還得賴上你,就心平氣和地哭,她越罵你越哭,讓鄰居看到你的委屈。”
趙梅手腳冰涼,臉上還掛著淚,漸漸的眼神就帶了狠戾,咬牙點頭,道:“好,等開山觀察一晚上,明天脫離了危險我就回去。還得麻煩邱同誌幫我看一天,回去讓我堂哥過來,讓我哥跟我回村裡辦這件事。”
又擔心:“就怕開山不願意去。他甚至、他甚至…都不想活了。”
趙梅哽咽。
殊不知,村裡張寶生正把張開山他娘熊了一頓,讓她拿錢給小兒子看病,老太太不講理,胡攪蠻纏:“我就是讓他交兩個養老錢,他就心疼的病犯了?你們見過這麼不孝順的兒子嗎?還有趙梅,她有多少錢啊還送去市裡住院?叫我說拿點藥回來養著就行,有那個錢不如省下給侄子留著,等他死了,還得指著侄子摔瓦打幡呢。”
氣得張寶生嘴唇哆嗦。
市裡,周嘉妮陪著趙梅待了會兒,等張開山醒過來,說了些寬慰的話,張開山一個漢子,平時虛弱歸虛弱,可周嘉妮從來沒見他哭過,如今也是把頭彆過去,眼淚順著鬢角往下淌。
情緒稍稍平穩後感激地道謝:“給你們添麻煩了。”
又愧疚又自責,他這一住院,趙梅這段時間的辛苦算是都搭進來了,懊惱的不行。
周嘉妮笑道:“你好好配合治療,聽醫生的話,就不叫麻煩。等你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等咱村明年的副業做大了,趙梅嫂子質檢的活你替我嫂子乾,我再給我嫂子安排個彆的任務。我嫂子這麼心靈手巧的,做質檢可惜了了。”
張開山眼裡迸出亮光:“我還能進廠裡?”
周嘉妮笑道:“大夫都說了,好好治療,能恢複到做些輕快活計的程度,隻要彆太累就不是問題,但前提是你要配合。花的錢,將來咱再慢慢掙回來,親手掙回來。”
說完給趙梅睇了眼色,去省裡治病,還是得趙梅給他做工作。
從醫院出來,周嘉妮去附近的招待所開了間房。
邱則銘出來的急,沒帶洗漱用品,正好這邊離第一百貨不遠,周嘉妮就帶他去逛第一百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