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桑遊正比劃著距離:“小遲搬過去還是你搬過來?”
江黎沒說話,站在原地停了兩秒,視線越過小半個班,看向窗台的位置——像是在詢問誰的意見。
奚遲身體微微一僵。
“我搬吧。”江黎淡聲說。
江黎原先的位置和奚遲隔了一個班,桑遊左看右看,沉思片刻,轉向許雲銳,“一個是搬,兩個也是搬,許副,既然你們主席都搬了,你也跟著挪個窩?”
五分鐘後。
南山所有人看著教室右後方的奚遲、江黎,又看看兩人前一排的桑遊、許雲銳,最後看向講台桌中間無形的“楚河漢界”。
完了。
中界破了,黎哥身陷敵營。
checkmate。
將軍。
-
山海校園論壇以席卷之勢狂轟亂炸一晚上,甚至一連驚動幾屆畢業生,翻箱倒櫃找學號翻牆進內網。
桑遊被各種求證消息吵得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自習,打著哈欠幫奚遲搬了一趟……被子。
“你確定,就這樣?!”桑遊看著奚遲鋪完床。
奚遲乾脆“嗯”了一聲。
“那洗漱用品呢?你那箱子書呢?不要了?就這一床被子夠你住?”
“不住。”奚遲從床鋪上下來,麵無表情把大爺似的桑遊從椅子上拎起來,“不是自己的宿舍,彆亂坐。”
這椅子和宿舍統一用椅不一樣,顯然是江黎自己的。
桑遊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被奚遲拉出門站在走廊上。
403進去的時候什麼樣,出來依舊什麼樣,隻是多了一床被子,還是一床沒人睡的被子。
“不住什麼意思?所以你就進去給床板換了個皮膚?”桑遊沉默片刻,看著奚遲,“小遲,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和江黎一個人住?”
“……”
奚遲沒說話。
桑遊:“這好辦,申請一個四人寢也不麻煩,我給主任打電話。”
奚遲一把按下桑遊的手機。
“你敢。”
兩人寢就夠糟心了,還四人寢。
“所以為什麼不住?”桑遊認真道,“江黎這人沒那麼小氣。”
“我知道,”奚遲說,“不是他的問題。”
桑遊皺著眉:“不住一起怎麼治?鐘山那邊都說早乾預早治好。”
“我知道,”奚遲又答了一遍,緊接著撇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我查過資料了,要治,但…也沒到這程度。”
……也不一定非要白天黑夜地治。
“7點早讀,晚上10點晚自習結束,除去三餐午休,在教室時間也夠長了。”
說著,奚遲抬頭,看向“403”的門牌。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江黎選擇一個人住的原因是什麼他不知道,但無論什麼原因,都證明他覺得一個人住比較合適,沒道理遷就自己。
他生病是他的事,江黎幫他是情分,不是本分。
經過一晚上論壇的洗禮,西山南山兩院人從“這一定不是真的”到“彆太荒謬”,到“菩薩喜歡堅強勇敢的孩子”,再到“閉上眼看見天堂”,最後心如死灰望向高二一班教室角落那幾人。
不願再看。
老付在這時推開門,祝餘下意識挺腰:“可算來了,我們這個年紀,就算家長同意也不一定有用,隻要老付不同意就可以直接鐵棒打鴛……”
班主任笑眯眯看著奚遲和江黎。
“換好了?”
“很好很好。”
祝餘:“……”
不願再聽。
老付緊接著又帶來開學考難度升級的消息。
雙重霹靂,祝餘覺得高二一班的天不會再晴了。
奚遲抽出一張競賽卷安靜答題。
可少年人身量挺拔,他和江黎的桌椅貼著,活動空間不算可觀,抬頭間隙,餘光總能掃到身旁人的影子。
以前他都沒發覺課桌離得這麼近。
江黎什麼都沒做,可奚遲就是覺得…心不靜。
他低頭,伸手去摸校服外套的口袋。
摸了一下。
又一下。
奚遲眨了眨眼。
空的?
“找什麼。”
身旁的聲音讓奚遲收回手:“…沒什麼。”
算了,可能是丟了。
奚遲重新拿起筆做題,餘光見到江黎的左手微垂,像是在桌膛裡找著什麼。
奚遲沒在意,下一秒,那隻左手越過課桌沿角,停留在他麵前。
“這個?”江黎攤開掌心。
他手很白,長指微曲,掌心中躺著一個鐵盒——奚遲沒能找到的薄荷糖鐵盒。
鐵盒本就不大,銀白帶藍,在江黎的手中顯得更小。
奚遲有些詫異地看著他:“怎麼在你這?”
江黎語氣自然:“掉在天台。”
“謝謝。”奚遲從他手中接過,也沒多問。
鐵盒在掌心躺了一會兒,許是沾上了江黎的體溫,底麵竟有點溫熱。
奚遲攏著小鐵盒,單指扣動開口往手心倒。
“低血糖?”江黎忽然問。
他聲音很淡,奚遲手頓了下。
四粒薄荷糖順勢骨碌滾出來。
“沒有。”奚遲攏著薄荷糖的手指不太自然地蜷了下,不知道江黎為什麼這麼問。
江黎“嗯”一聲,垂眸收回視線。
濃縮薄荷糖的味道有些衝,怕糖化開,奚遲沒多想,輕一抬手。
江黎的聲音連同翻卷子的簌響一同傳來。
“那彆貪涼。”
奚遲動作頓住。
半分鐘後。
他僵著手,把三粒薄荷糖重新倒回鐵盒。
隻吃了一顆。