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折?”
“……啊。”燕折遲鈍地回應著。
太順利了。
順利到他有些恍惚,曾經加害他的惡人之惡行就這樣被公之於眾,也撕開了他心裡還沒完全愈合的傷口。
“如果……”燕折呐呐地問,“如果媽媽已經沒了,也沒找到屍體,還能給蘇友傾判刑嗎?”
“……過來。”白澗宗臉色並不比燕折好看,但還是一把將燕折拉到了身邊,看他原本抬起的另一隻手應該是想把燕折抱進懷裡,但最終卻放下了,隻叫燕折站在自己身側,並牽住手。
“放心,就算找
不到屍體他也跑不掉。”宋德回答道,“人證物證都足夠充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燕折,我必須要下去。”白澗宗雙眼充血,語氣卻很冷靜,“你可以留在這兒,或者叫俞書傑陪你回車上等著。”
“不。”燕折拒絕,“我也要必須要進去。”
他曾答應過“媽媽”,要救她出去的。
可他失憶了,也食言了。
沒想到時隔多年,他會牽著“媽媽”親兒子的手再走進這裡,去兌現遲來的承諾。
隨著一眾腳步,大家都進入了這個仿佛地下迷宮一樣的地方。宋德打量著周圍的牆壁,皺了下眉道:“這裡應該不是專門為了囚禁修建的,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蘇然嗯了聲:“我很早的時候聽家裡老人說過,宅子下麵曾被挖空過。”
下來的路是斜坡,白澗宗的輪椅走得十分順暢。
很多年沒進來過,蘇然和房安都有些忘記怎麼走了,警察們便分為幾個小隊,分開探索。
“注意安全。”
眾人手上都有手電筒,要不就是探照燈,黑暗一下子被驅散了。
光線下,白澗宗搭在扶手上的另一隻手一直在發抖,眼裡慢慢充了血,一閉眼都是母親在這種地方生活的畫麵,幾乎叫他睚眥欲裂。
蘇然拿出手機,準備播放之前給燕折的那盤磁帶的備份,以觀察前往金絲籠的準確路線,然而燕折卻率先抬起了腿。
眾人對視一眼,跟在了後麵。
燕折本能地朝著右邊第二個岔口走去,手上的力道也隨著路線的深入越來越緊,以至於白澗宗手都被攥得有些發白。
白澗宗即將失控的理智被拉回了些,隻是眼裡依舊一片血絲。
燕折拉著白澗宗的手,帶著他往裡走,一幕幕的黑暗被手電筒光衝散,遠處,金色的物體反著微光。
不稍一會兒,一個巨大的金色籠子赫然映入眼簾。眾人呼吸一滯,然而籠子裡空蕩蕩的,看不到一絲人影。
燕折呆呆站著,心裡的某處好像空掉了,呼呼漏著風。
而白澗宗的心已經破洞了很多年,呼嘯的風在深淵裡咆哮,得不到一點回響。
他的手從燕折掌心滑落,赤紅的眼睛緩緩閉上。
宋德和警察們上前,金絲籠的門沒鎖,直接就能進去。裡麵空間很大,不過隻有一張床,鋪著破舊且帶有一些灰塵的床單被褥,淩亂極了。
看起來很久沒睡過人了。
警察們沉默一陣,宋德聽到輪椅聲,深吸口氣,回頭安撫道:“蘇友傾早知道你發現了端倪,可能已經提前把你母親轉移了,我們會審問他的……”
宋德也知道自己這話太蒼白,沒說完就沉默了。
白茉活下來的可能太渺茫了,看這情況,大概率是沒了……屍體還不知道在哪兒。
白澗宗沒出聲,輪椅沿著床鋪移動,垂下的手撫過每一寸被褥。
他的母親就是被蘇友傾關在這裡十幾年,被禁錮,被羞辱,被欺淩。
也許死的時候,都是遍體鱗傷。
哪怕已經做出承諾……這一刻也依舊想將蘇友傾千刀萬剮、淩遲一萬倍!
輪椅停在了床的另一邊,白澗宗的眼神垂落,片刻後,他從地上撿起了一遝散落的照片——
照片裡都是燕折,是自燕折十四歲逃出去後每一年的照片。
有些是偷拍的視角,有些是從報紙上截取的圖片,隻有最上麵的一張是他和燕折最近在訂婚宴上的合照。
白澗宗握緊拳頭,越來越緊,捏得關節哢哢地響。
燕折還站在原地躊躇不前,他恍惚看到,曾經一個一席白衣的女人坐在床上,安靜遺世,美得不可方物。
“媽媽……”
怔然許久,燕折眼裡的幻象才逐漸化為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身影。
白澗宗不知何時已經離他遠去。
燕折突然驚醒,劇烈地喘了口氣。他毫不猶豫地上前,跨進曾經如夢魘一般的金絲籠子裡,半跪在輪椅上擁住白澗宗。
他想說對不起。
還想說要向前看,媽媽一定不希望你沉溺在過去。
可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一度哽咽。
白澗宗保持著抓住照片的動作,一動不動。
許久,他閉上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順著消瘦的下巴滴在了鎖骨溝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