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邱則銘借著月色把收完的菠菜地翻了一遍，才冷靜下來回屋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邱則銘端著早餐過來，看著來開門的小周同誌，他臉頓時一紅，不自在地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吧？”
天還黑著，周嘉妮倒是沒看到對象羞澀的臉色，笑道：“收拾好了，你吃了嗎？”說著打了個哈欠，真的起不來呀，要不是孫萍同誌夜裡十二點又亢奮的醒過來並睜眼到現在，她恐怕得等邱則銘來拍門才能醒。
“沒吃，一起吃。”
孫萍有點不好意思，但已經沾上這種光了，該吃就吃吧，儘量彆打擾人家兩人說話就是了。
而且邱則銘太讓人意外了，他會貼心的幫周嘉妮做早飯也就罷了，還備了饅頭加肉醬，一個饅頭上劃了兩刀，都刷了層肉醬，用牛皮紙包好，方便周嘉妮中午吃。
還帶了塊小棉被…確切的說是縫好的棉口袋，孫萍震驚地看著邱同誌給周嘉妮的水壺灌好熱水，將蓋子擰緊，裝到了那個藍色棉口袋裡，並細心的紮好。
作為沾光隊友，她拿到一個熱饅頭和一點肉醬，自己掰開倒上去隨便抹了抹，用兩塊乾淨的小手帕包了，放到她的行禮包裡，低頭的時候才敢露出臉上的驚色。
真的，她完全沒想到給人冷冰冰印象的邱則銘會做這個，這反差真的太大了，等年後見到於晚霞，她一定要八卦這個。
吃完飯拿上行李，邱則銘背上周嘉妮的背包，一手打著手電筒，一手拎著周嘉妮的提包，去了村委。
拎著倆提包的孫萍：……
這暴擊真不是一般大。
好在她前兩天已經沾光讓貨車往省城捎過一回東西了，不然更難。
村裡大部分知青都已經走了，到了這個時候就隻剩家比較近的幾個。除了周嘉妮跟孫萍這倆去縣裡坐火車的，還有要坐長途汽車的兩個老知青，已經在這兒等著了。
邱則銘今天把他們送上車，還會順便把出去學習的劉岩兩人接回來。
除了兩個老知青，周嘉妮還看到了趙梅和張開山、武奶奶跟大兒子、大兒媳、張老四老兩口、劉叔、張叔、張寶生他們，還有村裡很多熟悉的嬸子、大娘、嫂子，都來送她。
這麼早、又這麼冷的天…周嘉妮心頭一熱。
“嘉妮，替我問家裡人好。”趙梅道。
劉叔笑道：“忙了這麼長時間門，趁著過年在家好好歇歇。”
張老四道：“到了來個電話說聲。”
翠雲嬸子：“一路順風，大家都順風。”
“好好好，各位叔叔大爺、嬸子大娘，你們的叮囑我都記下了。”周嘉妮也笑著一一回應，還像模像樣地拱了拱手，道：“我也在這裡提前給父老鄉親們拜年，祝大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也祝咱大隊的產業在新的一年裡節節高升，爭取走出國門，賺洋鬼子的錢。”
大家也笑著附和：“今年高低得賺洋鬼子的錢，哈哈哈。”
一邊歡聲笑語中，張寶生道：“好了好了，你們趕緊走吧，可彆誤了點。”也道，“到了要是能打電話就打個電話回來。”
“知道啦……”
周嘉妮揮手，邱則銘趕著騾車帶著他們去了縣城。
兩個老知青啟程的時間門彎，邱則銘讓他們在外頭看著車，他進去送站，人還是很多，也還是很擁擠，但他堅持把周嘉妮送到座位上，幫她放好行禮才戀戀不舍地道：“你們路上互相照應著，我先下去了。”
“嗯！”周嘉妮點頭，輕聲道，“你找個暖和地方等劉岩他們的火車，不然就去飯店坐會兒。”
“好，你到了要是方便來電話就打一個，不方便就彆打了，不知道省城的路滑不滑，彆刻意往郵局跑……”
周嘉妮看著旁邊的孫萍嘴角都快抽筋了，她好笑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下去吧，快發車了。”
邱則銘不想走，小周同誌明明經常出差，也經常四五天、七八天的不見麵，不過是多了個過年的因素，怎麼這麼舍不得？
目光落在她紅潤的嘴唇上，邱則銘想到昨晚，耳尖微微熱了熱，不過這時候可沒多少時間門讓他戀戀不舍，再不舍得也擠了出去，然後又從窗戶那裡探頭出來，看著他對象。
車子動了起來，她探著身子邱則銘揮手，直到看不見人了才坐回來，對上孫萍促狹的笑意，周嘉妮一本正經地虐狗：“你沒對象，你不知道。”
孫萍臉色卻微微紅了紅，抿嘴沒說話。
周嘉妮看著不對，猛地吸了口氣，湊過去狐疑的一眯眼，低聲道：“有情況？”
她都想起來孫萍上輩子的對象是誰了，是一個姓耿的老知青…她還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個老知青前幾天就回去了，當時也沒見孫萍去送他啊，這是還在接觸階段麼？
至於兩人上輩子什麼時候有的苗頭她不知道，她那時跟孫萍接觸也不多。
腦子裡正翻來覆去的想著這些事，就見孫萍眼神羞怯地躲閃幾下，咬了咬唇，從包裡拿出一副紅藍相間門的毛線手套，含糊著咕噥道：“汪前進送的。”
一道驚雷在周嘉妮腦海裡炸響，她目光發直的呆了呆，她的重生，居然改變了孫萍的人生軌跡。
不能這麼說，她其實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的軌跡。
可改掉孫萍的姻緣，她真的不知道是好是壞啊。
深吸了口氣，她低聲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孫萍扭捏了一下：“還沒開始呢。”
隻是因為她經常去嘉妮那裡蹭飯，吃完飯嘉妮又都安排汪前進去送她，一來二回的接觸多了，最近汪前進就有點不尋常的殷勤，應該是那種意思了。
周嘉妮再次吸氣，她隻是擔心孫萍一個人回去害怕，就打發不伸手做家務的汪前進去送人。所以，孫萍的姻緣還是她直接改變的。
周嘉妮開始想孫萍上輩子後來的情況，可實在扒拉不到啊，她上輩子真的沒關注，僅僅知道她嫁給了一個姓耿的老知青，後來什麼情況就不知道了。
周嘉妮忍住扶額的衝動，不敢多想，隻盼著像是孫萍這樣被她影響到姻緣的，都比上輩子過的幸福吧。
十個小時的火車，孫萍昨晚一宿幾乎沒怎麼睡，熬得眼圈發紅，但她依然處於亢奮狀態，根本不困，中午連飯都不吃，隻伸著脖子企圖看看到哪兒了……
周嘉妮倒是眯了個把小時，中午醒來吃了點早上弄好的饅頭夾肉醬，喝了點水。
邱則銘用棉袋子幫她捂著的水壺雖然沒有保溫杯效果好，可喝在嘴裡，暖在心裡。
保溫杯的水是喝在嘴裡，暖在胃裡。
不一樣。
終於快到站了，孫萍壓著聲音尖叫，使勁抓著周嘉妮的胳膊，喜極而泣，道：“到了到了到了，嘉妮，到了！”
周嘉妮拍拍她的胳膊，笑道：“到了，在家裡好好陪陪家裡人。”
孫萍瘋狂點頭，道：“過兩天我來找你玩，咱一起看電影去吧？”
“好啊，你知道我家地址吧？”
“知道，我記下來了，大概初四、或者初五的樣子。”
周嘉妮沉默：“初四就算了，初四邱則銘過來。”
孫萍：……
她剛才是不是腦子抽筋了？為什麼要說出來找嘉妮玩的這種話？
然後忽而瞪大了眼睛，小聲道：“他是要來見家長嗎？還是……”還是來偷偷約會？
那要是後者可真的太刺激了。
周嘉妮笑眯眯地道：“來見見我家裡人，開春後抽個時間門，我跟他回趟首都，去見見他家裡人。”
“邱則銘同誌可真是太效率了！”孫萍由衷地替她高興，心裡不由想到了汪前進。
車裡的乘客都提前拿上行李往車門的方向擠，周嘉妮有經驗地道：“彆急，咱從窗戶裡爬出去。”
她都爬過好幾回了。
孫萍沒爬過窗戶，有點不敢爬，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周嘉妮利落的從窗戶裡跳了下去，然後轉身朝她伸手：“行李先給我，你再爬出來，要是不敢就從門那裡出來。”
孫萍先把行李遞出去，往外遞的時候聽到有人喊她。
孫萍猛地朝不遠處看去，眼淚一下就下來了，大聲回應：“媽、爸！”
孫萍媽媽也高興地紅了眼眶，還看到了在那兒接行李的周嘉妮，笑著招手：“嘉妮同誌。”
“叔叔阿姨好。”
到了這會兒，孫萍勇氣頓生，學著周嘉妮跳窗戶，不過她爸媽在旁邊接著她，倒也沒想象的那麼害怕。
孫萍抱了抱她爸媽，高興地又哭又笑。
孫萍爸媽又對著周嘉妮表達了一番感謝，兩人都清楚，當初如果不是在關鍵時刻周嘉妮勸住了孫萍，這回過年，自家閨女就沒有探親資格了。
對比之下，餘慧芳同誌跟周萬裡同誌就淡定多了，這會兒才慢悠悠地過來找閨女。
兩家人還寒暄了兩句，互相說了幾句提前拜年的話，出了車站後就揮手告彆，分彆往兩個不同的方向走去。
孫萍一家去坐電車，周嘉妮坐在她爸的後車座上，揣著手，縮著脖子。
兩個提包不重，掛在她媽媽的車把上。其實要不是為了做樣子，她連提包都不會拿。
餘慧芳踩著車子走在旁邊，問道：“小邱也回去過年了？”
周嘉妮被圍巾往上拉了拉，道：“他不回去，他在村裡過年，初四的時候來省城給你們拜年。”
上回就提過小邱同誌過年期間門要來，他們還以為邱則銘是從首都返回的時候來拜訪一下，沒想到他過年居然沒回家。
餘慧芳就‘哎呀’道：“他沒回去過年啊？唉喲，大年下的他自己在村裡過……”
早知道讓他來省城呢，住招待所，好歹大年三十能去家裡吃頓團圓飯，也省的他在村裡孤清清的。
她媽這麼一提，周嘉妮也有些心疼了，弱聲道：“沒事，他應該會去隊長家吃飯，他現在可是隊裡的大寶貝呢。”
說完就被她媽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