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超趕緊阻止:“侯大隊長, 不用忙,我來就是下個緊急任務,說完我就走, 還要趕著去牛村和西溝大隊呢。”
侯擁軍一聽給他們安排任務,這說明上頭沒打算不管他們,心頭更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忙笑道:“好好好,任務最重。”
但聽完任務內容, 侯擁軍就愣了。
摘下腦袋上褪色的藍帽子,不自在的撓了撓頭。
宋超笑道:“有難度?”
“沒,沒難度。”侯擁軍重新把帽子扣回去,笑道,“宋同誌放心吧, 我們保證按時完成任務。”
宋超推推鼻梁上還掛著一道裂紋的眼鏡,笑道:“沒難度就好, 你們要是有現貨可以用現貨頂上,不過要保質保量。”
侯擁軍:“村裡沒有現貨了,我馬上通知他們停了手裡的活先做箢子和笸籮。”
邱則銘從旁道:“那侯大隊長去忙, 讓同誌們辛苦一下,加緊趕趕, 後天統一過來收貨。”
侯擁軍:“放心放心, 一定完成。”又道,“邱同誌, 你來都來了, 能不能耽誤點時間去看看我們村裡弄的那個大棚……”
邱則銘正找節骨眼插話傳達信息呢,聞言忙歉意道:“下回吧,除了以上幾個村子, 我跟宋同誌還要去趟東河公社那邊的田子莊大隊,聽說他們手裡有現成的箢子和笸籮,去收點兒先發出去。這趟委實太趕,周組長談下的單子不小,人家又要得急,她自己還從彆的地方收了一批,下次就好了,下次都按著任務時間來排……”
替小周同誌吹了一把,吹完跟宋超走了。
出村後宋超還小聲問:“邱同誌,組長真從彆地收貨了?”
邱則銘看了他一眼,宋超心頭一咯噔,忙笑:“收了收了,肯定收了。”沒收也得收。
另一邊,侯擁軍仔細把那話反複咂摸幾遍,微微吸氣,臉上不自覺露出個笑容,心說:“好啊,這幾天沒動靜,還以為上頭遷怒不樂意來他們村了,沒想到是周組長憋了大招。”
他把那兩瓶酒鎖自己桌櫃裡,轉身腳步輕快地去了加工坊。
前後也就一小時左右,蘇承海那邊就知道了,蘇家跟著他跑貨的侄子就過去了,氣不過地說:“二爺,公社那邊是不是故意的?”
蘇承海不緊不慢地將煙袋鍋子裡的煙絲壓實:“這任務好幾個村都下了?”
他侄子叫蘇峰,上前殷勤地給他二爺點煙,一邊道:“侯擁軍是這麼說的,誰知道真假。”
蘇承海嘬了幾口,才吞著雲吐著霧地說道:“前腳才從我這兒吃了排頭,後腳就來這出,這是跟我玩心眼呢。”
蘇峰笑:“好家夥,還跟咱玩孫子兵法呢?要不我出去打聽個虛實?”
蘇承海揮揮手,蘇峰離開。
蘇承海在門檻上坐了一下午,抽完煙就托著一把小茶壺喝茶,天黑前蘇峰才回來,連著跑了好幾個村,忙了一身汗,接過他二大娘遞來的蒲扇呼哧呼哧扇著風,語氣緊張道:“二爺,下的實打實的單子,我給他估了估量,箢子得四五十個,大笸籮三十來個,全要的急貨。”
聽到這個數量蘇承海有些坐不住了,然而,他侄子下個信息更炸。
“他們還去田子莊了,從那邊直接買走了十五個箢子,五個笸籮的現貨,給的價比咱當初還高兩塊。”
蘇承海老臉瞬間漲紅:“高了兩塊?個狗日的,之前是砸咱飯碗,現在是給咱掀鍋啊。”
倒背著手想往外走,緊走兩步又轉回來,鎮定地吩咐侄子:“去把侯擁軍給我叫來。”
“得嘞叔。”蘇峰轉身往外跑。
侯擁軍極不想來,但他想到自己欠蘇承海的人情,心頭轉了幾轉,跟著蘇峰過來。
蘇承海還想端架子的,但他不知道他把泥人逼出了三分氣性,一進門,侯擁軍便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叔,您可真是一點虧不吃啊,當年選舉你支持了我,可是將這份人情用明白了。”他笑著指指自己的臉,道,“對我使來喚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您家下人呢,哈哈。”
蘇峰皺眉道:“侯擁軍你什麼意思?”
侯擁軍笑著指指蘇峰,繼續跟蘇承海哈哈笑道:“這臭小子,得比我小五歲吧?”
平時張口閉口都是‘侯擁軍’‘侯擁軍’的,你就算不喊一聲隊長,好歹叫聲哥吧?
蘇承海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但這份不好看不僅僅是生氣侯擁軍語氣裡的譏諷,而是侯擁軍單方麵把兩人本來不錯的關係畫上了句號。
他眯著老眼定定地往侯擁軍臉上瞧了瞧,沉聲跟侄子道:“蘇峰,給侯大隊長道歉。”
後知後覺地咂摸過來滋味兒,好像有些過頭了。
前一道侯擁軍來時,還賠著小心滿臉恭敬,那時候惹他一道本也沒啥,這趟他不該叫侄子去喊人,應該豁上老臉自己走一趟的。
蘇峰扭了扭臉,心說當年要沒他叔,侯擁軍能不能當上大隊長還不一定呢,他欠蘇家大人情呢,自己道哪門子歉?便沒吭聲。
侯擁軍擺擺手笑道:“沒必要,我就是個聽喝的。”然後不再理會蘇峰,笑問蘇承海,“蘇叔喊我來有啥吩咐?”
蘇承海卻依舊目光沉沉地盯著自家侄子,再次沉聲道:“蘇峰,給大隊長道歉!”
蘇峰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愣了下,才僵硬笑道:“大隊長,您就當我剛才放了個屁,我嘴臭不會說話,您彆跟我計較。”
侯擁軍擺擺手,沒說計較還是不計較,再次看向蘇承海,眼神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