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知青辦那邊一個工作人員看到周嘉妮的時候還驚訝了下，他可是記得這位女同誌在他們點名分配時好一通彆扭呢。
旁邊這男同誌…還親眼目睹過這女同誌當時的作。
如今再看到今年最後一批知青裡的兩位，倒是感覺有些不一樣了。
為什麼對他倆印象深刻呢？因為模樣，男同誌裡，這位邱則銘是少見的身形挺拔五官俊朗，身上帶著一種乾乾淨淨的氣質，但看上去有些寡言，臉上還帶著大院子弟的傲氣。
女同誌也是少見的漂亮，除了漂亮，就是讓所有人矚目的脾氣，活脫脫一個驕縱的大小姐。
沒想到當年男女知青裡模樣最顯眼的‘傲’跟‘驕縱’，居然成了優秀工作者，還攜手帶領一個中不溜大隊，成了今年的顯眼包。
而再看兩人在台上做報告的狀態，這工作人員都恍惚，幾個月前的印象，是真實存在過，還是他那段時間累壞了做的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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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到了知青回鄉過年的時候。
但孟見娣幾個都在宿舍裡哭了。
當時一腔不忿去鬨騰，如今都作用到了自己身上——介於他們身上還背著處分，今年的探親假不批。
孫萍也哭了一場，她哭是因為她拿到了，而在申請之前，已經緊張到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沒想到隊長給她批了，有點激動，也再次後悔當時犯蠢。
孟見娣、彭光榮他們幾個，就是哭也沒用。
知青探親本來就有名額限製，大隊長卡名額，哪怕他們去找公社、找知青辦，公社跟知青辦也得站在大隊長這邊。
其實彭光榮他們幾個早就後悔了，不止一次想著，當初為什麼不能再堅持堅持？不就身體累點嗎？
其實他們這個年齡，再累，倒頭睡一覺比村裡的老莊稼把式恢複還快、還更生龍活虎，可就是差那麼一咬牙的堅持，就換來如今悔不當初。
孟見娣甚至都在背後偷偷罵趙衛國了，埋怨趙衛國不該瞎攛掇。
孫萍聽著沒說話。
心說，他們自己當時要是沒有那個埋怨，能隨隨便便被人攛掇成功嗎？
反正她自己就是，心裡抱怨大隊裡安排的活重，自己本身就覺得委屈了，所以趙衛國來找的時候她還有種找到組織的感覺。
索性最關鍵的一步被嘉妮攔住，否則她今天也要跟孟見娣一起懊惱的怨天罵地。
孟見娣趁屋裡隻有她倆的時候，小聲征求孫萍的意見，說想找周嘉妮幫忙，想看看她能不能幫著說句話，孫萍攔住了，她思量著道：“如果是我，我會認下這個懲罰，以後好好表現，將功補過。你如果今天找了嘉妮，以後不管你怎麼優秀，在隊長那裡仍然是不合格的人員。總不能回回都找嘉妮幫忙吧？”
其實她已經做到了，這段時間一直在認認真真的工作，表現非常好。
孟見娣咬住了唇，擰身撲到被窩垛上哭了起來。
她沒行動，但沒想到彭光榮去找周嘉妮了。
彭光榮道：“你是咱們新知青代表……”還是優秀代表，說話好使，理應幫著大家說句話。
周嘉妮笑道：“我這段時間這麼辛苦，努力成長為優秀代表，就是為了幫你們求情？”
彭光榮被噎住，臉色漲紅。
久違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當時周嘉妮勸他們彆去鬨事時言語就十分咄咄逼人，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這段時間他冷眼瞧著，周嘉妮跟剛來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她時常笑眯眯地，說話辦事上還非常圓滑，還以為她改了呢，怎麼還是跟刺蝟一樣？
彭光榮掉頭離開。
除了幾個犯錯的新知青，還有些家比較遠的老知青為了省車票，也選擇沒回去，道：“去年回去看過了，今年就不回了，明年再回去看看。”
一趟單程的火車要坐三四天、四五天，在家裡待的時間都沒在火車上時間長，所以選擇留在大隊裡過年。
他們開始互相約著這幾天去哪兒趕大集、過年的時候一起過，每人出多少糧食，每人出多少錢、票，一起去買東西等等。
這樣孟見娣他們心裡更難受，因為有部分老知青讓出了探親資格，可張寶生還是不給他們批。
知青們也不是同一天走，邱則銘趕車去送汪前進、於晚霞跟白昊陽他們，順便捎上幾個今天離開的老知青。
周嘉妮跟著去送站，她後天早上的火車。
於晚霞抱著周嘉妮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激動地眼圈發紅，道：“終於要回家了，長這麼大，頭一回離開家這麼久。”
周嘉妮拍怕她的腦袋，叮囑道：“路上一定要注意小偷，錢票什麼的都藏好了吧？”
於晚霞點點頭。
白昊陽跟汪前進也有點沉默。
兩個大老爺們，平時大喇喇的，到了這時候，思緒大概也早飛回了首都。
白昊陽跟邱則銘道：“過年那天我去替你給叔叔阿姨多磕個頭，替你收個紅包。”
邱則銘：……
汪前進看了旁邊的幾個老知青，沒說話，他想說，就算邱則銘之前請過一次假，這次他要是想回，張老頭肯定會給他批。
現在一個他，一個周嘉妮，張老頭對這兩人偏心都偏到胳肢窩了。
但他邱哥還是選擇沒回。
當然，邱則銘這是沒告訴兩人他年後要去趟齊陽，這個假，張寶生已經批了。
探親假的事不能聊，汪前進湊到邱則銘身旁，小聲道：“誒，我才想起來，你哥年前結婚了沒啊？”
邱則銘：“結了！”
他從市裡開會回來次日，就接到了他媽媽的電話，杜芸馨女士在電話裡跟他聊了個痛快，說結婚當天的鬨劇，說邱則詢的那些小心眼子算計。
杜芸馨：“我也不是故意偷聽，他們可能以為我當時沒在家呢，說話的時候就沒背人…辛加梅明確表示不想跟我們一起住，慫恿邱則詢跟我們提。你哥他自己根本不想搬出大院，但他往我頭上推，說怕我不高興，又說他在這個家裡如履薄冰，咋著？咱家地板下頭是水啊？再淹死他！”
“又叮囑他媳婦，在我跟前勤快些、孝順些，說咱家規矩大，吃飯的時候讓他媳婦先伺候我吃她再動筷子。給我氣得，咱家哪有這規矩？這是要當著你爺爺和你爸的麵讓他媳婦給我上眼藥呢。”
邱則銘知道他媽吃不了虧，在電話裡笑問：“你沒當場衝出去？”
杜芸馨笑道：“那倒沒有，我還想看看邱則詢還有什麼後招呢，就屏氣凝息等他倆走了才出來。”
不過當天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辛加梅在邱則詢的暗示下，站杜芸馨旁邊要動手幫她舀湯，杜芸馨一把拿過來轉身塞給了邱則詢，跟新媳婦笑道：“咱家媳婦子地位都高，不興伺候人，以後這些事都讓則詢做，他是男人，有使不完的力氣，你可勁指使，他要是不好好伺候你，你儘管告狀，我們給你做主。”
又覺得這個新媳婦也挺有意思，剛進門就慫恿挑唆，便道：“咱們是一家人，你也彆拘謹，有什麼想說的、想提的儘管說。我跟你爸、你爺爺都是比較開明的。哪怕你們說你們想搬出去呢，我們都支持。畢竟正是蜜裡調油的時候，當然希望能有個私人空間，是不是？——當然，咱這是說話，並不是說攆你們。這裡就是你們的家，誰能攆你們？我說這話就是想讓你知道，在自己家裡有啥想法就暢所欲言，儘情表達，千萬彆拘著。”
辛加梅緊張之餘羞紅了臉，眼帶期望的看了邱則詢一眼，她是想搬出去。
她能答應嫁給邱則詢，也是娘家那邊幫她分析說，親婆婆不用她伺候，將來結婚後跟則詢搬出來，繼婆婆哪怕不高興也不好說什麼，畢竟不是親的。
上頭沒人壓著，進門就能當家做主的日子多舒坦？
邱則詢笑著一雙眉眼沒去看他媳婦，倒是跟杜芸馨討巧：“媽你說什麼呢，我跟梅梅還想好好孝順孝順你們呢。”
杜芸馨一副母慈子孝的親切模樣，挽著他的手輕輕拍了拍，笑道：“好孩子，你有這份心意我們就知足了，我跟你爸還都年輕，而且家裡還有阿姨，哪兒就用得著你們親自動手孝順？”
“就是你爺爺，也斷沒有讓孫媳婦孝順的道理。”
繼子遮遮掩掩的不敢坦露自己真實的算計，往她頭上栽，說怕她不高興，那她就主動說，讓辛加梅知道，他們想搬走就搬走，她一點意見沒有。
你看，老爺子跟邱東樹都不會認為她這是在攆人，眼藥上不起來的。
杜芸馨說家裡媳婦子地位高倒不是假話，她能做這個家的主，就連公公也十分尊重她的想法和意見。
所以繼子那點小心眼在這個家裡根本不靈——嗯，他吃虧在沒在他爺爺跟前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